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 炎
一碗來自她的紅燒肉,它的香味竟然在顏和他之間停留了十年之久,那久滯不散的馥郁最終湮掉了他,也湮掉了她。
結婚以后,他也一直保持著喜愛吃紅燒肉的習慣,他偶爾也會提到那年她為他們幾個饞貓端紅燒肉吃的情景。他是一個農(nóng)民的孩子,家境困難以致他上大學和工作的初期經(jīng)濟上都很狼狽,一頓紅燒肉竟似是咫尺天涯。那次她格外地給他多留了一碗,他吃的樣子很沒面子,他說天下沒有比紅燒肉再好吃的東西了。她當時清楚他和她之間只是一個連開頭都沒有的故事,所以聽他提起他們吃她做的紅燒肉時只是莞爾一笑,受到影響的是她做紅燒肉的手藝越來越無與倫比了。
她一直深信著那句話,要留住一個男人的心,就必須看好他的胃。然而她卻忽略了胃和心之間還有一個難以逾越的膈,胃舒服了,心未必就能感覺得到。
他說她做的紅燒肉越來越?jīng)]有味道,她也越來越討厭做紅燒肉時溢滿房間的味道,那種過去聞起來讓人流口水的味道現(xiàn)在充在鼻子里只能讓她反胃。自從他說了她做的紅燒肉難吃以后,他就再沒提過當年吃她做的紅燒肉的故事。自從他說了她做的紅燒肉難吃以后,她再不必為房間里充滿了紅燒肉的味道煩惱了。她和他都不承認他們之間發(fā)生的一切和當年她做的那碗紅燒肉有關。
她說他們的婚姻就像舞臺上的那束追光,幸福被放大,所有的不和諧都被放到追光以外的黑暗處。他們不想觸及,他們極力躲在那束追光里,困守著那束追光營造的幸福生活。
無論多么精彩的演出總要結束,追光會消失,舞者也必須離場。
她和他也沒能例外。
她說那碗紅燒肉也許就是被他們放到了追光之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