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請客,是件好事,陪人喝酒,卻不容易。為朋友助興,讓領導開心,或幫襯打理客戶,或迎接某方面檢查,哪怕昨天才得了胃潰瘍,今天也得豁出去喝他個胃穿孔,實在不行,就是事先吃上些藥打上一針,也得往上沖。人家端起杯,也得跟著端起來,人家抿一抿,也得跟著抿一抿,人家喝一大口,你也得喝一大口,人家干上一杯,也得干上一杯,有時還得先于為敬。
只知埋頭拉車,不知抬頭看路,這樣不好。只會低頭喝酒,不會抬頭說話,那也不行。拙嘴笨腮的來這里會累,沒見過世面的坐那里顯得傻,聽也聽不明白說也說不到個地方說出話來文不對題好事也會說成壞事的人,就不要到這里來了。
陪酒是個藝術活,要口齒生香,要口吐蓮花,要吹枯噓生,要讓拘謹?shù)幕顫姡寫n郁的快活,要讓板著臉不會笑的也笑起來。古時候有一個人,他朋友家里失火了,他給他的朋友寫了封信,并沒有安慰,淋漓盡致讓人不能不服地說了一番失火的好處。他那朋友看了他的信,大概會后悔,早知道有這么些好處,應該早些讓火燒起來,燒還要燒得盡興,能燒多久燒多久,一直燒到不能再燒才好。會陪酒的比這厲害,他可以讓語言生出奇妙的功能,可以讓找不著北的知道北在哪里,也可以讓知道北在哪里的找不著北。如果陪東施,可以讓東施感到比西施還美麗,如果陪侏儒,可以讓侏儒感到比拿破侖還高大。所以大凡會陪酒的,都有了不得的口才,憑借一副三寸不爛之舌,讓沒喝醉的人也感到幾分醉意。
不會說不行,太能說也不行。幾杯酒下肚,滔滔不絕,口若懸河,整個酒桌就看你一個人,其他人都成了配角。而陪客的人,應該只是一道菜里小小的佐料,要懂得隱形,要幫那盤菜更像一盤菜;要象一束燈光,把別人照得更輝煌,就算有人夸你幾句,也不能自己跑上臺去表演,如果那樣,觀眾怕也不會高興,若是該使其輝煌的沒能輝煌,你這燈怕也就別想再當了。
陪酒要有酒量,頭腦卻要保持清醒,到什么時候也不能忘了自己是誰,干什么來的。萬一不小心把自己喝丟了,不僅以后酒桌上查無音訊,其他地方怕也難覓蹤跡。陪酒還要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互敬不一定是真的親密,互罵的也并非一定是仇人,勸酒未必就是尊敬,干杯也未必就是兄弟。推杯換盞之時,觥籌交錯之間,人情是非,遠近親疏,都要盡收于眼,了然于心。否則,看走了神,說錯了話,最后只能落下吃不了兜著走的下場。
有時候陪酒也可以陪成主角的,這當然是萬般無奈之下不得已而為之。聽過一個故事,真正的主角不想喝了,放下杯子就走,臨走時卻又托付手下一人代替他陪人喝酒,并廣而告之此人酒量了得。能被主角托付,當然是榮幸之至,所以被托付者也只好硬著頭皮承認自己酒量不錯。然后便開始無私無畏心甘情愿鞠躬盡瘁地和大家喝起來,一場酒下來,喝得酩酊大醉,不醒人事。
醉酒還只是小事,有些酒陪起來卻是讓人心驚肉跳。曹操請劉備喝酒,幸有雷聲震落了劉備的筷子,項羽請劉邦喝酒,劉邦險些把腦袋留在鴻門宴上,宋太祖趙匡胤請他的老朋友們喝酒,一杯酒,“嘩”地一聲,全繳械了。如此看來,只有當身體素質(zhì)和心理素質(zhì)都達到一定境界時,才能把陪酒這門藝術練就得出神入化、爐火純青。
酒桌上的偉人
毛澤東
毛澤東不能喝酒,喝一口臉就會紅得發(fā)紫。一次毛澤東過生日,有士兵提議喝酒慶祝一下,盛情難卻,毛澤東也只好笑著同意了。當大家逐一與毛澤東碰杯后,他將杯子在嘴唇上沾一沾,那紫紅的葡萄酒漿幾乎沒見少,便放下杯,毛澤東帶著歉意的微笑,說:“這樣吧,咱們定個協(xié)議。白酒辣也辣不過辣椒。你們喝酒我吃辣子?!?/p>
有人說:“酒和辣椒不是一回事?!?/p>
毛澤東小聲說:“多吃辣子能成事,喝酒多了可是會誤事?!笨墒牵R上他又話鋒一轉(zhuǎn),說道:“不過今天大家可以多喝,誤了事也不怪罪?!?/p>
周恩來
在外交場合,周恩來常以酒作為調(diào)節(jié)、活躍氣氛的話題。無論是日內(nèi)瓦會議,還是尼克松訪華、田中訪華……凡舉行國宴,周總理都用茅臺酒招待賓朋。一九七一年,美國的基辛格奉尼克松之命秘密訪華。他來到我國時,對中國的一種神秘感使他有點緊張。為了活躍情緒,周恩來在與他們握手時,極力尋找話題與他們寒喧。其間,周恩來與美國特工人員雷迪和麥克勞德開玩笑說:“你們可要小心喲,我們的茅臺酒會醉人的。你們喝醉了,是不是回去要受處分呢?”周恩來與他們?nèi)缤H朋好友聊家常,使基辛格一行緊張拘束的心理很快消失了。
邱吉爾
邱吉爾訪蘇,斯大林邀他共飲,邱吉爾欣然答應。其實,邱吉爾的用意是想借最后一點時間在酒桌上更深一步了解斯大林,因為當時有傳聞說斯大林在國內(nèi)的地位不甚穩(wěn)固。兩人交杯換盞時,斯大林的紅人英洛托夫也被叫來助興。不多一會兒,三人都有些醉意,邱吉爾覺得時機已到,對斯大林說:“您是否了解您的外交部長最近訪問紐約時說,他去紐約完全是自己的主張,回來遲了,也并不是飛機出了問題,而是他本人的意志?!庇⒙逋蟹驀槈牧?,驚慌地盯著斯大林。斯大林酒興正酣,也不以為意,半開玩笑地說:“他去的不是紐約,而是另一些暴徒居住的芝加哥。”言畢,繼續(xù)舉杯邀飲。英洛托夫這才放下心來,拘謹?shù)匚⑿α艘幌?。邱吉爾把這一幕看得真切,證實了斯大林在國內(nèi)的無上地位,相信他們之間的協(xié)議有了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