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dāng)盛夏漸漸收斂了灼人的炎熱,秋風(fēng)開始在天地間播灑清涼,自然界的花草樹木也及時變幻著各自的色彩。你如果是一個有心人,總會在園林和道路的花壇邊,住處的窗戶下或陽臺上,發(fā)現(xiàn)一叢叢綠色中相繼綻放出一種色彩濃艷、質(zhì)感厚實的花朵,它們那扁平挺立的形狀,就像雄雞頭上鮮紅的肉冠。遠(yuǎn)遠(yuǎn)望去,高低錯落,疏密相間,好像是一群雞在那里追逐玩耍;微風(fēng)吹過,綠葉婆娑,又像是在躍躍欲試相對爭斗。而晨曦初露,它們昂然而立、引欲啼的樣子,儼然是報曉的光明使者。這就是我們常見和十分熟悉的雞冠花。它為絢麗的秋光帶來了別樣的生氣,別樣的遐想。
雞冠花原產(chǎn)于亞洲印度地區(qū),梵文譯音叫波羅奢花,后隨佛教一起傳入我國。因其頂部花序扁平、肉質(zhì)、呈穗狀,形態(tài)宛如雞頭上的肉冠,因而被稱為雞冠花。雞冠花是一年生莧科草本植物,莖直立,葉互生,夏秋季開花。因品種不同而有植株高矮、開花早晚、花形扁圓之別,花色則有紅、紫、黃、白多種。據(jù)古書記載,有一種鴛鴦雞冠,紫和黃色各半;又有一種紫、白、粉紅三色;還有一種矮的壽星雞冠,花竟有五色之多。
古人吟詠嘆賞雞冠花,大多都從色彩和形象入手。如唐代羅鄴詩云:“一枝濃艷對秋光,露滴風(fēng)搖倚砌旁。曉景乍看何處似,謝家新染紫羅裳?!彼未w企詩云:“秋光及物眼猶迷,著葉婆娑擬碧雞。精彩十分佯欲動,五更只欠一聲啼?!痹谶@些描寫和贊美中,最集中、最突出的,莫過于最常見的紅色雞冠。宋人曾把它比作京城婦女時髦的頭飾:“亭亭高出竹籬間,露滴風(fēng)吹血未干。學(xué)得京城梳洗樣,染羅包卻綠云鬟?!?錢熙)元人又想象它剛從五陵相斗回來:“何處一聲天下白,霜華晚拂絳云冠。五陵斗罷歸來后,獨立秋亭血未干。”(姚文奐)清人更別出心裁,把它看成是將士頭盔上的紅纓:“斗風(fēng)有胄紅纓亂,啼月無聲翠羽垂。”(張邵)
另外,對于白色的雞冠花,古人也有非常精彩的形容。宋人王令有詠白雞冠花詩云:“如飛如舞對瑤臺,一頂春云若剪裁。誰教移根認(rèn)莢畔,玉雞知應(yīng)太平來。”關(guān)于白雞冠花,明代還有一個有趣的傳說。一天,身為翰林學(xué)士的解縉在宮中侍侯皇上,皇上一時高興,想試試解縉的文才,于是讓他以雞冠花為題作詩一首。解縉當(dāng)然不含糊,脫口便出:“雞冠本是胭脂染,……”哪知話音剛落,皇上忽然從衣袖中取出一朵早就準(zhǔn)備好的白雞冠花,笑著對他說:“這是白的?!苯饪N見了靈機一動,馬上改口吟道:“今日如何淺淡妝?只為五更貪報曉,至今戴卻滿頭霜?!狈浅G擅畹匕褎傞_了頭吟詠的紅雞冠花,換成了白雞冠花?;噬虾驮趫龅娜硕紵o不佩服解縉的機敏和才情。
正如古人賞花,一般都有人文情懷的寄托那樣,他們在雞冠花身上,也看到了不少值得珍惜的精神元素。首先,開在夏秋季節(jié)的雞冠花普遍好種、花色鮮艷耐久,能給秋季的園林增色添彩,使人賞心悅目。宋人孔平仲對此即深有體會:“幽居裝景要多般,帶雨移花便得看。禁奈久長顏色好,繞階更使種雞冠?!庇腥藢τ谒ㄩ_于炎夏之后、枯萎于霜降之時,也十分欣賞。如宋代無名氏詩云:“秋至天地閉,百芳變枯草。愛爾得雄名,宛然出陳寶。未甘階墀陋,肯與時節(jié)老?!蓙砻麑嵎?,何必榮華早。君看先春花,浮浪難自保。”明人仲弘道在賦中也說:“方其炎蒸甫歇,金風(fēng)乍颶,群株炫采,爛焉盈枝。爾乃瘦梗寒條,較芙蓉而更寂;疏根朗葉,對籬菊其多思。似班姬退處夫長門,如判蘿幽閉乎西施。迨夫青霜降兮木落,白露瀼兮草萎。眾卉兮凋謝,爾獨映手條枚。涼飆凜凜兮,摧之不能摧;風(fēng)霰飄零兮,欺之不可欺。爾于是強項獨發(fā),傲骨生姿。朱紫奮采,黃白爭奇。”在這類隱喻性描寫中,已分明糅進了對君子處世不隨波逐流的人格品質(zhì)的贊美,從而大大豐富了雞冠花的品賞內(nèi)涵。
另據(jù)宋人吳自牧《夢粱錄》等書記載,雞冠花在宋代汴京(即今河南開封)被稱作“洗手花”,而農(nóng)歷七月十五中元節(jié),民間又有購買雞冠花供奉祖先的習(xí)俗,那天到處可見沿街叫賣雞冠花的兒童。雞冠花因此又被叫作祖宗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