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一個小地方的年輕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有一個好工作,居有定所,每年能來到廈門這樣的大城市,看幾天,住幾天,感受幾天,這對一個小地方的人很重要。去其他地方也可,一定要出去走走。如果沒有合適的時機出去,總是在一個小地方呆著,當然也能過下去,但長期以往人就容易變得灰蒙蒙的,內(nèi)心聚集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暗火和垃圾。
娜珍可真會說話,三言兩語,靜蘇就動心了,就這樣,毫無準備地被她拉下了水。
高樓大廈,靜蘇有些迷惘。逛超市,瘋狂購物,很快,靜蘇就恢復了魚那樣的快樂,現(xiàn)在整個城市幾乎就是一壺清澈的水,靜蘇游蕩在其中,多愜意??!她們?nèi)チ说习桑饶欠N10度的“百威”啤酒。娜珍是屬于這個城市的,搖滾,重金屬,打擊樂,娜珍喝酒一杯接一杯,很有氣概。靜蘇第一次進這種場合,有點失落,她學著娜珍的樣,閉眼,猛灌了兩口“百威”,她感覺口中有了毒藥的味道,但很快,兩朵曖昧的紅云爬上了她那天生麗質(zhì)的臉頰。
臺道上,一個沒落的男人搖晃著那一頭染得亂七八糟的長發(fā),手舞足蹈,狂吼著,倒是把韓國明星學得有那么幾分的人模狗樣。服務生送來熒光棒,娜珍把手舉過頭頂,左手一支,右手一支,和口里的尖叫配合著,揮舞起來。靜蘇在家常喝的是不加酒精的石榴汁,現(xiàn)在已有三瓶“百威”在小巧的胃內(nèi)盤旋,恰倒好處,靜蘇學著娜珍,把熒光棒揮舞了起來。一曲終畢,口干舌燥,靜蘇很主動,舉起高腳杯,和娜珍對著猛灌。又有三罐“百威”成了空瓶的時候,的士高在整個迪吧里砸開,娜珍拉起靜蘇的手,和眾人跳進了舞池。
音樂真好,正好可以把內(nèi)心掏空,一些非物質(zhì)的東西暫時從身上剝離。閉眼,揮袖,扭臀,甩腿。靜蘇離開那個孤傲的自己和娜珍那樣在人群中張牙舞爪,像原始叢林中的麋鹿,在灌木與喬木之間奔跑穿梭,展示一段絕望的驚艷。靜蘇需要音樂,音樂。
音樂停下來,靜蘇那顆跳動的心并沒有停下來,她和娜珍回到座位,就多了兩個男孩。是男孩拉了她們,還是娜珍去牽走男孩,這并不重要。朦朧之中,坐在靜蘇身邊,酷似“大衛(wèi)”的那個,頻頻和靜蘇喝酒。靜蘇知道自己已經(jīng)醉了,但還是沒有拒絕,一杯接一杯地跟著吞下喉。正當男孩嚷著要喝交杯酒的時候,音樂又響起。他們一齊扔下酒杯,搖搖晃晃地蕩進了舞池。
狂蹦亂跳,擁抱,狂蹦亂跳,擁抱。眾人沉醉在成雙成對的致命擁抱之中。大衛(wèi)緊緊抱住了靜蘇。靜蘇想擺脫,但她的手無能為力,在她的心中,還是有一個記憶的,此刻,再強大的記憶也是阻礙不了靜蘇,靜蘇心底的那份叛逆的種子迅速發(fā)芽,生長旺盛。
音樂還在繼續(xù),娜珍和另外的一個男孩在各自的懷里顛來倒去。
音樂咆哮,娜珍揮手示意靜蘇自己要先走,就和男孩滿懷醉態(tài),互相扶著走了出去。一點點的落群感襲擊了靜蘇,她擺脫大衛(wèi)的懷抱,追著娜珍的背影,徑直顛跑了出去。娜珍正要和男孩上的士,娜珍聽到靜蘇的叫喊,她只回頭,甩甩手,拋下一句好好玩吧,嘿嘿。就頭也不回地上了的士。
