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前)“這些鳥類為啥知道那么多呢?”達戈越聽越驚奇。尤其他自己的身世，說得也太玄了，他根本不相信自己是神仙下凡。他搖了搖頭，苦笑一陣，走回貴賓樓。

吃過早飯，山神夫人在豪華的客廳里召見了達戈。達戈發(fā)現(xiàn)山神夫人很年輕，身段和臉龐都極像她的女兒。

“達戈，你救了我女兒，我該怎么感謝你才好呢?”夫人說。

“千萬不要這么說，你們放我上路，我就心滿意足了。”達戈說。

“我們做了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山鹿不是你殺的，是自己摔死的，我們調(diào)查清楚了。老爺特別要我轉(zhuǎn)達他的歉意。這不，他自己不好意思出面見你了?！?/p>

“我明白，這是那兩只畫眉搗的鬼。我不會怪你們的?！?/p>

“達戈，你也不必急著趕路，這里離崗底山不遠，老爺準備擇日設(shè)宴款待你呢。”

“不了夫人，我已經(jīng)在這里休息了好幾天，再不敢耽誤了，我想早日見到尊者，鄉(xiāng)親們還等著我回去重建家園呢?！?/p>

“既然這樣，我也不便強留。您救了我女兒一命，我們不知怎樣感謝才好。我們這座山雖然寒酸了點，但閃光的金銀珠寶，不閃光的鹿茸麝香還是有的。一句話，您在這里看上了什么我就送你什么。您不必客氣，我發(fā)誓，你要啥我給啥?！?/p>

達戈沉默了很久。他本來壓根兒沒有想到什么報酬的，只要放他走，這就謝天謝地了?？墒谴鲃嬴B的話又好像不得不聽。山神夫人又一再催他開口，于是達戈一咬牙，說：“我要公箱?！?/p>

“公箱?你怎么知道的?……它對你沒用的，”夫人非常驚奇，眼睛瞪得大大的。爾后，很快恢復(fù)了常態(tài)，說：“那是個破箱子，里面有幾件破東西，拿著吃不能吃，喝不能喝，穿不能穿，沒有用的?！?/p>

“那我什么也不要，你們放我走吧!”達戈本來沒把箱子當(dāng)回事，只是說說而已，現(xiàn)在看見夫人這個樣子，更不想再磨嘴皮子了，急切想離開這里。

“嗨，別生氣嘛。說實話，你什么不可以要?要那箱子干嗎?確實沒有用的。里面只是繩子、錘子、吸管而已?！狈蛉苏f的也是實話。

“我就喜歡!”達戈本意不想說什么，結(jié)果脫口說出這么一句，像抬扛似的。

“嗨，像個小孩子似的。這個箱子雖然沒有多大用處，可是祖?zhèn)鞯?，一公一母兩個箱子，是擒拿妖魔保護神山的寶物。到了我丈夫這一代，公箱傳給了我丈夫，母箱傳給了他姐姐。誰能料到，他姐姐跟臭魔王混在一起成了夫妻，帶著母箱跑到九寨溝耍威風(fēng)去了。公箱對我們來講雖說是鎮(zhèn)山之寶，你是我們恩人，送你不覺可惜。但是落入妖魔手上，后果不甚設(shè)想呀?！?/p>

“夫人，你也知道，什么事都講緣分，妖魔怎么會從我手上無緣無故地奪走公箱呢?”

“你是說，你和公箱有緣分?”

“我也不知道。”

“這樣吧，我?guī)闳ッ苁铱垂?。公箱見到有緣分的人會變小變輕，我們這座山上只有山神爺有這個緣分。你也試試。如果沒有緣分，送給你了也拿不動?！?/p>

達戈跟著夫人在宮殿里轉(zhuǎn)了半天，最后來到一扇大門前。開門進去后，是一個庭園。走過庭園，又碰見一堵石崖。夫人啟動嘴唇念了幾句咒語，摘下石崖上掛著的皮鞭向崖壁抽去，崖壁上啟開了一扇石門，呈現(xiàn)出一個石窟來。石窟中間放著一口方形大鐵箱，鐵箱約一人高一人寬一人厚，冷冰冰地躺在那里。

“就是它，”夫人走到箱子跟前，說。

“這么大!”達戈躡手躡腳走攏箱子前，右手好奇地朝箱子摸去。這一摸不要緊，把他驚嚇不小，箱子一下子縮成一尺見方的東西了。夫人也大吃一驚，望了達戈半天，最后說：“你拿起來，試試!”達戈先用雙手抱，覺得很輕，改用一只手提，就提在懷里了。

“奇了，今天發(fā)生奇跡了，你確實和它有緣?？墒牵@件事實在要算一件大事，我確實作不了主。今天你先上你的路，從崗底斯山回來的時候，咱們再作商議。我想肯定會使你滿意的?！狈蛉穗y為情地說。

“行，就這么著吧!”達戈本來對鐵箱并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是當(dāng)奇跡發(fā)生后，覺得箱子和自己有緣，打算回來時一定把它借走。

達戈跟著夫人路過后花園時，覺得頭有點眩暈。夫人看出來了，說：“頭暈呵，來，草坪上躺會兒就好了?！边_戈順從地在花園草坪上躺下了，結(jié)果一觸地就睡著了。當(dāng)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不在山上，而是來到了山腳下。面前仍然燃著那堆篝火，燒的那鍋茶，湯面剛好冒起了水泡，馬上要燒開了。褡褳仍然放在原來放著的地方，馬兒還沒有吃完那片青草。

第九集

崗底斯山。此山冰清玉潔，聳立于群山之上。達戈騎著馬，來到山腳下的一塊草坪上，把馬栓在一棵樹上，自己徑直向山上攀登。

崗底斯山腰洞窟中，十六尊者之首的因竭陀端坐于巖長壽寶座上，左手托著盛滿香枝的香缽，右手舉著雪白的拂子，微閉慧眼坐靜默修。忽然，慧眼徐徐啟開，一揮拂子喚著：“徒兒，過來!”尊者徒弟恰那多吉從深沉的觀修中醒過來，趕忙起立并碎步上前，雙手合十施禮道：“上師，徒兒正在聆聽您的教誨。”尊者說：“今天我們要接待一位非常了不起的貴客，您要準備好飯食，他馬上就到?！薄袄侧?”恰那多吉領(lǐng)旨后，出洞采野果舀山泉去了。當(dāng)他把野果和山泉備好送進洞窟時，達戈昏倒在洞口。恰那多吉也是得道的圣人，但見倒在地上的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靴底磨穿，面容憔悴后，知道他是從凡間而來，并歷經(jīng)了千難萬苦，便朝他吹了一口仙氣，那人僵硬的身子漸漸酥軟，并有了一些力氣，疲憊的眼睛也睜開了，見到寶座上坐著的因竭陀和身傍站立的恰那多吉，慌忙跪膝連連磕頭，不肯停歇。因竭陀向恰那多吉使了個眼色，恰那多吉心領(lǐng)神會，趕緊在寶座下面的空地上鋪了一個坐墊，把達戈扶上墊子坐下，又把盛滿野果子的盤子放在面前，倒了一碗水遞上。

因竭陀以異常同情和贊賞的語氣問道：“小伙子，你從哪兒來?到這山上有何貴干?”達戈面帶欣慰地再一次向?qū)氉系囊蚪咄舆蛋?，并答道：“向救苦救難的尊者致敬!我叫達戈，從東方的九寨溝來。我們本來過的好好的，可是，突然來了一對魔王夫妻，把九寨溝糟蹋得不成樣子。就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我們得到了你們十六尊者傳授的《彌勒授記經(jīng)》，我們又看到了生的希望。為了部族眾生，我從九寨溝出發(fā)，歷經(jīng)春夏秋冬，今天終于抵達崗底斯圣山，尋求通向幸福之路，乞求尊者指點迷津。”

