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到一篇《你不來,酒都要哭了》的文章,是講葡萄酒的,非常生動, 很有趣,作者吳書仙。她講起葡萄酒沒有?;ò褎荩渚湓挾纪钢鴮I(yè)的自信。一個女孩子把喝酒當成了她的事業(yè),少有人能理解,她孤獨、自芳。
我的舌頭不用牙刷來刷,天天都是發(fā)黑的
近日,一位進口酒商的業(yè)務員高興地拿了一份《青年報》給我看,聲稱又有國產(chǎn)酒出事了,報紙的標題是”酒樓喝干紅,嘴巴舌頭變黑”。事件的起因是一位徐姓的客人和朋友到上海的金煌海鮮酒樓吃飯,點了煙臺中糧的一瓶干紅,后來發(fā)現(xiàn)舌頭和嘴巴變黑了,找酒店的人說理,驚動了110,還要追究煙臺中糧的上海經(jīng)銷商的責任。這是事故嗎?請聽吳書仙是怎么說的。
“對真正了解葡萄酒的人來講,喝紅葡萄酒舌頭和嘴巴發(fā)黑,這是很正常的現(xiàn)象,我的舌頭如果不用牙刷來刷的話,天天都是發(fā)黑的,如果是參加國際酒評比會,一天品嘗60~100款葡萄酒,我基本上都可以成為日本古代美女,連牙齒都發(fā)烏了?!?/p>
此事件還是發(fā)生在號稱洋派的上海,看來葡萄酒知識的普及是遠遠不夠的。葡萄酒能夠著色在我們的舌頭和嘴巴,說明用來釀造這款酒的葡萄成熟度好,基本屬于來自溫暖地帶的葡萄酒或者好年份的葡萄酒,酒質豐厚,色澤深至幾乎不透明的,顯示酒精含量高,葡萄的精華多,丹寧和果味都重,如果這位徐先生喝重性酒體的澳大利亞和智利的葡萄酒,舌頭和嘴巴比這更要發(fā)黑。多虧吳書仙這個女孩讓酒客們長了見識。
評酒,
品味的是一種苦澀人生
穿過繁華的徐家匯,在港匯廣場背后的一幢普普通通甚至有些陳舊的公寓里找到吳書仙租的住房。斑駁的舊式公房在周圍造型摩登的高樓包圍下,在熙熙攘攘人流穿越的商鋪映襯下,顯得冷冷清清。
見到吳書仙,訝異于她的嬌小。在一室一廳的住房內,一個大大的酒柜顯示出主人的特殊身份。室內滿滿的都是書,多是關于葡萄酒的,還有她搜集的那些壇壇罐罐,花花朵朵,都能跟葡萄酒扯上關系,連臥室的窗簾也是酒紅色的。放在角落的一只青壇里攤放著吳書仙出的新書《嫁給葡萄酒的女人》。吳書仙取出細細長長的酒杯倒上白葡萄酒,用三根手指捏住杯腳,微微轉一轉,然后低頭聞一聞散發(fā)出來的特殊香氣,隨即仰頭飲下,一系列的動作那么熟練,又透著優(yōu)雅:“我敢說在中國沒有人品嘗過的葡萄酒比我多?!倍颊f吳書仙是嫁給葡萄酒的女人,看來此話不假。愛情、公司,都可以因為葡萄酒而拋卻,一切似乎都是葡萄酒惹的禍。
通常她在世界各地的酒莊穿梭時穿的都是牛仔服、運動鞋,遮陽帽是一定需要的,脖子上還會有一條印有葡萄圖案的小方巾,因為在酒莊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葡萄園里逡巡。葡萄園都在干旱少雨的石灰質土地上,葡萄樹也不像我們郊游時搞采摘的鮮食葡萄那樣可以爬藤遮陰,釀酒的葡萄樹通常不到一人高,走在果園里往往會曬個半死。她最難忘的是在法國波爾多學藝,時值冬季,陰冷潮濕,每天早上5點起床,哆哆嗦嗦地趕路,直到9點才能到達酒莊。在葡萄園里的工作就跟老農一樣,無非就是看看土壤,看看果樹。跟釀酒師的交流,要么在流水線上,要么在實驗室里,要么就在黑乎乎的地窖中。