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三高女子,即學歷高、收入高、年齡高,在國內很少有男人敢青睞我這樣的單身女子,我也實在沒有機會與黑頭發(fā)的男人遭遇激情。家人沒見到尼克前, 因為我與渾身黃毛、猴子似的洋鬼子私通, 全家鬧得天翻地覆。尤其是媽媽, 每每想到女兒將“昭君出塞”就難過得掉眼淚。不過當全家人見到尼克本人時, 都被他誠懇、善良、有愛心的品德迷住了。我對家人說,我與這個老美在一起很快樂, 這不是很重要的婚姻基礎嗎?
媽媽疼我的方式令我好沉重
我的婚禮終于在美國舉行了, 媽媽因健康緣故無法參加。這些日子每隔一兩天我就會打個電話與她聊聊。每次我把電話打過去,好像媽媽的心情都不好, 牢騷特別多。一聽我要買禮物送給尼克的父母, 感激他們在婚禮上的忙碌, 媽媽便叫起來了。她覺得尼克父母籌辦兒子的婚禮是天經地義, 我額外破費純屬多余。接著她又舊話重提,抱怨我一個高級白領做全職煮飯婆簡直是糟蹋自己,以前在國內明明有一份高薪、高位的工作, 現(xiàn)在拋棄一切遠渡重洋,又不是嫁了大款從此衣食不愁,眼前不但沒有收入, 還得吃自己多年來的辛苦積蓄。說到此,媽媽在電話的另一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只好再度提醒她, 眼下我在美國沒有身份, 總得先結婚拿了身份才能找工作。尼克及其家人對我都很好, 難道這還不夠幸福、滿足嗎? 我反問媽媽。大喜之時我很想和她敘敘親情, 可媽媽為何總要把氣氛弄得這么不愉快? 掛了電話后,我的心情很沮喪。
我向我的美國女友波拉吐苦水, 波拉說外國媽媽善用正面態(tài)度鼓勵人, 中國媽媽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喜歡用負面的方式說話。我想,也是,媽媽都是為我好。到了晚上便又主動給媽媽打了電話,沒想到聊了幾句后, 她又嘮叨我辭了工作跑到美國,簡直是缺根筋——傻透了。她提醒我婚后一定得把錢抓在手上,財權在握至關重要,免得日后凄慘。我問媽媽為何不能說一些祝福的話,媽媽則大叫,說那樣話的都不是“真心”, 只有她才肯說忠言逆耳的真話。我難過地掛上了電話。
我明白媽媽愛我、疼我,只是這種表達關心的方式, 讓我感到好沉重。
艱難的婚筵
我和尼克在美國的婚禮順利完成后,下一個重頭戲是回娘家的喜筵,尼克的大批親友決定趁機來中國觀光。媽媽趕緊打電話,聊喜筵的中國菜。媽媽堅持要有魚翅和熊掌。尼克一聽魚翅和熊掌幾個字,就心情十分沉重,煩躁的他打電話給父母、親友,老美們一聽熊掌,先是驚嚇得沉默,然后痛斥一番都明確表態(tài),若喜筵有魚翅、熊掌,他們只好拒絕赴宴。
美國親友的最后通牒,逼得我連夜拖著哭腔哀求媽媽:“媽,你要環(huán)保一點,熊掌會讓老外嚇得魂飛膽破。以前我接待過30多人的外國貿易代表團,他們曾全體罷吃活魚宴。您愿意親歷老外罷吃喜筵的狼狽局面嗎?”這下媽媽總算被鎮(zhèn)住,打消招待熊掌的念頭了, 不過魚翅, 她可不愿意放棄。媽媽認為中式喜筵一定要有魚翅招待, 才稱得上有派頭?!皼]魚翅, 會讓客人覺得我們過于寒酸。我就是下半年喝稀粥、啃咸菜,也絕不能背負小氣的惡名。” 媽媽在撂電話前留下這么一句豪言壯語。
老外對亞洲人的口腹之欲一向批判得十分尖刻, 海洋博物館里的鯊魚館特意擺放著香港魚翅罐頭,斥責濫捕鯊魚只為取其鰭做佳肴的行為實屬野蠻謀殺。又經過兩天的電話轟炸,媽媽的妥協(xié)方案是,外國人那桌不提供魚翅, 咱自家人的親朋好友們可以照吃,這樣便井水不犯河水。我覺不妥,堅持己見左勸右勸,末了媽媽嘔氣地掛了電話。晚上尼克回來, 我試探他對魚翅的接受度。沒想到魚翅一詞剛出口,驚得尼克一口茶全噴了出來。他堅持我們的喜筵不能有魚翅,并再次宣布他們全家包括親朋好友, 都是綠色和平的積極倡導者。 魚翅這道菜很殘忍。“我的美國親友們對你的印象很好,認為你是位善良、溫婉的中國淑女。如果他們知道你吃魚翅, 他們會對你徹底失望,這輩子會永遠記得那個中國媳婦為了一時的口腹之欲,充當殘酷殺鯊的猙獰悍婦, 從此不會再尊敬你。”由于事態(tài)嚴重, 晚上睡覺前,尼克親吻著我叮囑道:“拜托,絕不要魚翅,千萬得堅持下去!!”