因竭陀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解救有情眾生于火熱，從輪回中脫離，乃是我等的責(zé)任。你們部族居住的九寨溝，原本是地球上最清凈無上可以建立人間天堂的好地方，可惜目前妖魔當(dāng)?shù)溃愕脼鯚熣螝?，使你們不但享受不到天堂般的幸福，反倒和身處地獄差不多。你為了部族前途，不畏艱難，遠道至此，可畏大英雄也。這一路走來盡遇麻煩事，你不感到奇怪嗎?”尊者樂呵呵地笑了一陣后，手提長髯，略微俯下身，向達戈擠眉弄眼地說。

“是呵，那些嚇破膽的事和從來沒有吃過的苦頭，為啥都叫我給碰上了?”達戈若有所思地說。

“你來此山，是意料中的事，因為是尊者一手安排的。你上山獵熊，山洞里找到書，都是尊者的安排。算你有福氣，有緣分?！鼻∧嵌嗉p手合掌，說。

“你知道為什么嗎?要找一個由頭呵，而且要看有沒有緣。世間的一切興衰成敗，不外乎就是因緣的聚合和分散而已?！弊鹫咿壑殻页Ｋ频卣f。

“這么說來，我的身世正如戴勝鳥所說的那樣?”達戈想起了那對戴勝鳥的對話。

“此話不可說破，天機是不能泄露的。”尊者搖了搖頭，說：“你出發(fā)時，背著空桶來的。一路上接水而來，到現(xiàn)在為止，有了半桶。差下的半桶，還靠回去時一路接走。水滿了才能說到圓滿，才能完成我交給你的使命?！?/p>

“尊者，你交給我什么使命呢?”達戈問。

“我們打算在六道中的‘人道’中建一個人間天堂，地點就選在九寨溝，這個任務(wù)交給你了?！弊鹫哒f。

“我能嗎?”達戈慌恐地問。

“從緣分上講，應(yīng)該是你?！弊鹫哒Z氣很堅定。

“那么，我們部族每個人都可以進入這個人問天堂嗎?我是為他們而來的。”達戈說。

“哈哈哈!”尊者寬容地笑了，并開導(dǎo)說：“一個人不能只想自己周圍的一群人，而要想到整個有情眾生。這些道理，你以后慢慢會懂的?！?/p>

這時，隨著半空中傳來吹奏海螺、莽筒和敲響鑼缽法鼓的聲音，一縷縷帶著花果香味的青霧飄進洞內(nèi)，匯聚于尊者的香缽內(nèi)。這是人世間各地信徒敬奉給尊者供品的靈氣。尊者悅色道：“只顧說話，忘了客人用飯。咱們進早餐吧?！弊鹫呖谡b一遍禱告經(jīng)后，將香缽置于鼻下嗅了嗅，就算用餐了。恰那多吉小步走過去，蹲在小伙子前拿起兩只野果，一只遞給小伙子，一只自己拿著，嗅了嗅就放下了，臉上浮出美餐后的笑容。小伙子也嗅野果，尊者和恰那多吉大笑起來。尊者道：“小伙子，你和我們不同，嗅是嗅不飽的，還是大口大口地吃吧?！毙』镒又雷约撼隽搜笙?，臉也紅了。他像老鼠噬食似地啃了幾口，奇怪，小小果子只吃了一小半，肚子飽了，疲勞也全消了，心中還生起從未有過的喜悅之情。

尊者從座位上站起來，香缽放在石桌上，拂子插進領(lǐng)口，沿著石階緩緩走了下來。這時，恰那多吉和小伙子也慌忙站了起來，迎接尊者。尊者來到洞室中央，一手牽著他的徒弟，一手牽著小伙子，邊走邊說：“今天天氣嬌好，室外空氣新鮮，咱們到洞外坐坐?！?/p>

洞外是山坡，在這冰雪世界，卻開滿了鮮花，長滿了高大古老的松柏，一條小徑通向華蓋入云的一棵柏樹下。柏樹盤根錯節(jié)，一樹成林，樹蔭下的石桌石凳天然趣成。

待大家坐好后，達戈迫不及待地說：“尊者，我這么大老遠來，是想解開《彌勒授記經(jīng)》，還得請老人家指教開導(dǎo)，我和九寨溝鄉(xiāng)親們不勝感謝?！?/p>

“達戈，人分上中下三士，下士者，頭如頑石，油鹽不進。中士者，耳能聽教誨，眼能看書畫；上士者，不借外力，心領(lǐng)神會。我看，你不必看書，只管身體力行即可。我告訴你，在這兒你什么也得不到，怎么來的，就怎么回去好了。”尊者微笑著說。

“尊者，一路上我遇到的老虎、色嫫、海牛、大樹，都等著我的口信呀，我不能言而無信吧?”達戈慌了，抱住尊者腳，搖晃著說。與尊者和恰那多吉相處了這么久，達戈完全放松了。

恰那多吉向達戈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要放肆，規(guī)矩點。

達戈不好意思起來，立即松了手。

“這就對了，你應(yīng)該把我放了，不能抓住。你看我，也要什么都得放下，身外之物最可怕，貪戀身外之物反而什么都得不到。無才是最大的有，有意味著失去呵!”尊者邊說邊脫衣裳，脫了個赤條條一身，背著手，朝前面的那座山崖走去。

山崖褚紅色，有十來丈高，崖頂是山梁，生長著茂密的樹林。

恰那多吉心領(lǐng)神會，一邊急忙從懷中掏出綠色玉瓶，一邊朝尊者去的方向跑。跑攏崖腳，將瓶塞打開，用手指輕蘸圣水向崖項彈了三下。頓時，山崖上掛下一簾瀑布來。尊者站在下面，仍其瀑布沖刷。

“剛才還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像做夢似的?”達戈又自言自語起來，他被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弄得目瞪口呆，真說不清自己是否在做夢。

“還不明白?快來洗快來洗!”恰那多吉使勁向呆如木雞的達戈招手。這時，達戈發(fā)現(xiàn)尊者已經(jīng)離開了，恰那多吉脫得精光，站在瀑布底下沐浴。

達戈明白了恰那多吉的話，把臟衣服脫掉，像恰那多吉一樣站在了瀑布下。

“你要珍惜今天這個機會，洗徹底點，我這就進洞，一會兒出來看你?！鼻∧嵌嗉f完就走了。

達戈從來沒有今天這樣感到自己如此骯臟，就像雨水沖刷墨汁似的，瀑布淋到身上時，沖下來的竟是一股又一股的污水，而且臭不敢聞。“怪不得尊者和恰那多吉都走了呢!”達戈說。沐浴了一個時辰左右，污水沒有了，沖下來的水和瀑布本身的顏色差不多。這時，一種奇妙的感覺發(fā)生了，達戈頓感神志無比清醒，身體無比輕爽，心情無比愉悅，完全無緣無故，憑空而生。

這時，突然斷水了，瀑布消失得無影無蹤，恰那多吉站在達戈面前，手上端著衣服帽子。

“你過關(guān)了，尊者的初衷得以實現(xiàn)。創(chuàng)建九寨溝人間天堂的任務(wù)正式交給你了。你的職務(wù)是九寨溝扎依扎嘎神山的山神，這是你的官服，請更衣?！鼻∧嵌嗉f。

“我?我行嗎?”達戈驚奇地問。

“不要喪失信心。尊者不會看錯人的，你一定行?！鼻∧嵌嗉獛椭_戈換衣服。

帽子為紅色，火焰形，意為兇猛如火焰。身上穿虎皮緊身衣，外套一件繡有龍、虎、獅、鷹圖案的大氅。腳上穿一雙勾鼻厚底皮靴，靴幫上繡有蟒蛇圖案。

達戈穿戴完畢，頓時變得威嚴兇惡，殺氣十足。恰那多去滿意地笑了(山神的天職是保一方平安，沒有這種脾性，馴服不了搗蛋的妖魔鬼怪)。

達戈說：“剛才，尊者背著手，左掌抱著右拳，右拳伸出手指和中指，還活動了幾下，這是什么意思?”