吳書仙的品酒生涯近十年,品過上萬種酒。她說,很多時候品酒其實是苦差事,坐在毫無生氣的實驗室里,個把小時里要嘗上十多種酒,一天跑四五個酒莊品上五六十種酒是常事。最瘋狂的當屬跑歐洲酒世界,幾公頃園子圈起來就是一家小酒莊,旱地上的葡萄園一家連一家的沒有盡頭,讓人絕望,隨便挑一些造訪下來都要一兩周。那種枯燥和強度之大,哪里是只管悠閑地坐在餐桌上花上三四個小時享受由三五只紅、白葡萄酒精心搭配的Slow food的人們所能想象的。
她的工作語言是英語,但葡萄酒的大部分產(chǎn)區(qū)說著法語、西班牙語、葡萄牙語、意大利語乃至德語,她和當?shù)厝说慕煌?jīng)常就在半通不通間進行著。在偏僻廣袤的葡萄園里,她的交通工具往往是濺得她一身泥濘的順風車,飛得歪歪斜斜仿佛隨時會掉下來的小滑翔機……
說著,吳書仙從書架一隅取出一個四四方方的大盒子,里面裝著數(shù)十種大小一樣、顏色一致的小瓶子,原來是專門訓練嗅覺的,平時,吳書仙就會拿出來嗅著玩?!澳信笥炎匀皇遣荒艹Q,但葡萄酒不斷換口味,不會有人責怪你,反而會贊你品位好?!眳菚珊苡哪?。
吳書仙說,不僅是獨立酒評人,還是有關于葡萄酒的自由撰稿人?!蔼毩⒕圃u人絕不能與酒商有生意上的往來。我說哪個酒好、哪個酒不好,完全是客觀的評價;如果有了生意上的往來,替別人變相做廣告,那我的評論還能公正嗎?我的評論還有多少威信?”吳書仙瞪大了圓圓的雙眼,一口氣說道。不過,但凡有名氣的人,總是逃不過被人說長道短,吳書仙亦如此。由于在國際酒評界有了名,吳書仙經(jīng)常收到來自世界各地葡萄酒產(chǎn)區(qū)的邀請,新西蘭、阿根廷、美國等等,于是也就被猜疑酒評的客觀性,對此吳書仙大言不慚:“我就是這種直脾氣,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因此也比較容易招惹是非。我本不是以文字為生的人,因為熱愛葡萄酒才從事酒評的文字工作,錢我不是不要,但為了貪圖這些小利而去違心評論,我還不屑這么做?,F(xiàn)在我要做的就是努力經(jīng)營自己的評論事業(yè),寫自己有感覺的東西。國外像羅伯特·派克是酒評界的泰斗,一篇酒評就能影響整個波爾多的酒價,這才是我要努力的方向。”
“中國的葡萄酒市場現(xiàn)在蛋糕很小,”吳書仙隨手抽出一本資料,指給記者看,“法國人每年人均消耗葡萄酒63升,中國才0.08升,我們的市場還幼稚得很。所以,我的目標就是將整個葡萄酒的底盤托高,蛋糕做大。我開設個人的網(wǎng)站,并在網(wǎng)上免費給網(wǎng)友看我的酒評;我介紹各種購買指南,這些酒都經(jīng)過我的精心研究,性價比高?!彼仃U述著她的宏偉大計,她將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比作“蓄勢”,只等著“爆發(fā)”時刻的來臨。
“雖然葡萄酒聽上去總是與光鮮美麗有著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其實,自從我從事獨立酒評工作,我的頭發(fā)白了不少?!币驗橐鼍圃u人,吳書仙就與其他所有生意上的經(jīng)濟來源切斷了聯(lián)系,靠酒評的稿費,以及外出講課的費用生活?!拔椰F(xiàn)在每年基本上都要出國幾次,到世界各葡萄酒生產(chǎn)地去評酒。其他的日子,就呆在國內,寫我的酒評,繼續(xù)我的傳播事業(yè)?!眳菚烧f,“這并不是一件賺錢的事情,以后也不指望靠它來賺錢,但我卻覺得它有意思?!?/p>