接下來,我連續(xù)5天與媽媽展開了電話拉鋸戰(zhàn),連唬帶嚇加訴苦,魚翅絕對將成為女兒婚姻不幸的罪魁禍首。畢竟女兒是媽媽的心頭肉,為了不讓女兒剛嫁進門就背“屠婦”的惡名,媽媽最后只得一聲嘆息:“誰讓女兒嫁給老外了呢?”魚翅終于撤下了婚筵。
不要接待的洋親家
為了讓遠道而來的美國親友不虛此行, 我的家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籌措各項計劃, 絲毫不敢怠慢。為此,媽媽要我先期回家打點確認所有事項,這樣等美國客人抵達時,不至于出現(xiàn)準備不周的遺憾。誰知人算不如天算, 原本完美的計劃,被尼克母親的一封電郵給全部打亂了。
洋婆婆說,她與丈夫決定與我同一天來中國。天啊!怎么會這樣? 我一回家首先需要時間和媽媽多聚聚。另外我還要操辦喜筵,及安排日后美國親友來旅游的交通工具。洋公婆突然與我同一天抵達, 我總不能把他們留在旅館, 不去噓寒問暖吧! 我向尼克坦承, 原本招待30多位美國親友, 對我的家人來說已經頗吃力了。如今公婆提前過來, 等于變成三周的外事接待,我們真的有點吃不消。我請尼克與公婆商量,他們能否與大隊人馬一起抵達。
尼克理解我的難處, 可惜無論怎么解釋公婆就是不肯改變行程。婆婆一再表示, 他們絕對不需要我的照顧。要我假裝其不在中國就是了, 他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但是,我媽媽心里怎肯放下這塊大石頭。尼克說這就是東西文化的不同,婆婆表示不需要照顧, 是真心話絕非客套。但媽媽覺得這豈不是給我家剛過門的新媳婦來了個下馬威嗎?明明公婆近在咫尺,卻要佯裝不理不睬, 即使我女兒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再說也太難為丈母娘了。尼克不以為然,他也要求我假裝不知道父母在中國。老外說得倒容易,中國人豈能做得出來。雖說中西禮儀觀念有差距,但要我們冷漠無情地對待夫家,簡直違背中國人的良心——媽媽的心理壓力更大了。
我嘆口氣妥協(xié)說, 既然公婆主意已定, 讓我看看能否安排他們參加旅游團先旅游,待尼克及其他美國親友來后再一起匯合吃婚筵。尼克則認為在這件事上,我和媽媽太多慮了,這都是中國式思維鬧的。拗不過我的嘮叨,他只好再次充當斡旋人,可是尼克沒能說動他的媽媽,婆婆的回答是不改變動身日期也不愿意參加旅游團,就喜歡自由行。而且她還想不通呢,為何這個中國媳婦和中國丈母娘偏要多管閑事,居然教她如何安排自己的假期。最后婆婆頗有微辭,給我們扣了一頂大帽子,斥責我們干涉她的行動自由。
真想不到我們的好客, 居然會變成負擔甚至罪責。我干嗎不樂得大家都自由呢?結果,還是我和媽媽妥協(xié)了,讓洋婆婆徹底地自由了一把。
我的結婚儀式終于告一段落?;叵?,那些日子的煩惱也都風吹云散。往后的日子里,身為洋媳婦的我也許還會和媽媽碰撞,也許還會和洋丈夫的一家人碰撞;實在是洋媳婦不好當,洋丈母娘也不好當。但是不管怎么樣,我相信只要有包容和愛,我們一定能生活得快快樂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