“你也發(fā)現(xiàn)了?這是尊者對我的暗示。表示可以傳給你兩個法術(shù)。你要哪兩個?”恰那多吉說。

“真的?那太好了?？墒?，我什么也不懂，您說了算，我聽您的?！边_戈說。

“那好，我給你傳你當(dāng)前最用得著的法術(shù)，也是作為一個山神需要掌握的基本法術(shù)。一個叫駕云法，一年的路程一會兒就到了。一個叫吸納法，不用吃五谷雜糧，只要吸日月精華、天地靈氣就可以療饑渴，滋容顏，養(yǎng)精神?！鼻∧嵌嗉f完后問：“你意下如何?”

“太好了，九寨溝鄉(xiāng)親們天天盼我回去降妖呢，這兩個法術(shù)對我太有用了。就不知道我能不能學(xué)會?！边_戈擔(dān)心地說。

“這就看你的了。千萬別辜負了尊者對你的厚望呵!”恰那多吉牽起達戈的手，說：“走，這就到密室去。我也急，尊者交辦的事情我必須辦到?！?/p>

過了三天。一天清晨，尊者起了個大早，親自把恰那多吉和達戈叫起來。他容光煥發(fā)，顯得非常高興，端詳了達戈好一陣，便說：“今天你可以下山了，我們共進早餐給你餞行?？墒俏疫@山上沒有啥好吃的東西，你馬上去印度抱一只西瓜來?！?/p>

達戈怕失敗，看了看恰那多吉。恰那多吉有力地點了點頭，這就給達戈很大的信心，說：“尊者，我去試試。”

達戈騰云駕霧而去，只一會兒功夫，抱來一只大西瓜。

“好，辛苦了，用餐吧!”尊者笑瞇瞇地對達戈說。

“我去拿把刀來，”達戈說。

“哈哈哈，還不脫俗氣，你的吸納法舍不得用嗎?”尊者笑著說，恰那多吉也跟著忍不住笑了起來。

“哎喲，忘記了!”達戈不好意思起來，跟著尊者和恰那多吉做起吸納操。

“好了，達戈，你該起程了。貧僧我沒有什么東西送給你，這里有兩樣?xùn)|西，你拿去?！闭f著，將左手向恰那多吉伸去。恰那多吉領(lǐng)會了，把懷里珍藏著的綠色玉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尊者掌心。

“拿好了，是給九寨溝人民沐浴用的，你要記住了!”尊者說。

“感謝尊者，九寨溝人民哪里修來這么大的福氣呵!”達戈知道圣水的珍貴，感動得忍不住涕淚漣漣。

“把九寨溝創(chuàng)建成人間天堂，首先人得變，變成好人，變成仙人才行呀!”尊者笑呵呵地一邊說，一邊將右手在空中比劃了一下，一面翠玉寶鏡到手了。說：“拿著!”

“鏡子，男兒家也要這個?”達戈不敢接。

“拿著。想得美，不是給你的，是送給你新媳婦的，也算我這山中野夫送給你們的結(jié)婚禮物吧。”尊者說。

“新媳婦?結(jié)婚?尊者，你把我說糊涂了！”達戈一派茫然。

“別瞞我啦，看你自己手上，”尊者詭秘地一笑，說。

“噢，這是色嫫送給我的?？伤恰边_戈想說她是妖魔，可沒說出來。

“別說了別說了，妖和神不是一成不變的，妖可以成為神，神也可以變?yōu)楣怼Ｓ械难壬襁€神，有的神比妖還妖。你定婚戒指都收了，就不能嫌棄人家吧?我看你們有緣。這個女人啦，你走著瞧，沒有她還不成棋昵!”尊者眨了眨眼睛，斜望著達戈，笑著說。

“還不明白?收下，快下山!”恰那多吉見達戈執(zhí)迷不悟，在他背上擊了一掌，達戈下意識地運用駕云法，一眨眼功夫便不見了，尊者摟住恰那多吉哈哈大笑。

第十集

達戈來到山腳下的拴馬樹前，看不到馬的蹤影，只看到一堆快要化成灰的白骨和早已腐爛了的馬鞍籠頭。上面的金屬飾物銹色斑斑，一碰即潰。

“怎么回事?才幾天的時間呀!”達戈百思不得其解，并為相依為命的馬兒就這樣無影無蹤而悲痛不已。

一只鳥兒發(fā)話了：“世上十年呀，山上一天啰。坪上一男呀，成了山神啰。馬前加天是天馬呀，飛行天地?zé)o阻礙啰?！?/p>

達戈擦干眼淚，正欲實施駕云法時，只聽半空中傳來馬的嘶鳴聲，頃刻間達戈的馬兒呈現(xiàn)在他的跟前。達戈細心一打量，馬兒換了一身新的行頭，籠頭、馬鞍、褡褳全是新的，馬兒自己也多了一雙翅膀。

“你已經(jīng)是天馬了，獨往獨來，由隨你去吧!”達戈說。

“不，我要跟隨你，為你效勞!你是山神，需要我的伺候，這是尊者說的?！瘪R兒說話了。

“尊者想得多周到，我一定不能辜負了他的厚望!”達戈說著，騎上天馬，運用駕云法，不一會兒就來到了孔雀山。

山神、夫人和公主早就站在刻有“孔雀山”三個朱紅大字的崖壁前等著，石門已經(jīng)敞開，亮出巍峨壯麗的宮殿。

“達戈，我已經(jīng)知道了，你被委任為九寨溝札依扎嘎山神了，可喜可賀呀!走，跟老夫進去，我們好好慶賀一番!”山神見達戈下了馬，牽起他的手就往里拉。

“先把東西給你，讓你心里踏實了!”山神從懷里拿出箱子，交到達戈手上，說：“正好，今天要處置一個犯了山規(guī)的老虎，讓你開開眼界。走，到牢房去?！鄙缴駹斨糁展?，頭里走了，達戈緊跟了上去。夫人和公主不敢看山神用刑場面，到后花園散步去了。

達戈最熟悉這個地方了，就是上次自己呆的地方。老虎在房間里踱著步，毫不在乎的樣子。

山神爺推開了門，從達戈手上接過箱子，把箱子蓋打開。老虎見育人進來，野性大發(fā)，朝這邊撲來。山神把箱子里的鹿筋繩抽出來拋過去，繩子自動騰空飛去，七繞八纏，把老虎捆了個扎扎實實。

接著又從箱子里掏出鎯頭拋向空中，鎯頭又圍繞老虎四周飛舞，把老虎打得鼻青臉腫。差不多是時候了，又從箱子里掏出吸管，吸管不斷延長，并向老虎那兒伸去。山神把吸管那端放到老虎頭頂，就那么摁了一下，吸管陷進頭顱里去了。接著把吸管的這一端含進嘴里，一口又一口地吸。達戈先是不知道山神玩的什么把戲，隔了一會兒，才看見山神滿嘴是血、原來他在吸老虎的血。

山神爺把家什一一收回，放進盒子里，蓋上蓋子，重又遞到達戈手上，說：“這東西就這么厲害。我把它送給你，它對你有用，因為你回去后首先得降伏盤踞九寨溝的魔王。但是我有一個請求，你放過我姐，辦得到嗎?”

