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宏村的那一刻,我感受到一種從未有過的古樸和安詳。走過石橋,最先映入眼簾的是滿湖的荷花。雖然沒有荷香沁徹,飛紅落霞,卻也是“池面風(fēng)來波瀲瀲”、“露荷翻處水流螢”。更何況這南湖邊上就是村里的學(xué)堂,側(cè)耳聆聽,百年的讀書聲在風(fēng)中飄蕩。好一個“小橋流水人家”!
我們溯流而上,穿行在古宅之間的小徑上,迷宮一般的縱橫錯落,踏著腳下的青苔石階,觸摸著墻上的斑駁痕跡,百年的光陰隨著這古宅前的一條細流悄悄淌過,沒有人知道它終將會流向何方。而當你閉上眼睛,你會感受到一種熟稔的蒼白與恒久的空冥迅速占據(jù)了心靈,那昔夙的足音叩響了百年的沉寂。百年前的小徑上,是否有一個穿著藍布格子,撐著油紙傘,捧著線裝書的女子走過?時空在這里迷失了方向。
走進宏村的古宅,迎面撲來的便是一股腐朽的木氣。每一個門檻,每一張桌臺,每一條懸梁都滲透一股遙遠的味道。每戶古宅都有一口天井,雖說在當時是用來聚水斂財?shù)?,但我還是更愿意把它看作是屋里的人們與外面的世界相交流的一個媒介。當時的人們只要抬頭仰望,就能看到頭頂上的那一方夜空,星斗離離,舞螢流光?!叭松鸁o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辈恢褚巩斘覀凂v足仰望的時候,是否也能看到和古人一樣的星空呢?不過虧得有這天井,讓陰暗的屋內(nèi)有了一些光線。我下意識地往大堂兩側(cè)的臥室張望了一下,通過殘破的窗戶我看到里面橫著一些殘破的床柜,都已積滿了厚厚的灰塵。環(huán)顧四周,或許只有門旁邊的那位安詳?shù)負u著扇子的老婆婆,讓我們看到時光帶走的僅僅是這物這容顏。當我轉(zhuǎn)出古宅驀然回首的那一剎那,我看到楹聯(lián)上這樣寫著:
“世界讓三分天寬地闊,心田存一點子種孫耕。”原來時光帶不走的是這村莊的靈魂,這寬厚平和、清靜忍讓的生命姿態(tài)。
從古宅出來,依舊穿過青石小徑,我眼前頓時一片明晃晃。低頭一看,卻看到了藍天白云,看到了青瓦粉墻。正當我為這玄黃顛倒而納罕的時候,只見一陣漣漪打破了這片平靜。原來這就是村中的月沼。當年村里的人們?nèi) 盎ㄎ撮_、月未圓”的境界將水塘開掘成半月形并取名為月沼,月沼是宏村的中央。百年的積淀便成了這永恒的寧靜。靜得都讓人不敢呼吸,恐驚了這湖這村這水中漫游的鴨子這微熏的風(fēng)。此時此刻,才感受到一種真正強烈的震撼,在這青山綠水之間,溪水環(huán)繞之中,居然有這樣一個氣定神閑的地方。在看慣了城市的光怪陸離、鋼筋霓虹、紛繁喧鬧之后,怎能不為這樣的清凈之幽所動?但是不忍讓我加快了腳步,我迅速繞過了這里,不想去打擾它,也或許心中的那片寧靜早已與之產(chǎn)生共鳴,在天際交融。
村莊很小,村里的人們都做著自己的事情,還有那些剛學(xué)會走路的小孩,也踉踉蹌蹌地穿梭在小路上絲毫不顧忌我們這些成隊的游人。我站在村口的大樹下,抬頭仰望它那分叉開來的兩枝,樹底下有老人在納涼,陣陣蟬鳴讓村子顯得更加幽靜。不由想起陶淵明筆下的那個世外桃源:
“……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其中往來種作,男女衣著,悉如外人;黃發(fā)垂髫,并怡然自樂……”這是何等的相似。
于是時光又一次回溯到1600多年前,生性淡泊的陶淵明辭去官職回鄉(xiāng)務(wù)農(nóng),他在東至縣的牛頭山上品味著“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而牛頭山與宏村又不過幾十公里的路程,因此在這山重水復(fù)之間陶淵明是否到過我們現(xiàn)在腳下的這塊土地,他所寫的桃花源是否就是宏村,終究是一個謎。這些都為宏村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吧衩氐孟裨⒀?,抽象得像夢境?!彼巧衩?,是夢境,但它卻不抽象,它不是寓言。它是活生生的,倚在這青山之間,神情淡定地做著一個亙古不變的夢。
風(fēng)吹過村莊,有一陣新鮮有一陣久遠,看流水潺潺,看悠然自得,靜靜地,我的夢想開始安寧地在村莊里流連……
作者系上海市曹楊第二中學(xué)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