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收藏界》為讀者提供了一個研討的園地,也感謝張?zhí)扈⑾壬诘?期著文對筆者“大官”碗的研究。
其實要對長沙窯辨?zhèn)舞b真并不困難。馮先銘先生主編《中國陶瓷》一書中,對長沙窯就有過精辟論述:“瓷器的胎質(zhì),前期較粗松,胎色為暗紅色,后期胎質(zhì)細密,色多為灰黃和灰青。釉色前期黃中帶青,黃的成份略重,胎釉結(jié)合不好,常有剝釉現(xiàn)象;后期釉色青而微黃,色調(diào)穩(wěn)定……釉與胎結(jié)合嚴密,未見有剝釉現(xiàn)象?!庇终f:“用單一褐彩繪畫,色澤穩(wěn)定,線條流暢……與綠彩合用時,褐彩勾線。綠彩(氧化銅)……往往用來填彩?!北疚脑偬峁按蠊佟蓖氲募毑刻卣?,可與之對照。另外,還可見到“大官”碗熟舊細碎的紋片勻布,薄釉柔光,外壁淌釉,綠彩斑駁,剝釉后露出干澀的胎體。這與現(xiàn)仿品那種胎體潮潤新鮮,釉厚而閃亮刺目,沒有自然剝落,斑駁蒼桑的歲月痕跡相比較,簡直難以相提并論。
至于張?zhí)扈⑾壬鷵?jù)以判定“大官”碗為贗品的兩個理由,即長沙窯碗無餅足無支燒,筆者想再抄錄《中國陶瓷》“唐代陶瓷特征”一節(jié)中的論述:“碗是生產(chǎn)量最大的一種日常生活用品,南北各地瓷窯都普遍燒制,形制也大體相同。唐初的碗深腹,直口、平底,較多保留隋碗的造型……唐代中期,開始出現(xiàn)一種身淺,敞口外撇,玉壁形底足的碗。晚唐以后這種碗式大量出現(xiàn),……從玉壁形底向?qū)捜ψ惴较虬l(fā)展”:在講到長沙窯碗時說:“碗盤的變化主要表現(xiàn)在底足和口沿”??梢姡瑥乃逄频焦糯?,全國各地瓷窯的碗足,都循平底、餅足、玉壁底、玉環(huán)底的形制演變,長沙窯也概莫能外。因為這并不取決于某個窯場工匠的喜好,而是由當時瓷器的輪旋工具水平所決定的。支燒問題也一樣,對于—個采用疊燒工藝的瓷窯來講決不可能幾百年只用一種裝燒方法,比如《中國陶瓷》就特別提到:“隋瓷多為用支具支托疊燒”:初唐就會沿襲。
長沙窯是一個創(chuàng)燒于初唐而止于五代,歷經(jīng)三百多年煙火不滅的大窯場,如果單憑一種胎質(zhì),一種釉色,一種工藝,一種器型就去判真辨假,那只會使鑒別走向僵化。
為慎重起見,筆者曾將“大官”碗清教過省級文博部門的多位著名專家,認定為唐長沙窯已不成問題,但有兩點歧見:①“大官”款未有先例;②該碗為釉上彩繪,彩繪可能是后加彩。對于第一點,筆者已在第一篇文章中作了初步的考證。對于第二點,若為后加彩,當在1956年世人始知有長沙窯之后,甚至是在1997年主持發(fā)掘定窯的劉世樞先生發(fā)表論文有了唐宋“大官”署的論述之后。但從本文提供的彩照可以見到,該碗的彩繪微微下沉于底釉,斑駁熟舊,開裂的紋片與底釉紋片渾然一體,決非近幾十年甚至近幾年加彩所能呈現(xiàn)的歲月滄桑,反而似是當時施釉加彩后一次燒成,另外,在碗心支釘痕旁遺有一滴紅色的氧化銅釉疤,也在釉面上,當可佐證確是釉上施彩。
編后語:對這件題寫“大官”款碗的探討,希望藏友們拿出自己的真知灼見;在此兩點資料可作補充,其一:官、大官、太官、新官等古器物款識極可能與古代“太官署”的設(shè)置有關(guān),“太官”之名秦漢時已有,漢代時太官令為少府的屬官,“掌御飲食”,河北滿城一號漢墓出土銅壺上已有刻劃“大官”銘文-三國至隋唐時此機構(gòu)均有設(shè)置,北齊后改隸屬于光祿寺,《新唐書》講述太官今的職責為“掌供祠宴朝會膳食”,五代、北宋前期沿襲此設(shè)置,但至宋徽宗“崇寧三年,置尚食局,太官令惟掌祠事”;目前我國瓷器上最早的“太官”款1997年出土在湖南湘陰岳州窯遺址,在出土隋代早期青瓷碗內(nèi)底中心戳印有“太官”,無疑為隋代太官署燒造的印記,其二:關(guān)于長沙窯唐代繪畫瓷器是釉上,釉下還是釉中(因其胎上普遍加飾有一層化妝土)彩繪的爭議曾長期持續(xù),但根據(jù)上海張??迪壬吨袊盘沾傻目茖W》等陶瓷科技考古成果可知,通過測試標本,對長沙窯彩繪瓷切片顯微觀察和電子探針掃描獲知,長沙窯極大部分都為高溫釉上彩。
——本刊欄目主持:耕 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