“沒有問題，我向你保證!”達戈說。

“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走，到宴會廳去，今天我們痛痛快快地玩一玩!”山神邊走邊說。

“謝謝您的好意，老前輩!不過，我實在不敢尋歡作樂，哪怕一天也不行的。九寨溝的人們在等著我呢，我這就得走！感謝你送的鎮(zhèn)山之寶，我把魔王收伏后就還給你，真的，謝謝!”達戈邊說邊跑，都跑出石門了。山神也跟著跑了出來，想再勸說幾句時，只見達戈跨上天馬遠去。

第十一集

達戈離開孔雀山，踩祥云騎天馬，來到沙漠綠洲中的大樹下。

“噢，你成功了，山神的官服都穿起了。我的事你沒忘問吧?尊者怎么說?”大樹現(xiàn)在的精神好多了，不再叫喚口渴，聲音也洪亮多了。

“老前輩，實在不好意思。我是問了，但是尊者沒有專門回答你的問題。我說的是真話，我可以發(fā)誓，”達戈十分難為情地說。

“但是，總得說了些什么吧?”大樹無不遺憾地問。

“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我也聽不懂，”達戈說：“他說什么都得放下，身外之物最可怕。無才是最大的有，有意味著失去。就這些?！?/p>

“噢。這叫憚?wù)Z，我懂了。就一層薄紙隔著，捅破了就這么簡單!”大樹說：“完全怪我自己。金克木的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就因為貪，把自己命都差點搭上了?！贝髽渥猿暗匦α似饋怼?/p>

“老前輩，你說些啥呀?”“怎么說話怪怪的、酸酸的?”達戈沒弄明白。

“達戈，噢，不。尊敬的山神爺，你看我樹根底下，就是你給我放牛角的桶拿出來，注意不要把牛角放倒了。”大樹吩咐道。

那只桶迭戈見過，當(dāng)時沒注意。他把桶提了出來。

“就這家伙，送給你了!”大樹說。

“這是什么?”達戈埋下頭，看桶里裝的東西。

“寶石，無價之寶呀!實際上它害了我，有害的東西一文不值，但是對你就不一樣，拿著，我知道它對你有用，不信走著瞧?！贝髽湔f。

達戈順便把手伸進去抓了一把拿出來一看，喲，都是上等寶石。達戈為難了，說：“這么貴重的禮物，我擔(dān)當(dāng)不起呀，老前輩!你還是送給別人吧!”

“送給別人?這里還有誰?你這不是為難我嘛。你拿走就是幫我呀!”大樹說。

推辭不掉，達戈只好很不情愿地把成千上萬各種色彩的寶石倒入褡褳中。說也奇怪，大樹失去寶石后，干枯的主干和枝葉，慢慢地從下到上從細到粗綠潤起來，還紛紛長出了綠葉，成為一把巨大的綠傘。

不知哪里得到消息，大樹上成千上萬出巢的鳥們統(tǒng)統(tǒng)飛了回來，圍著達戈翩翩起舞，百般討好達戈，紛紛央求跟隨達戈到人間天堂九寨溝去，在大樹的撮合下，達戈愉快地答應(yīng)了。并商議三天后在九寨溝口會面。

告別大樹和眾鳥們后，達戈駕詳云乘天馬，很快來到黃河邊。

“噢，你成功了，山神的官服都穿起了。我的事你沒忘問吧?尊者怎么說?”海牛從河中浮出水面，一邊上岸一邊說。

“老前輩，實在不好意思。我是問了，但是尊者沒有專門回答你的問題。我說的是真話，我可以發(fā)誓，”達戈十分難為情地說。

“但是，總得說了些什么吧?”海牛無不遺憾地問。

“說了些不著邊際的話，我也聽不懂，”達戈說：“他說什么都得放下，身外之物最可怕。無才是最大的有，有意味著失去，就這些。”

“噢，這叫憚?wù)Z，我懂了。就一層薄紙隔著，捅破了就這么簡單!”海牛說：“完全怪我自己。土克水的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就因為貪，執(zhí)迷不悟，把修成正果的大事給耽誤了?！焙ＥＷ猿暗匦α似饋怼?/p>

“老前輩，你說些啥呀?怎么說話和大樹一樣，怪怪的，酸酸的?”達戈問。

“達戈，噢，不，尊敬的山神爺，你不知道，我的蹄子里生有牛黃，牛黃通常生在膽里，生在蹄子里極希罕啦!它是寶貝，是妖魔變神仙的寶貝。黃河兩岸的狐貍精、狼精、熊精為了成仙成道，都向我索求過，我都舍不得給?，F(xiàn)在看來錯了，是它耽誤了我自己修成正果的前程。你腰帶上拴著刀，麻煩你給我撬出來，把它送給你?！焙ＥＵf。

“刀?不敢不敢，不能傷害身體呀!”達戈揮舞著手，拒絕了。

“那我自己來!”海牛生氣了，在草灘上狂奔了一陣后，俯下身，伸直腿，硬是用它尖銳的牛角把蹄子撬開，取出了牛黃。

蹄子中的牛黃像一顆小珍珠，色澤金黃透明，好看極了。

海牛蹄子流著血，牛角尖也帶著血，但是海牛不但不感到痛苦，反而很興奮，像從枷鎖中解脫出來的樣子。

“這寶貝送給色嫫吧，我應(yīng)該早就送給她的。她是個好姑娘，你肯定喜歡她。她吞了這玩意兒，可以成為仙女，永遠和你在一起了。預(yù)祝你們新婚愉快。我現(xiàn)在找到一點感覺了，我走了，”說完，海牛車轉(zhuǎn)身跳入黃河中不見了。

達戈對眼前發(fā)生的事感嘆不已，小心翼翼地把牛黃珍藏在內(nèi)衣口袋里，駕祥云乘天馬來到色嫫鬧鬼的寨前樹林中。

第十二集

為了不驚動寨子里的人，達戈在樹林里等到后半夜才去和色嫫會面，他不想驚動寨子里的人。

又是一個月光朗朗的夜晚。這次達戈不用上樓梯，他把天馬留在樹林里，自己駕一團祥云直接飛到了那座破樓房的屋頂。達戈發(fā)現(xiàn)這座樓房比那次見到時更破敗，如果是凡人，一定從上面陷下去了。達戈又像那次一樣坐在墻根，等待色嫫到來。

過了一會兒，一只花貓從石墻上跳了下來，響起了一陣“唏哩嘩啦”的聲音。

“色嫫!”達戈輕輕喊了一聲。

花貓爬在那兒不動，立著耳朵，像捕捉稍縱即逝的聲音似的。

“色嫫!”達戈大聲喊，并站了起來。

花貓霎時間就地一滾，變成披著長發(fā)穿著藏青色長袍的姑娘。

“色嫫，我來了!”達戈上前跨了幾步，說。

“你不要過來。你終于來了，我以為你不會來了呢。還是沒有失言，”色嫫說：“還成了山神，看見你這副模樣，我心里害怕。你想收伏我嗎?”

“不，我不會害你的。過去沒有，現(xiàn)在更不會!”達戈說。

“哎，你答應(yīng)我的事辦了沒有?我怎樣才能脫離餓鬼道?你叫我不要傷害人畜，叫我喝水，我喝得見到水都想吐?！鄙普f。

“剛才唏哩嘩啦的聲音就像水響的聲音，”達戈說。

“是水響的聲音，我餓慌了，又去喝了水來，肚子里的水快要流成河了?！鄙普f。

“我怎么不問呢?我替你問了。”

“尊者怎么說?有辦法嗎?快說呀!”

“他說你嫁給我就行，真的，我不騙你?！?/p>

“嫁給你?哪有神鬼成夫妻的?你不要嘲弄我?！?/p>

“你不信?他還送你結(jié)婚禮物了呢，是一面鏡子，在馬背上，褡褳里放著，一會兒我就給你?！?/p>

“我想信你。可是，神和鬼畢竟坐不到一塊兒呀，跟鷹和魚不能在一起過日子一個道理?！?/p>

“我有辦法叫你立即交成仙女!”

“吹牛，你這么一說，我倒不敢相信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了?！?/p>

“這是海牛送給你的結(jié)婚禮物，是牛黃，從蹄子中取出來的?！?/p>

“海牛是有這個寶貝。過去我也想要，但是它沒有送給比我關(guān)系更好的妖怪，所以我也沒有開口，這次為啥舍得給我呢?”