就在靜蘇無奈的那會兒,大衛(wèi)也出來,從身后將靜蘇摟住。的士過來,他們儼然一對小情人,很般配地上了車。靜蘇從幼兒園、小學、大學、大學畢業(yè),直到現(xiàn)在工作,在自己家鄉(xiāng)小鎮(zhèn)上班。靜蘇一直是個老師眼里的三好學生,父母眼中的乖乖女、街坊鄰居教育女兒的榜樣。在靜蘇心里,沒有叛逆,只有順從。在靜蘇的人生字典中,讓人看到最多的是“順其自然”。眼下,靜蘇很清楚將要發(fā)生點什么,但她不清楚自己是在被拯救,還是往下陷。
客房很好,粉紅色燈光散布了每一個角落,這個時候連床單也顯得妖冶,透露了幾分曖昧。大衛(wèi)很溫柔,是讓人想拒絕都拒絕不了的那種,可能大衛(wèi)對像靜蘇這樣的女人,需要怎么的前奏,已經(jīng)了如指掌。他吻了靜蘇的額,吻了鼻間,靜蘇閉著眼,默默地接受大衛(wèi)來咬噬自己的唇,默默地允許一個夜晚的沉淪。大衛(wèi)確實非凡,靜蘇像崩潰的河流,綿綿地躺倒在床上,眼看靜蘇是從“百威”的醉意中醒過來,又要在大衛(wèi)的情欲中醉下去了。
大衛(wèi)一邊愛撫,一邊很自然地去解靜蘇外衣的紐扣,靜蘇默默地接受。靜蘇仰頭閉著眼,她看見了天空,看見了大片大片的藍。藍得那么的天真,藍得那么的純粹,那是經(jīng)不起一絲雜質(zhì)來摻和的藍。她驚恐地睜開眼睛,天花板上,用來裝飾的飛天,在昏暗的燈光里,飄動。記憶中的一幕立刻在靜蘇的腦海里鮮活起來。大衛(wèi)的手像精致而鮮艷的蛇,從上半身,一路游到靜蘇的下半身,正要張開毒牙似的手指,去褪靜蘇的最后一道防線。突然,靜蘇狠狠地扯開了那支邪惡的手。本能地蜷縮成一團,用綿軟的手抓來放在床角的枕頭,緊緊地護住了自己險些被毒死的東西。
大衛(wèi)淡定不驚,他重新調(diào)整姿勢又來吻靜蘇的額。靜蘇一把推開他,眼中帶有一絲火花??磥碇挥衼睃c狠的了,有的女人就好這一手。
大衛(wèi)從后背下手,靜蘇害怕了,她沒有辦法只好緊緊地用枕頭護住,任大衛(wèi)再用勁,她都死死揪著不放,靜蘇知道自己一放就妥協(xié)了。靜蘇沒有放下,大衛(wèi)無計可施,只好撿起地上的衣物,穿上,忿忿地從門縫中溜了出去。
見大衛(wèi)人已經(jīng)走遠了,靜蘇沖上去,飛速地把門反鎖。不穿衣服,靜蘇躺在床上,禁不住地哭了。她不知道自己剛才為什么要拒絕。
在sm廣場,娜珍準時出現(xiàn),只見她臉色潮紅,靜蘇清楚,娜珍才屬于這個城市,屬于這個時代。為了不讓娜珍見到自己失眠,她用微笑掩飾。娜珍用微笑回應。兩個好姐妹拉著手,走進了麥當勞,麥當勞那個老頭是習慣用笑臉來迎接每一位給他投錢幣的上帝。在這個意義上,誰都是平等的。
可是,誰都需要忘記。
靜蘇覺得自己需要忘記。
她也覺得娜珍也需要忘記。
因為靜蘇和娜珍要回去了,回到那個聚集著很多亂七八糟的暗火和垃圾的小鎮(zhèn),過那種清湯掛面式的生活。
黃昏,娜珍那個在鎮(zhèn)政府工作的丈夫,依然陪著娜珍一起散步。娜珍在丈夫的懷里依舊那樣小鳥依人,男人對她依舊是百依百順。雖然,娜珍是自己的鐵姐們,但靜蘇還是覺得那個男人很可憐,那個男人沒有必要對娜珍那么好,這樣想是很危險的。靜蘇沒有讓自己的思維繼續(xù)下去,她做了一個急剎車。她在心里覺得生產(chǎn)車的人給車弄一個剎車,多好啊。
每次和丈夫做愛,靜蘇都是輕松的完成,然后在丈夫的臂彎里,香香地睡去。
那次進城,成了秘密。
靜蘇當然會守著。
娜珍也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