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長在泰山腳下,27年來的最大愿望就是去法國讀書。因為我向往艾菲爾鐵塔、香榭麗舍大街、盧浮宮、塞納河,還有河邊左岸浪漫的咖啡館。因此,我很努力地學(xué)習(xí)英語學(xué)習(xí)法語,等待留學(xué)的到來。
為了進行語言練習(xí),我常抱著英漢字典,手忙腳亂地在雅虎通用英語打字聊天。在那里,我認識了世界各地的網(wǎng)友,法國的、菲律賓的、澳大利亞的……最棒的是,我的英語水平在聊天中飛速地提高。
那天,CREATSENSE這個名字吸引了我,我把他翻譯為極賦創(chuàng)意。悄悄點開他的檔案,哇!我發(fā)現(xiàn),他的照片是復(fù)古的棕調(diào),他更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的陽光大帥哥。仔細一看,他寫的地址是韓國,這讓我有些懷疑,再仔細端詳他的照片,怎么看都覺得是中國人,就關(guān)了檔案,主動跟他打招呼。
我試探地問他韓國現(xiàn)在的氣候,他說天氣不錯。我又問韓國流行什么歌曲,他說他對流行不感興趣,隨手發(fā)給我一首曲子。我點開,電腦里飄出輕靈舒緩優(yōu)美的旋律,讓我的內(nèi)心霎時安寧許多。于是,我們就從音樂開始談起,管他是韓國人還是中國人,反正我又多了一個用英語交談的網(wǎng)友。
隔三岔五地聊了兩個多月,他去買了麥克風(fēng),要跟我語音聊天。結(jié)果忙了一晚上,不知網(wǎng)絡(luò)出了什么毛病,我們始終聽不到對方的聲音。我只好作罷,繼續(xù)哼著歌跟別人打字聊。沒想到,我竟然憑空聽到一個男生在驚呼,I can hear of you!(我聽到你說話
哦,天!竟然通了!那是他在那頭說話,那么溫柔的男中音。
我漸漸迷上了他的聲音,慢慢了解了他。我發(fā)現(xiàn)他在網(wǎng)上登記的個人資料全是真實的,這讓我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包括我在內(nèi),我所知道的中國網(wǎng)友,沒有一個敢把個人的真實資料寫上去的。這讓我覺得他坦誠,我想,如果他在中國,我們也許會成為現(xiàn)實中的朋友;如果他跟我在一個省,我們也許會見面;如果他跟我在一個城市,也許我們會成為哥們兒。
他似乎沒把我當(dāng)作普通的網(wǎng)友,似平很認真地看作了他的女朋友。因為在不知不覺的一年半聊天時間里,除了語音之外,他每天都給我發(fā)E-mail,節(jié)假日給我寄包裝精美的禮物,還有每周寄自韓國的書信,那有美麗花紋的香噴噴的信紙以及紙上用英語寫的情意濃濃的話語,每每讓我愛不釋手。
家里人極其反對我跟韓國帥哥的網(wǎng)絡(luò)交往。他們再三叮囑我,網(wǎng)絡(luò)是虛擬的,網(wǎng)上的騙子很多,網(wǎng)上的壞人很多。而跟我家人態(tài)度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媽媽主動參與到我們的聊天中來,幾乎每天晚上都親切地跟我打招呼,第一句話必定是:Nice tohear your voice!(聽到你的聲音很高興!)
日子在與他的聊天中滑過。經(jīng)過努力,我終于得到了去法國留學(xué)的機會,我高興得像泰兇上的小鳥,跟著飛機一起飛翔。
踏上法國土地的一剎那,我沒有陌生感沒有想象中的興奮,似乎僅僅是從國內(nèi)的一個城市飛到另外一個城市。但是接下來的日子,我卻感覺出孤單。因為找房子,辦信用卡,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做。尤其是前兩周,沒辦下來信用卡,我只好按老留學(xué)生教的,把錢塞在襪筒里,走到哪里帶到哪里,時時提防被搶和被偷。
11月1日是他的生日,傍晚,我獨自走在巴黎的街頭,踩著滿地金黃色的法桐落葉,仰望著陰陰的天空,心里酸酸的,眼淚冒了出來。因為總是借宿,居無定所,我們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沒通電話沒上網(wǎng)聊天了。而這一刻,我是如此想他。
買了話卡,撥打他家的電話,不管時差,不管那邊是幾點,我就想聽到他的聲音。
聽到我的聲音,在電話那頭,他興奮地用溫柔納聲音呢喃:Honey,I miss you!(寶貝,我想你)
我又何嘗不是呢?我把話筒緊緊貼在耳朵上,流著眼淚說:Me too!(我也是)
唉!我未見過面的網(wǎng)絡(luò)韓國帥哥啊!獨在異鄉(xiāng)的時候,我才明白,我對他的聲音是這樣依戀。
他說要來法國看我,三個月后,在戴高樂機場,穿著藏藍色中樓的他從出口東張西望地走出來。我走上前,與他相視一笑,不覺得陌生和拘束,仿佛已經(jīng)認識了一千年。乘RER回市里,在小火車上并排坐著。他伸手,用手指背輕輕觸我的臉,輕輕撫摸我的頭發(fā),一切那樣自然。我笑著不作聲。我知道沒去中國看我,他一直很內(nèi)疚,而此次來法國,是他對未能成行的中國探望的補償。
回到住所,放下行李,他把我擁在懷里,深情地說:Honey,I love you!I miss you!