“不管它那么多，你先把它吞了!”達戈把珍珠般的牛黃放到色嫫掌心。

“嗨，還真有海牛的氣味，東西是它的，就不知道管不管用。那我就吞了!”色嫫用兩根細長如竹筍似的手指把牛黃揀起來，觀察一陣后，放進嘴里，吞了下去。

不一會兒，色嫫頭頂沖出一股相當(dāng)難聞的煙霧，煙霧向空中擴散開后消失。色嫫搖晃了幾下，軟綿綿地癱倒在地。

“不好!”達戈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把色嫫抱在懷里。

“這下完了，這下完了!”達戈不斷反復(fù)地說。色嫫全身僵硬，沒有一點熱氣?！笆遣皇桥｜S吃多了點?不可能死，不會的，尊者都沒說這些呀!”達戈自言自語，達戈心里非常難受，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

說來也奇，當(dāng)達戈的淚水滴到色嫫臉上后，色嫫先驚動了一下，接著身子慢慢變軟，逐漸有了熱氣，出氣也開始均勻了。

“達戈，我做了一個夢，不，不是夢，我知道了，謝謝你!”色嫫睜開了眼睛，淚眼汪汪，兩手摟住達戈脖子，深情地說。

“不要謝我，這是尊者的安排，你要謝他，還要謝海牛!”達戈說。

這時，天已經(jīng)大亮，太陽出來了，溫柔的晨光照在這座殘樓上。達戈和色嫫手牽著手，相互深情地默望著。兩個相互愛幕不已，相見恨晚，以情傳神，以神寄情，將凡人一輩子的戀愛過程，完全淋漓盡致地揮灑在這一瞬間。

天馬可謂知音，在非常適當(dāng)?shù)臅r刻橫空飛來，將達戈和色嫫雙雙馱著，奔向“老虎窩”森林。

馬背上，達戈從褡褳里取出寶鏡，掛在坐在前面的色嫫頸項上。

“這是啥?”色嫫問。

“寶鏡呀，是尊者送給你的?！边_戈說。

色嫫端起鏡子一瞧，里面出現(xiàn)了一個女人。

“達戈，這個女人是誰?你不要看，你看見了肯定會嫌棄我的?！鄙期s緊把鏡面貼在自己胸口上。

“為什么?”達戈問。

“這個女人太漂亮了，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么漂亮的女人，”色嫫以非常嫉妒的語氣說。

“哎呀，你怎么這樣傻?是你自己呀!達戈一拍大腿，說”。

“你又吹牛，我怎么會在這個東西里面?”色嫫不相信。

“你不相信?看!”達戈拿過鏡子，把自己照在里面，叫色嫫看。色嫫一瞧，鏡子里又多了一個人，而且真的是達戈，這才不好意思起來，偷偷地笑著，臉面埋進合并的兩只手掌里。

天馬馱著達戈和色嫫繼續(xù)飛奔，很快來到森林邊的草坪上。當(dāng)走到神堆旁時，突然把他倆嚇了一跳，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原來，老虎從神堆后面閃了出來。

“對不起，嚇著你們了!”老虎又像那次一樣爬著，點了三次頭，說：“對了，沒錯，達戈成了山神，馬兒成了天馬，這位仙女是色嫫?！?/p>

“你怎么知道?噢，對了，你當(dāng)然應(yīng)該知道，我看出來了，你也成了神虎了呢。快起來快起來，行如此大禮，不是折我們的壽嘛!”達戈扶色嫫下馬后，又去扶老虎站起來。

“達戈，噢，不，山神呀，我本來也是修道之虎，八百多年了，就是不見長進。那一次，你突然騎我狂奔，差點把我累死，也差點把我羞死。我愧對‘獸中之王’稱號，無顏見林中父老，萬念懼滅，只想一死。那天你給我松綁時，我正在做一個夢，一位長髯長者站在高高的雪山上，他說他是崗底斯山的一位野夫。說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好，一切都放得下了。并問我愿不愿意為一個女人當(dāng)坐騎，我說愿意，只要讓我離開森林，我再也沒有臉面見林中父老們了。長者樂呵呵地捋著長髯笑了，用拂子掃了一下我的臉，我就醒了。我們分別不久，我突然修成了正果，也知道了提攜和點醒我的那位長者是因竭陀尊者，林中父老們高興得不得了哇!這不，我今天遵照尊者的教導(dǎo)，投緣來了。色嫫仙女，你不嫌棄我吧?”神虎站了起來，走到色嫫身邊伏下，說。

“怎敢嫌棄，就是，就是我有點怕!”色嫫雙臂舉著，像擋住老虎撲來似的。

“我是你的奴仆，我才怕伺候不好你呢!”神虎越加埋下頭，唯唯諾諾地說。

“你們就不要相互恭維了，既然是緣分，就這么著吧，大家也好在一塊兒為創(chuàng)建人間天堂九寨溝出力，不辜負尊者的厚望?！边_戈揮了一下手，算是決定了。

“我有一個要求，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神虎對著達戈說。

“請講!”達戈說。

“九寨溝很快成為人間天堂了，我的父老鄉(xiāng)親們都想沾這個光，想跟隨我們?nèi)?，懇望得到您的恩準?！鄙窕⒄f。

“這是好事呀，你神虎自各兒溜掉，把父老鄉(xiāng)親丟在一邊也確實說不過去。”達戈說。

“太好了，山神。這樣的話，我們呆在九寨溝才不寂寞?！鄙窕⒚硷w色舞地說。

“想寂寞都寂寞不成呢，明天還有成千上萬的各種飛鳥要到九寨溝來，”達戈得意地說。

“這叫客走旺家呀，”神虎說。

“不是客，都要安家落戶，都是九寨溝的主人?！边_戈說后好像記起一件事來，說：“剛才說好的事，你這就去林中通報一下吧，我們在這里等你，你是色嫫坐騎，現(xiàn)在我們一刻也離不得你的。”

“還用我去嗎?你看，信使已經(jīng)聽見了，樂癲癲地報信兒去了!”神虎說。

達戈和色嫫果然看見一只小山鹿奔跑著，剛剛隱入林中。

第十三集

“快醒醒，我們兒子可能回來了!”寨首在床上猛然坐了起來，搖著夫人興奮地說：“可能已經(jīng)到了，我夢見他了!”

“哎呀，你嚷嚷什么!把我的夢給攆跑了，真是的!”夫人很不情愿地也跟著坐了起來，一副十分惋惜的樣子。

“你的夢沒有我的夢好，”寨首像個小孩子，擠眉弄眼地說。

“你的夢肯定沒有我的夢好!”夫人被寨首的情緒感染了，也像個小孩子，擠眉弄眼地說。

“那你說說看，”寨首說。

“你先說，”夫人寸步不讓。

“咱們兒子站在札依札嘎山頂上啦，穿了一身山神服裝。身邊還有一個仙女，叫色嫫，是她自己給我說的，”寨首邊穿衣服邊說。

“怪了，我的夢是不是你偷看了?要不然，是不是我說了夢話?”夫人驚奇地盯著寨首說。

“咋啦?”寨首被夫人的神態(tài)弄糊涂了。

“咋拉?啥咋啦!你把我的夢都說出來了!”夫人感到十分委屈。

“一模一樣?”寨首也驚奇地盯著夫人問。

“一模一樣，”夫人已經(jīng)穿好了衣服，邊說邊洗漱去了。

這時，天剛放亮，今天的九寨溝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到處人來人往，歡歌笑語。

各個水井周圍，聚集著一群群背水姑娘，她們像一群群小麻雀，嘰嘰喳喳鬧個不停。

“咋會這樣?”

“一模一樣?”

“太奇怪了，大家都做同樣一個夢，太奇怪了!”

