緣起

自1992年北京國際藝術品拍賣會，突破了傳統的文物政策的制約，開啟了中國內地文物拍賣的先河，短短十余年的時間，中國內地的文物拍賣市場，無論是拍品的種類、數量、質量、成交總額；還是擁有文物拍賣資質的公司數量、舉辦文物拍賣的場次；抑或是參與文物拍賣的買、賣家數量，都出現了幾何級數的增長。大陸重又奪回了失去多時的中國文物藝術品交易的半壁江山，文物拍賣也已成為我國經濟生活中一個不容忽視的經濟現象。

據不完全數據統計，僅在2002年至2004年三年內，中國內地舉辦過文物藝術品拍賣的拍賣公司就有73家之多，這其中還不包括一些取得文物拍賣資質但未舉行藝術品拍賣的企業(yè)以及一些未被統計的拍賣企業(yè)。國內文物藝術品拍賣成交的市值規(guī)模也在飛速壯大。1994年中國嘉德首屆藝術品拍賣會，其成交總額為1423萬元人民幣，而十年之后的2004年，作為中國文物藝術品拍賣業(yè)領頭羊的中國嘉德國際藝術品拍賣公司，其一場秋季拍賣會的成交總額就達48018萬元，而同為中國文物拍賣業(yè)雙子星座的北京翰海，其2004年秋季拍賣會的成交總額更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62319.88萬元。這些成績完全可以比肩于老牌的香港蘇富比、佳士得，國內文物拍賣市場規(guī)模擴張之迅猛也由此可見一斑。

應當說文物拍賣已經在當前國內的文物流通渠道中占據了相當重要甚至是優(yōu)勢性的地位。

首先、文物拍賣幾乎涵蓋了一切境內可流通文物的類型。這在2003年6月通過的《文物拍賣管理暫行規(guī)定》第二條，對可供拍賣的文物類型的詳盡界定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

其次、文物拍賣的出現打破了傳統概念中對一、二級市場的劃分，幾乎搶占了從高端到低端所有的文物商品資源，大大擠占了傳統文物流通渠道的生存空間。自從文物拍賣出現以后，舊有的國營文物商店出現了嚴重的生存危機，而普遍存在的民間文物流散市場也逐漸淪為舊貨和贗品的集散場所。

其三、文物拍賣的參與者幾乎涵蓋所有階層，各個方面。除去普通的民間文物藏家、藝術品投資者，包括傳統的國有文物商店在內都投入到了文物拍賣中，而國有文物收藏機構也在文物拍賣會上尋找合適的標的，以豐富庫藏。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傳統的中國文物集散中心，由于國內文物拍賣市場的誕生，已經逐漸從境外的紐約、倫敦、香港轉移到了境內的北京、上海。

爭議

國內文物拍賣市場飛速發(fā)展的這幾年，也是關于“文物拍賣究竟是利是弊”的爭論異常激烈的幾年。仔細考察爭論雙方的焦點，就在于開放文物拍賣是否誘發(fā)了盜掘古墓的行為，是否助長了文物走私出口，是否對文物保護事業(yè)的大局有利。業(yè)內的一批文物專家認為“文物盜竊走私”與“文物拍賣”之間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而有人則認為拍賣市場確實提供了一個充裕的洗錢機會，很多拍賣公司充當了文物走私和文物新主人的中間人。

其實，中國內地文物拍賣市場的開放，恰恰給了可流通文物藝術品一個以市場需求決定其價格的機會，其相對于計劃經濟時代國家文物商店統一收購民間流散文物的方式，更具有其合理性。許多原本深藏于民間的文物由于拍賣這一流通方式的出現而浮出水面，而國有文物收藏機構也因此而獲得了更多的豐富庫藏的機會。例如故宮博物院收藏的沈周《仿黃公望富春山居圖》，上海博物館收藏的宋高宗《嵇康養(yǎng)生論》等國之瑰寶，就是這些國有文物收藏機構打破舊傳統束縛，不失時機地通過拍賣的方式化私為公，從民間征集而來。應該說，中國內地文物拍賣市場這幾年發(fā)展的成就，為社會經濟、文化建設所做出的巨大貢獻，在一定程度上給了這一爭論以最好的答案。

不足

但從產業(yè)發(fā)展的角度看，中國文物拍賣遠未達到真正發(fā)育成熟的階段。文物拍賣市場尚未真正形成與市場經濟發(fā)展相適應的業(yè)務規(guī)范、合理結構、健全的法律體系和有力的保障機制。被媒體先后披露并且鬧得沸沸揚揚的中國嘉德“宋徽宗《寫生珍禽卷》”事件、中貿圣佳的“米芾《研山銘》”事件、上海朵云軒“潘天壽《錦葵紅杏》”事件等等，在這些沸沸揚揚的事件背后，折射出的，是當前的國內文物拍賣市場發(fā)展中面臨的諸多問題。這些問題，有些是當初設定國內文物拍賣市場框架時制度上的缺陷，有些則是市場在發(fā)展之中逐漸暴露出來的。他們的存在，不可避免地制約著這個行業(yè)的健康成長。不論這些事件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它們的出現都表明國內的文物拍賣市場還存在種種不容忽視的問題，行業(yè)的健康發(fā)展面臨著瓶頸的制約。