也許是因為有他的懷抱,也許我太累了,這一夜,我睡得很沉很香。
早上醒來,他已經(jīng)把早飯準(zhǔn)備好了。煎蛋、水果、面包、咖啡、牛奶,一樣樣擺得精制而順眼。我驚詫得幾乎叫起來。太不可思議了!按照中國人的習(xí)慣,應(yīng)該是女人給男人做早飯,而且,即便是我做,我也不可能做得像他這樣精心。
吃過早飯,他陪我去學(xué)校,我上學(xué)他閑逛,等我放學(xué),一起吃飯回家。一個月的時間里,我們恩愛得像一對鴛鴦,出雙入對,纏纏綿綿。
旅游簽證期限的臨近,讓我們不得不分離。送他去機場,隨他排隊入關(guān)。離海關(guān)的門越來越近,分離的滋味也越來越苦澀,我的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他也在哭,一直哭到入關(guān)。
到了韓國,他打回電話告訴我,他一直哭到登上飛機,一直哭到空乘人員來問他,先生您需要幫助嗎?他流著眼淚說,沒什么,我喜歡巴黎,我舍不得離開。
我聽著笑出了聲,我想,這輩子我可能要嫁給這個男人,我離不開他了。
五個月后,他又來了,而且是與我永遠地在一起。在過去的五個月里,他退出了跟朋友合作的公司股份,放棄了韓國的一切。而做出這樣的決定的原因,僅僅就是因為愛,因為我。他很快在一個越南人的工廠里找到了一份熨燙餐布的黑工,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天還不亮就去很遠的工廠,每天晚上七點多才回到家。而這一天中,只有中年一小時休息的時間。也就是說,一天中,他只有這一小時可以看見太陽,其他的時間,要么就是在暗色的車間里,要么就是在暗色的路上。
緊張壓力和勞累讓他患了慢性腸炎,他瘦得嚇人。我看著心疼,不讓他再打工。他卻說他是男人,有責(zé)任養(yǎng)老婆,更有責(zé)任讓老婆過上幸福生活。于是,沒課的時候,我買來肉餡和面粉為他包餃子包餛飩,連同我的祈禱一起包進去,期望他吃了身體健康。
我經(jīng)??粗焖乃麊栕约?,我怎么這么有福氣?遇見這么一個有責(zé)任心又專一的韓國帥哥?這樣的問題總是沒有答案,我不明白,在我們的觀念里,韓國男人都很大男子主義,而我的韓國帥哥,為什么一點大男人的作派也沒有呢?
盡管幸福的日子像塞納河水一樣靜靜流淌,但是,我一直擔(dān)心,總覺得說不定哪天,親熱勁過去,他大男人的另一面會像火山一樣爆發(fā)出來。
周末,去家樂福買完東西回家,有一個法國帥哥跟我搭訕,我做個鬼臉,正要轉(zhuǎn)身。他突然莫名其妙地大吼一聲,我驚愕地望著他,他嘰里咕嚕大聲地說著韓語,語氣憤怒表情難看。周圍的人都望著我,讓我尷尬地想立刻變成隱形人。更過分的是,他竟然扔掉手里的東西轉(zhuǎn)身走了。我傻呆呆地望著地上的東西,眼淚嘩嘩地淌。從來沒有過的傷心,蹂躪著我的心。
我不明白,我沒做錯什么,他憑什么這樣對我,他憑什么讓我這么沒面子?我不能原諒他,更不會回頭找他!這段感情,這個人,我不要了!全當(dāng)他被塞納河水帶走了!
我不讓自己哭出聲,懷著滿肚委屈,咬牙切齒發(fā)著狠,一手拎一個袋子,歪歪斜斜地往家走。
他從另外一條斜路追上來,不說話,伸手拿我手里的東西。我不看他,更不肯讓他幫我。我的性格里,倔強的東西是與生俱來的,我認準(zhǔn)的事,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的。
他見我不理他,急得前前后后跟著我轉(zhuǎn),我越發(fā)郁悶,告誡自己:不投降!不認錯!不低頭!
他見我實在不理他,突然轉(zhuǎn)到我面前,撲通一下,跪在我的面前。我嚇得倒退了一步,被他的舉動驚呆了。
俗話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一個男人怎么可以隨便在女人面前下跪呢?我驚訝地望著他。誰知,他一字一句地說,在敵人對手面前,我可以付出生命,但是不能下跪,不能出賣自己的尊嚴(yán)。而在愛人面前,我可以暫時放棄自尊,但是不可以放棄一生一世的愛人。寶貝,原諒我!
他的一席話讓我突然感到愧疚,從來沒有過的愧疚。不管誰對誰錯,畢竟他用行動證明,他比我更珍惜這份感情。
蹲下身子,抱住我的韓國帥哥。我在心里對自己說:今后,我再也不這么倔強了!我可以放棄一切,但是我不可以放棄這個愛我的和我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