“達戈哥哥像夢中那樣就好，他真的成了山神的話，肯定會消滅魔王的。還有，色嫫仙女也會幫達戈山神的?！?/p>

姑娘們沒完沒了地議論著，忘了舀井里的水。

各家各戶不約而同地起了個大早，屋頂冒起了一縷縷青煙。大家都很興奮，一邊熬茶弄飯，一邊擺夢，都為做了同樣一個夢感到奇怪。

匆匆吃過早飯，人們再也按捺不住，穿上節(jié)日盛裝，聚集到寨前的草坪上。人人臉上堆滿笑容，像過節(jié)似地相互問安，互祝吉祥。大家現(xiàn)在都不擺夢，似乎擺出來就會沖淡了意味似的。大家心照不宣，都翹首朝札嘎山望著。

“札依札嘎”雪山雄偉峻拔，聳入云霄，它是九寨溝的神山，現(xiàn)在被魔王霸占著。在夢中，達戈就站在札依札嘎山頂上的，達戈已經(jīng)變成山神了，大家都急切地盼著達戈和色嫫在神山上出現(xiàn)。

魔王魔女焦躁不安，不停地在神山腹心石窟宮殿的大廳里走來走去。他倆昨夜從半夜驚醒后，再也沒有合眼，現(xiàn)在眼珠都紅紅的，布滿了血絲。

“我覺得我還在老虎肚皮里，很不是滋味，”魔王說。

“這個老虎嘴巴為啥那么大?把我也給活活吞進肚里了。好歹我還是一頭羊呵!”魔女說。

“昨晚的夢很奇怪，你我做的夢一模一樣。這樣的事誰信呢?我們變成了羊，成了老虎的美餐，這個夢多糟糕呀!”魔王垂頭喪氣，他從來沒有這樣低落過。

“我有一個不詳?shù)念A(yù)感，說不清怎么回事，反正心里慌得很，亂得很，”魔女說。

“這地方誰能把我們怎么樣?誰能把我吃了吞了?有誰呀!!”魔王忿怒了，吼叫起來。

“是呀，有誰呀?”魔女也說。但想到昨晚的噩夢，她心里還是發(fā)怵，說：“我不想在這里呆了，想回孔雀山?！?/p>

“你想背叛我?”魔王更加狂怒起來，一個箭步?jīng)_過來，抓住魔女的肩膀，使勁搖晃著說：“想走?做個噩夢就嚇跑了?好，你走，馬上就走，走的遠遠的。但是，母箱別想拿走?！?/p>

“不拿走箱子，我咋回去?咋向弟弟交待!”魔女皺著眉頭，聳了聳肩，說。

魔王突然把手放了，跑進密室把母箱抱了出來，遞到魔女手上，語氣沉重地說：“我們還吵什么?我叫你拿都怕拿不走了，今天說不定用得著它。昨晚的夢不是夢，走，出門看看，我有預(yù)感，我們大難臨頭了。總不能坐著等死吧，去拼個你死我活。”說完，推著魔女走出山門。

今天的九寨溝上空，太陽從山頭走了出來，灑下柔和明快的光。天空碧藍如洗，藍天四周，潔白的云團忙碌地繪制著花紋，而且，非常精致地繪出了八寶吉祥圖。過了一會兒，橫空出現(xiàn)了兩道彩虹，閃著金光的雨點，在明媚的陽光中飄灑，空中彌漫著格?；ǖ那逑?。

寨前的草坪中，巨大的煨桑臺上，人們堆砌柏枝，柏枝堆得很高很高。寨首點燃了柏枝，濃煙升騰起來，升到高空后，再向遠處飄去。人們圍著冒著濃煙的煨桑臺，一邊向空中拋撒龍達，一邊高聲祈禱夢想成真。寺院里的僧侶們也參加了今天這一盛大的祈禱活動，儀仗隊排成長長的隊伍進入草坪，一邊緩緩行進，一邊奏著各種樂器。渾厚的莽筒聲、高穴的嗩吶聲、清脆的鈴聲和綿長的鑼鼓聲，把場面渲染得即莊重又活潑。三百人組成的誦經(jīng)隊伍整齊地排成三行，身穿紅色袈裟，頭戴黃色雞冠帽，手握長條形經(jīng)書，齊聲朗誦經(jīng)文。

草坪上，只有那些小孩子們無牽無掛，作“霍嶺大戰(zhàn)”的游戲。他們一會兒殺到柳林中，一會兒又殺回到草坪上。有幾個當(dāng)“俘虜”的小孩被“英雄”抓住時整痛了，坐在地上，用手背蒙住眼睛，哇哇哇地哭著。

過了一會兒，哭聲突然中止，孩子們望著天空拍手歡笑，高聲叫嚷：“鳥來了，好多鳥呀，呵，鳥來了!”

草坪上所有的人沒有一個不驚訝萬分，天空中幾乎全部給飛鳥填滿了，大地一下子被鳥的影子陰暗下來。大大小小各種各樣的鳥們朝九寨溝飛來，每只鳥的嘴中都銜著青草或小樹苗，向九寨溝的山山嶺嶺播撒。

過了一會兒，孩子們的哭聲又響起來了，而且哭的人比剛才多，幾乎都哭了起來，聲音也特別尖細，是嚇哭的聲音。這也怪不得孩子們，人們看見成千上萬的野獸爭先恐后地朝九寨溝涌來。獐、鹿、兔、雞之類倒沒啥可怕的，最嚇人的是豹子、野豬、豺狗、狼、老熊，野牛。奇怪的是它們并不朝草坪走來，而是疏散到了各個荒山禿嶺和各個山溝中。

“今天咋啦?來這么多禽獸。是吉祥還是災(zāi)禍，”寨首喃喃地說。

更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發(fā)生了。夢中的達戈和色嫫出現(xiàn)了，而且比夢中的還威風(fēng)。達戈騎著天馬，色嫫騎著神虎，出現(xiàn)在九寨溝空中。

“達戈，你終于回來了!達戈，快下來!”人們高聲喊叫。

“色嫫仙女，跟達戈一起下來，色嫫，色嫫!”人們對色嫫就像久別重逢的親人似的，高聲喊她的名字。

“達戈，你看，鄉(xiāng)親們十分想念你，咱們下去吧，”色嫫說。

“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今天投奔九寨溝的禽獸太多，我們的動作張揚了些，魔王一定覺察到了，當(dāng)心他暗算我們，”達戈說。

達戈說準了，魔王和魔女把剛才發(fā)生的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魔王指著達戈和色嫫說：“昨晚夢中的老虎看來就是他倆了。我以為好了不起，結(jié)果是一對嫩虎，咬不動我這個老肉的，哈哈……”

“那條母虎我對付就是了，昨天晚上，是她在夢中吞了我，今天白日，該輪到我吞她啰!”魔女冷笑道。

“他倆還不錯，知道我們把九寨溝的野物都吃光了，怕我們餓肚皮，又趕來這么多禽獸?！蹦跽f。

“是呀，又夠我們吃一陣子了。”魔女說。

“上，和他們比試比試!”魔王邊說邊拍了一下手。

霎時間，一條青龍和一匹黑騾出現(xiàn)了。魔王跨上青龍，魔女騎上黑騾，騰躍空中，直面向達戈色嫫沖去。

“跑到我的地盤上胡鬧，該當(dāng)何罪?”魔王抽出寶劍，劍頭直指達戈，厲聲呵斥道。

“你霸占九寨溝作惡多端，今天我要降伏你!”達戈從懷中掏出“俄果爾”，說：“你主動受降還是要我來降伏?”

“你乳臭未干，卻信口雌黃，你今天自己主動上門送死，我豈有拒絕之理，看劍!”魔王被激怒了，帶著寒光閃閃的長劍直刺達戈。達戈也揮舞六棱鐵棒“俄果爾”，沉著應(yīng)戰(zhàn)。兩人你來我往，你追我趕，斗得不可開交。

色嫫和魔女也干上了。魔女手中握著一根鞭子，揮舞起來令人眼花繚亂，躲閃不及。色嫫卻赤手空拳，只好甩起長發(fā)抵擋。

草坪上的人們仰面望著空中，觀看這一神奇的打斗場面，看得頸項酸痛。有的兩手托著后腦勺看，有的干脆仰躺在地面上看。大家干著急，都想幫達戈和色嫫，但幫不上忙。有的人怕達戈和色嫫吃敗仗，不敢看。

斗了幾十個回合，不分勝負。達戈沒有料到魔王這么有耐力，魔王也沒有料到年輕的達戈“俄果爾”玩得這么好。就在難解難分之時，色嫫那里出問題了，空中起了大風(fēng)，風(fēng)把色嫫的長發(fā)刮直了，失去了甩打鞭子的功能。魔女趁機向色嫫胸前狠狠抽了一鞭子，色嫫發(fā)出一聲驚叫，胸前掛著的鏡子頓時粉碎成許多小塊，紛紛掉落下去。達戈聽見色嫫的驚叫聲，下意識地側(cè)過臉去看。這一看不打緊，魔王抓住這一難得的機會，一劍砍來，把達戈“俄果爾”的長繩砍成兩半截，帶著鐵棒的那一截“俄果爾”栽著跟斗向地面落去，達戈手上只有短短的一截繩子，這截繩子沒有任何用處。