其中最大的問題，包括拍品的真?zhèn)舞b定、國家通過拍賣征集文物藝術品的方式方法、拍賣行或者買賣雙方違規(guī)操作等等。這些問題說到底，則是由于法律法規(guī)的缺失以及相關主管部門的監(jiān)管不力而造成的。

文物拍賣作為一個國內新興的行業(yè)，其誕生至今的歷史才不過區(qū)區(qū)十二年，它的成長完全是從業(yè)者們在毫無經驗的前提下，摸著石頭過河的產物。因此在相關法律法規(guī)的制定上，勢必面臨著計劃趕不上變化的情況。

而且、文物拍賣是一個特殊的行業(yè)，涉及到文物和商業(yè)兩個領域的問題，文物拍賣中拍品的鑒定問題，文物主管部門根據其職權，只負責鑒定該場拍賣中的拍品是否存在國家限制出境的問題，而并不負責該件拍品的真?zhèn)舞b定問題。從理論上說，拍品的真?zhèn)螁栴}，涉及到的是相關商業(yè)主管部門的權責，但文物藝術品的真?zhèn)舞b定本身又是一項專業(yè)性相當強的工作，缺少文物部門的配合，各商業(yè)部門根本無從著手?？梢哉f相關部門的監(jiān)管不力，除了在人力、物力上的投入有欠缺之外，很重要的一條就是各部門之間互相配合、聯合執(zhí)法的力度不夠。

一個缺乏健全機制以及有力監(jiān)管來保障的文物拍賣市場，它的成長勢必會走入歧途，而這不僅違背了當初文物主管部門創(chuàng)立它的初衷，擾亂中國文物藝術品的正常流通秩序，更關鍵的是他會給文物工作帶來諸多困擾?；靵y的市場是滋生腐敗的天堂，而國內的文物工作一旦被腐敗所侵蝕，則勢必會給國家的文化遺產保護工作帶來不可估量的損失，這才是最最可怕的。

建議

到目前為止，影響當前拍賣市場健康發(fā)展首當其沖的，便是拍品真?zhèn)尾环郑I品橫行的情況。這一現象嚴重違背了市場經濟的規(guī)律下公平交易的原則，妨礙了人們對真正文物的認識和了解，破壞了對文化遺產進行保護的目的。給拍賣行業(yè)的長遠發(fā)展帶來了不必要的負擔。

要解決當前文物拍賣市場中的贗品問題，關鍵在于如何從機制上進行改革，健全和完備現有的法律法規(guī)，按照市場的規(guī)律加強規(guī)范和管理。

1、建立有效可行的文物藝術品鑒定管理體系。當前的文物鑒定實踐中，管理職權歸屬混亂，管理越位、錯位、缺位現象非常普遍，嚴重影響了文物鑒定的科學性、客觀性和準確性。要解決這一問題，筆者以為還是要通過立法，加強法律的保障和制約功能。

2、建立獨立于買賣雙方的權威文物鑒定機構，接受各級司法機關的司法鑒定委托。

除了上述問題以外，拍賣人對于拍品的“不保證條款”，也是目前拍賣中導致贗品泛濫的重要因素。因此建議修訂現有的法律條款，并配合相應的行政措施，避免拍賣企業(yè)濫用“不保證條款”以獲取非法利益。

雖然法律賦予了拍賣企業(yè)對其拍品“不保真”的權利，但并不意味著拍賣企業(yè)可以知假賣假，商務部在《拍賣管理辦法》中對于拍賣人“不保證條款”的生效前提做出了新的修訂，即該《辦法》注明“拍賣企業(yè)明確知道或應當知道拍賣標的有瑕疵時，免責聲明無效”，這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現有法律法規(guī)上的漏洞。但仍需要進一步細化相關條款的規(guī)定，徹底杜絕“不保證條款”被濫用的可能。

希望

其一，制定文物拍賣企業(yè)的性質、行為規(guī)范、會員資格、職業(yè)道德、專業(yè)能力和權利義務等相應的規(guī)章制度，共同建立文物拍賣準則和與國際接軌的行業(yè)規(guī)范，制定文物拍賣行業(yè)發(fā)展規(guī)劃以及良好有效的運行機制，以指導文物藝術品拍賣健康有序地發(fā)展。

其二，深入開展文物拍賣的理論研究，并進一步組織專家對全國文物拍賣市場進行專門的調研，從中總結帶有規(guī)律性的經驗，協助文物管理部門制定有效的管理規(guī)則。

其三，為文物拍賣企業(yè)提供人員培訓。通過提高文物經營從業(yè)人員素質，同時要求文物拍賣企業(yè)工作人員持證上崗。

其四，作為文物拍賣的主體，文物拍賣企業(yè)必須盡快轉變觀念，站在全球化的高度，樹立長遠的發(fā)展觀念，在專業(yè)人才的管理與培養(yǎng)、信息網絡、市場開拓、科學規(guī)范的運營程序、結構和層次合理的專家隊伍，以及良好的職業(yè)道德等各個方面全面加強和提高，從而增強自身的競爭力，并逐步參與到未來國際拍賣競爭中。

(作者為本刊《鑒賞家》專欄專家鑒定組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