每天下午,大都是吳書仙坐在電腦前寫作的時間,通常她會開一瓶葡萄酒擺在書桌邊,一邊品酒,一邊醉心于她的酒評文字,有時候,免不了會很孤獨?!白鼍圃u人一直是孤獨的,冬天,上海特別冷,由于孤獨,我會感覺比別人更冷。獨坐、獨斟是人生的一種境界。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一個人坐在桌邊,滿滿地斟上一杯,靜靜地喝,悠悠地品。我失去了許多常人所能得到的熱鬧和享樂,但我也得到了許多常人所不能得到的成功和愉悅?!?/p>
很佩服她的專一。她于某年想選一個可以做一輩子的事情,選了葡萄酒,之后遇到的困難一定不少,居然沒有放棄,就這么一路走下來。她1996年才進入葡萄酒領域,現(xiàn)在是葡萄酒專欄作者、國際葡萄酒作家協(xié)會(FIJEV)會員。10年潛心研究葡萄酒,已經(jīng)小有成就了。
不擔心哪一天餓死,就怕哪一天醉死沙場
我1969年出生在江蘇丹陽,小時候的理想是要做一名記者,最起碼也得是《丹陽日報》的記者。沒考上學,在家當一名做眼鏡的工人,自學學完了電大文科課程。三年后進了珠海一家國營的外貿公司,干了一年多給部門經(jīng)理做單、拎包的活,轉而到了上海,給一家公司做銷售,賣樂天的冰激淋,只有基本工資,出差費自理,主要掙傭金,自己去外地找客戶。那個時候我覺得讓我受益終身的是鍛煉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生存能力。跑了兩個月,快花光了以前的積蓄,終于掙到了第一筆傭金。
25歲時想選擇一個可以做一輩子的行業(yè),就看上了葡萄酒,覺得這東西將來一定有前途。轉而到了青島,當然這也是因為當時的男朋友現(xiàn)在的前夫在青島。本想投奔華東酒廠,無奈他們不缺人。到了東尼公司,幸虧當時東尼公司甘大小姐看得起我。做了葡萄酒才知道,原來這葡萄酒里有那么多的學問,后來覺得這葡萄酒要普及一定要教育,當時也想學魯迅的吶喊救國。
后來自己開了一家專營木制酒盒、酒架的公司,掙了第一筆小錢。1998年去香港開酒會,遇到《酒經(jīng)》雜志,開始給他們寫中國酒和酒市場專欄。再后來就是給國內的《中國酒》、《糖酒快訊》、《葡萄酒網(wǎng)站》寫,總覺得在國內學的太少,2001年自費去歐洲游蕩,多見識點,多試點酒,學點東西。
前夫要去日本,他在那里行醫(yī),收入還是不錯的,而我執(zhí)意要去法國波爾多,我是研究葡萄酒的,去日本做什么?相持不下,只好離了。
現(xiàn)如今從青島搬到上海來淘江湖,說得高尚點為普及教育消費者,擴大葡萄酒的總銷量,說實在點是為了謀生和人生江湖的名利,目前無奈為單身貴族,不擔心哪一天成為先烈餓死,就怕哪天醉死沙場。
葡萄酒需要慢慢飲。品味和評說它的人,也需要時日來沉淀和發(fā)酵。吳書仙估計會跟中醫(yī)一樣,愈老彌香。這,是她該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