魔王和魔女占了上風(fēng)，得意地趾高氣揚起來，變本加厲地揮舞長劍和鞭子，朝達戈和色嫫沖來。

達戈突然想起了褡褳里的寶石，現(xiàn)在能夠當(dāng)作武器的就只有這些寶石了。他把手伸進褡褳里，將寶石一把把抓出，向魔王和魔女狠狠砸去。寶石雖然小，但非常硬，一把幾十顆，砸在身上點多面廣，特別是砸在頭上非常痛。寶石還有～個好處，它有許多色彩，一把寶石撒出去后，各個寶石各自發(fā)出自己的光芒，不同的光彩在太陽的照射下耀眼的使魔王魔女睜不開眼睛，結(jié)果被打得鼻青臉腫，不得不逃回了札依札嘎山。

“我們有公箱呢，追!”達戈朝色嫫揮了一下手，騎著天馬向札依札嘎奔去，色嫫騎著神虎緊跟其后。

札依札嘎山上，石門敞開著，達戈和色嫫站在門前往里一看，里面是華麗的石窟宮殿，與孔雀山中石窟宮殿很相似，可惜里面妖氣彌漫，穢氣很重。大廳中，魔女坐在獅皮褥墊上，懷里抱著一只箱子，達戈知道那是母箱。魔王驕傲地站在大廳中央，手上仍舊握著劍。他忽然用劍指著達戈和色嫫，說：“手下敗將，還不服輸?來者都是客，門開著，進來吧?不會不敢入門吧?哈哈哈!”說完，仰面大笑起來。

達戈牽著色嫫的手，信步走了進去。

“哈哈，我說過你們這是主動送死來的吧?信不信?你們別怕我的劍，我不會用劍來殺你們的，這不公平?！蹦蹩裥χ褎θ拥降厣?，說：“對付你們，我只用這個小小的盒子，知道了吧?親愛的，開始吧，”魔王走到魔女跟前，用手拍了拍母箱。

魔女側(cè)著腦袋，翹著嘴唇，做了一個怪動作?！澳蔷蛯Σ黄鹆?”一邊說著諷刺話，一邊打開了箱蓋，用兩根手指把箱子里的鹿筋繩子提了出來，向達戈和色嫫那邊拋去。

魔王和魔女傻眼了。鹿筋繩子并沒有飛舞起來，更沒有把達戈色嫫捆個結(jié)結(jié)實實，而是在空中劃了一道拋物線后，輕輕地落到地板上，形成兩個圈的圖案，靜靜地躺在那里。

魔女看了看魔王，又看了看達戈和色嫫，覺得剛才的表演莫名其妙。她又從箱子里拿出鐵鎯頭，向達戈和色嫫拋去。結(jié)果，鐵鎯頭以更快的速度重重地砸在離她不遠的地板上，把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吸管，快用吸管!”魔王驚慌失措，嘴里雖然催促魔女使用吸管，自己卻把手伸進箱子里，拿出了吸管。結(jié)果同樣令他倆徹底絕望，吸管沒有一點反應(yīng)，和普通的一截銅管沒有任何區(qū)別。魔王滿臉哭相，把吸管塞進魔女手中。魔女知道這一神物今天并不比鹿筋繩和鐵鎯頭強多少，但仍抱了一線希望，在手中搓了幾下后，朝達戈和色嫫指去。結(jié)果不出所料，吸管沒有任何表現(xiàn)，魔女手一軟，吸管掉落地上。

“咋會事?唼!咋會事?咹!”魔王頭腦里一片空白，他根本不能接受眼前發(fā)生的事實。

“糟了，他們手上肯定掌握了公箱!他們是賊，偷了我弟弟的箱子!”魔女突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歇斯底里地吼叫起來。

“對，沒錯，我手上正好有公箱。但不是偷來的，是你弟弟給我的?！边_戈從懷里掏出公箱，用手掌托著，打開箱蓋，拿出鹿筋繩向空中拋出，說：“但我說過，降服了魔王后，我要還給他的?！?/p>

公鹿筋繩完全不同于母鹿筋繩了，它自動騰空飛去，姿勢非常優(yōu)美地在魔王和魔女身上表演絕妙的捆綁技藝，七纏八繞，把他倆背靠背地捆了個結(jié)結(jié)實實。

達戈又拿出鐵鎯頭，學(xué)孔雀山山神的動作，把它拋向空中。但見鎯頭圍繞魔王魔女四周飛舞，把他倆敲打得鼻青臉腫。

過了一會兒，魔王有氣無力地說：“我知道今天要大難臨頭了，現(xiàn)在果然成了你們的手下敗將，要殺要剮隨你們的便。但是你們?yōu)楹畏且臀覀冏鲗Σ豢?你們是哪路英雄?”魔王努力抬起頭，用腫如核桃的眼睛盯著達戈。

“給你說說也無妨，”達戈從箱子里拿出銅吸管，在手上把玩著說：“我叫達戈，是九寨溝人。你們倆來到九寨溝，作惡多端，把九寨溝人民推入水深火熱之中。為了除掉你們，我受鄉(xiāng)親們的重托，歷經(jīng)千辛萬苦，到崗底斯山求仙問道，又在孔雀山得到公箱，今天終于實現(xiàn)了捉拿你們的愿望?！?/p>

“你就是達戈?怪不得昨晚我夢見了老虎。這個夢不好，糟糕透了。我知道叫達戈的人去崗底斯山了，沒想到那個人是你，更沒想到你還沒死，還能活著回來，還得到了公箱，算你走運。”魔王咬著牙說。

“我早就看出來了，我的寶貝不起作用時就猜出來了，后來又看見了你手上的箱子。我以為你是偷來的，真的是我弟弟送給你的?”魔女一邊掙扎一邊說。

“你不相信我是你的事，你自己去問你弟弟好了，我不想解釋，”達戈說：“我猜想，現(xiàn)在你們很想體驗一下吸管插入腦顱后的滋味吧?剛才你們想叫我們體驗，可是沒有成功。現(xiàn)在輪到我們給你們作試驗了。”達戈說。

魔王魔女正想爭辯什么，可沒有功夫說出來，石窟宮殿外人喊馬叫，接著，石門外鬧熱起來，九寨溝的男女老少有的騎著馬，有的騎著牛，有的是徒步，手里拿著刀子棍棒，一窩蜂從石門踴了進來，像決了堤的洪水似的，把魔王魔女圍了個水泄不通。憤怒的人們不顧達戈和色嫫的勸告和阻止，向魔王魔女吐口水，扔亂發(fā)，這是對付魔鬼的傳統(tǒng)作法。接著，像對付俗人一樣拳打腳踢，棍棒亂舞。再后來，人們一下子靜下來，而且都傻了眼。不知是誰用祖?zhèn)飨聛淼慕饎傝魄昧艘幌履?，這個金剛杵法力很大，魔王立即嗚呼哀哉，變成了一只死狼。原來他是由狼精變的。

魔女嚇得渾身發(fā)抖，像篩糠似的，害怕金剛杵敲到自己頭上。剛才魔王變成死狼后，身上纏繞的鹿筋繩松脫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活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繞，說：“達戈山神，我本不是魔女，是孔雀山山神的姐姐，只因感到山上寂寞，就跟隨魔王來到九寨溝，做了許多壞事，我對不住九寨溝。但我發(fā)毒誓，只要你放過我，我立即回到孔雀山，從今往后棄惡從善。”說得聲淚俱下。

“達戈山神，只要她離開九寨溝，就給這個女人一條生路吧!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胡涂女人，壞九寨溝的還是那個魔王?！编l(xiāng)親們到底還是九寨溝的人，心地善良，有分寸。

