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偉 李松濤
在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在被媒體頻繁聚焦的“白領”和“農(nóng)民工”之外,生活著這樣一個青年群體:他們沒有所在城市的戶口,大部分有大專以上的學歷,一般從事非體力勞動性質的工作,居無定所。有青年研究者將其稱為“城市流動知識青年群體”(簡稱“流動知青”)。
這個群體以“北漂”最先引起關注,但其規(guī)模遠遠大于“北漂”。他們的絕對數(shù)量已經(jīng)相當可觀。奮爭拼搏是他們的青春底色,漂泊不定是他們的生活常態(tài)。
與人們熟悉的“上山下鄉(xiāng)”的“知青”不同,流動知青多是從小城市、農(nóng)村來到北京、上海、廣州等大城市,他們有知識,很多人是專科或本科畢業(yè),卻沒有大城市的戶口,這給了他們“流動”的感受;他們收入不高,在大城市過著中等偏下的生活;為了擺脫平庸的命運,他們愿意忍受暫時的貧窮和困頓,每天都在奮斗。
生活在北京大學附近的這些考研學生,只是流動知青中的一部分。在對流動知青的研究中,他們身上那種不灰心、不自暴自棄的品質最吸引我們。
1979年,“上山下鄉(xiāng)”的知識青年返城,第一個知青時代結束。那時,孫曉蕓(化名)還不到10歲。12年后的1991年,孫曉蕓來到北京,成為較早的一批城市流動知青之一。時過境遷,兩代知青流動的方向完全相反,不過,兩代人都有“向上”的追求,只是對“上”本身的理想千差萬別。追求更好的生活,是孫曉蕓和她的同路人的愿望。
孫曉蕓那一代流動知青,大多是因為個人因素來到大城市。時值上世紀90年代初,改革開放大潮涌動,個人創(chuàng)業(yè)的舉動逐漸受到人們的關注和青睞。孫曉蕓們相信北京有更好的生活在向她們招手。不過,那時候流動并不是青年們改變現(xiàn)狀的普遍選擇。
引發(fā)年輕人第一次大規(guī)模向大城市遷移的政策出現(xiàn)在1993年。這一年,曾讓孫曉蕓十分羨慕的“國家包分配”政策走到了盡頭。從這一年開始,感到工作不理想的本科畢業(yè)生,開始大批加入“流動知青”群體。
1999年,高校開始大規(guī)模擴招。大學生就業(yè)難問題日益突出,很多本科生拿不到留在大城市的指標,又不愿意回原籍工作,于是選擇了在大城市“流動”的生活方式。
與一次分配定終身的傳統(tǒng)大中專畢業(yè)生相比,流動知青有更多的自由,他們有可能通過奮斗改變命運。不過,這樣的自由,有時候充滿苦澀。
幾乎每個流動知青都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陳顥廬至今還記得初到北京,在人才交流市場吃盒飯時碰到的那些別有意味的笑臉。一位作家好心提醒他:“你還是到勞動力市場去試一下。”
“勞動力市場”和“人才市場”的區(qū)別,讓他強烈地感受到“身份對人的重要性”。
來北京已經(jīng)14年了,孫曉蕓至今沒有結婚,沒有北京市戶口,收入也不高。
如今,與孫曉蕓同時來到大城市的最早一批流動知青,已經(jīng)步入中年。他們的知青生涯即將走到盡頭,一些人終于躋身城市的主流,另一些人則無奈地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城市的邊緣游走。
此外,一種漂泊不定的感覺也讓孫曉蕓感到不安,“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過客”。許多流動知青都有這樣的心理感受。在北大讀書的時候,陳顥廬發(fā)現(xiàn),“正牌”的北大學生往往不愛和他說話。他這樣形容自己的難受感覺:“就好像有一扇門,只要走進去,我就可以進入另一種生活,可是別人卻把它關上了?!?/p>
“流動知青要努力尋求自己在社會職業(yè)結構中的位置,努力融入當?shù)厣鐣??!敝袊鐣茖W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陸建華說。在他看來,流動知青作為整體很難成為大城市的主流人群,但經(jīng)過有效的努力,其中一部分人可能會進入城市主流,成為城市主流的一部分。
正努力向社會主流人群靠攏的劉勁,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在社會上的尷尬位置。“我跟有北京市戶口的人不一樣,跟正規(guī)院校畢業(yè)、在北京找到工作的大學生不一樣,跟在家鄉(xiāng)工作的同學也不一樣?!?/p>
在城市白領階層和農(nóng)民工之間,流動知青成為一個“不上不下”的尷尬群體。他們沒有城市白領的較高地位;而與農(nóng)民工相比,他們的知識技能、就業(yè)前景較好,卻仍不穩(wěn)定。
專家說,流動知青現(xiàn)在缺乏的,是對自己所在群體訴求的整體認識。白領階層和民工階層都有自己明確的訴求,流動知青也要發(fā)現(xiàn)自己所在群體的訴求,獲得表達群體意愿的渠道。
(郭 敏摘自《中國青年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