“是呵，她都發(fā)了毒誓了，我相信她，”色嫫說。

“你能認錯，發(fā)毒誓悔過，我很高興，”達戈走到她面前，親自扶她起來，說：“你弟弟非常掛念你，我答應(yīng)過他不傷害你的。”

“謝謝不殺之恩!”她又跪下，向達戈磕頭，說“你是山神，是札依札嘎神山的山神，這個石窟宮殿是你的，我不能再呆在這里了。你如果放我走的話，我這就走?！?/p>

“你當(dāng)然可以走，把東西也帶走，”達戈說。

“你讓我拿走母箱?真的，不沒收?”魔女一邊收拾母箱，一邊滿懷狐疑地望著達戈。

“你不僅可以拿走母箱，還要把這個也一同帶走，”達戈也收拾好了公箱，遞到“魔女”手中，說。

“這……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魔女”不敢接公箱。

“哎，我不是送給你的，是請你幫我?guī)Ыo你弟弟的。我跟他說過，把魔王降伏后還給他的?！边_戈說。

“知道了，你是一個不貪寶物的好山神!”“魔女”接過箱子，在達戈和色嫫的扶送下，來到石窟宮殿門外，喚來黑騾，騎上騾背，駕一團白云向孔雀山飄去。

鄉(xiāng)親們沒有留意達戈和色嫫送走“魔女”，他們被山中神秘的石窟宮殿吸引住了。覺得簡直不可思議。一位長者高聲叫嚷：“若不親眼看見，誰能相信?山的肚腔中還有這么大的石窟，石窟里有這么豪華的宮殿，宮殿里有這么氣派的大廳!還看得見小橋流水，花園涼亭：聽得見獸鳴鳥叫，蛙聲鶴語?！?/p>

札依札嘎神山是九寨溝最高的地方，從山頂望去，整個九寨溝盡收眼底。魔女走了好一陣子后，參觀石窟宮殿的鄉(xiāng)親們才依依不舍地走出石門，才想起叩拜山神和仙女。他們跪在達戈和色嫫面前，瘋狂地磕頭，高聲呼叫：“達戈，色嫫!山神，勝利!”達戈和色嫫勸了很久，才勉強叫他們安靜下來，并一同來到山頂一處斜坡上，一起察看九寨溝全景。

視力所及范圍，但見成千上萬的鳥們還在各個山嶺翩翩飛舞，辛勤地播撒銜來的各種青草和小樹苗。成千上萬的野獸，還在各個荒山禿嶺和各條山溝中游蕩尋窩，沒有草木遮攔，它們的行蹤暴露無遺。

“達戈，兒子呀，阿媽的好兒子!”一位婦女的聲音。

大家循聲望去，達戈父母已經(jīng)艱難地爬上札依札嘎山頂了。

“阿爸，阿媽!”達戈跑過去，跪在父母面前。

“起來，你是山神，哪有下跪之理!”寨首說。

達戈順從地站起來，把色嫫叫過來，說“阿爸阿媽，這是你們的兒媳婦!”

“叫色嫫吧?知道了，夢里清清楚楚的。來，讓阿媽好好看看?！狈蛉藫Пб幌律?，又放開，臉上掛著淚花，笑著看一陣，又摟抱一下。

寨首閃著激動的淚花，拉住達戈的手，說：“兒子，你現(xiàn)在不是我兒子了，你是山神，守護九寨溝，任務(wù)重啦!現(xiàn)在，魔王消滅了，壓在我們心頭的石頭算是掀掉了。你又領(lǐng)來這么多鳥獸，多不容易。現(xiàn)在還要辦一件事，想辦法把魔王穢氣徹底清除掉。不然，這些鳥們再怎么種草種樹都不會長好的；沒有草木，你帶來的獸們沒有住的地方。還有，魔王穢氣除不掉，九寨溝干枯的水永遠也鮮活不起來?！?/p>

“阿爸，我有辦法?！边_戈突然想起了因竭陀尊者送的綠色玉瓶，向色嫫說：“你在這里照顧好父母和鄉(xiāng)親們，我去去就來?！闭f完，騎上天馬騰空飛去。

札依札嘎山頂觀望的人們又一次驚呆了，他們看見達戈和天馬每飛到一處，下面的山綠了，草青了，樹密了：過去干枯的水溝，現(xiàn)在突然秀水滿盈、蜿蜒地暢流。鳥歸枝頭，獸入森林，水流溝壑，一切恢復(fù)了原樣，而且比原樣更美。

達戈非常高興，自言自語道：“尊者的玉瓶這兒小，作用卻那么大，灑上一點圣水，就可以徹底除掉魔王的穢氣，還可以促生萬物?！彼约憾紴閯偛潘l(fā)生的那些事情驚嘆不已。達戈把事情辦妥后，回到了札依札嘎山頂。人們再一次跪在他面前不停地磕頭，不斷地高呼：“山神，勝利!”“勝利，山神!”達戈和色嫫又勸了很久才讓他們安靜下來，并一同向山下走去。

到了山腳，就要順溝而上。這次輪到達戈和色嫫傻了眼。特別是達戈，他非常熟悉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他離開九寨溝時，山溝巖石裸露，溝底河水?dāng)嗔?，河床干裂，遍布鵝卵石?，F(xiàn)在，條條山溝碧綠欲滴，溝的兩岸蒼松翠柏成林，楸樺楓柳混交，綠、紅、黃、紫各種色彩紛呈。溝谷底部，湖泊海子一個連著一個，滿溝皆是。它們層層疊疊，錯落有致，形狀不同，大小各異。特別是湖泊色彩非常豐富，在湛藍透明一層不染如天空的同時，又具備深藍、淺藍、鵝黃、墨綠、嫩綠等色彩。

“兒子，咋啦?這些山水不是你和色嫫造出來的?”寨首見達戈傻了眼，非常吃驚。

“我們造的?不會吧?”達戈喃喃地說。

“今天上午你們在空中跟魔王斗時，空中落下許多碎鏡片，落到地面上就變成了這些海子。”寨首回憶道：“過了一陣，又撒下大把大把彩色玉石，落到海子里，海子里就有了這些顏色；落到山上，林子也跟著變成了彩林?！?/p>

“噢，知道了，天堂的環(huán)境可能就是這個樣子?！边_戈若有所悟地說。

“天堂?那是在天上啦，孩子!”寨首皺著眉頭，望著達戈說。

“阿爸，是這樣，我聽達戈說，因竭陀尊者和觀音菩薩要在咱九寨溝建人間天堂，九寨溝就要變成人間天堂了。”色嫫說。

“色嫫，這我相信，就今天一天都發(fā)生了這么多奇跡，以后呢?以后的日子長著呢!今天發(fā)生的奇跡，除了我們九寨溝的人，誰相信?誰有福氣親眼看見?奇跡，奇跡呀!”寨首激動萬分。

“呵，對了，阿爸，阿媽，鄉(xiāng)親們，我們創(chuàng)建人間天堂九寨溝，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們都跟我來!”達戈想起了沐浴的事，帶領(lǐng)大家順溝一路走去。走一陣，他像恰那多吉一樣，手指在玉瓶口輕輕蘸一蘸圣水，向外彈去，形成飛垂而下的瀑布，留住一部分人沐?。涸僮咭魂?，再造一個瀑布，留住一部分沐浴。就這樣，一路上掛了十八個瀑布，讓所有的人都能夠沐浴。

大家脫光衣服，赤身裸體站在瀑布下面，任隨瀑布沖刷，九寨溝的人從來沒有今天這樣感到自己如此骯臟，就像雨水沖刷墨汁似的。瀑布淋到身上時，沖下來的竟是一股又一股的污水，臭不敢聞。沐浴了兩個時辰左右，污水終于沒有了，沖下的水形成了一條河，和瀑布清涼的色彩差不多，于是這條河從此叫白水河了，直到現(xiàn)在也這么叫。這時，人們個個心花怒放，飄飄欲仙，大家不約而同地來到寨前的草坪，手牽著手，肩搭著肩，唱起了美妙的新歌，跳起了美妙的新舞。(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