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一場大雪,給這個春節(jié)帶來了更多的生機。瑞雪兆豐年,大片大片的雪花在人們對新一年的企盼里飛揚著。在鄉(xiāng)下,我真實觸摸到了這個新年過后的第一場雪。
初二這天,跟往年一樣,我和父母一起去給外婆拜年。因為按照老家土家族的習俗,初一是不興出門拜年的。在去鄉(xiāng)下的路上,雪下得很大。我穿著大紅的羽絨服行走在風雪中,突然一下子找到了過年的感覺。
對于“年”的印象,應該追溯到80年代,那時我剛上小學。雖然當時的日子不富裕,但是在一個孩子眼里,生活還是豐富多彩和饒有趣味的。那時的大人小孩不象現(xiàn)代人有那么多無形的壓力,所有的努力都是為了一家人吃好穿暖,對于其它的需求似乎不是那么在意,或許當時根本在意不了,所以“年”也就成了一年中最為盼望的日子?!斑^年”在孩子幼小的心靈里意味著不用上學,可以吃平常吃不到的好吃的,還有新衣服穿,更為高興的是可以收到壓歲錢。雖然明知道過完年,壓歲錢都要交給父母作為新年上學的費用,但是在小小的年紀里,也渴望枕頭下的那個小紅包,那份屬于自己的財產。
“噼噼啪啪……”一陣歡快的爆竹聲打斷了我的思緒,不覺中已走到外婆家的院門。這是外婆家嗎?記憶中的低矮板壁屋和黃土院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兩層的樓房和寬敞的水泥院壩。看到外婆樂呵呵地出來迎接我們,才打消了我的疑慮。雖然外婆每年都能見到我們一次,但每次見到我們都好像分開了許久的親人,摸摸這個、抱抱那個,又是抓糖,又是端水果,忙得不亦樂乎。
對于外婆家一年來的變化,我感到驚訝。許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七十多歲的外婆笑呵呵地說:“蓋這新房,你舅舅和小姨可出了大力呢。他們一個在外打工,一個在家開砂場,今年收入都蠻好。我雖然老了,也還可以做一些事,今年我就在家喂了兩頭肥豬賣了。要是你外公還在,看到這些不知道該有多高興呢?!?/p>
外公已去世10年了,對于他的記憶我依然深刻。外公是一位民間老中醫(yī),由于我小時候體弱多病,他就常常上山挖來草藥和雞蛋放在一起煮成“藥蛋”讓我吃,希望我的身體能長得結結實實的。我已記不清吃了多少個“藥蛋”,但那時10個雞蛋就能在小賣部換回很多日用品。時常,外公背著我,總是喜歡問:“長大后掙錢了干什么呀?”我也總是說:“給外公買新衣服。”其實外公每次都知道我會這么說,可是每一次聽到我的回答,他總是忍不住呵呵直笑。就在我參加工作的第二年,外公永遠離開了我們,而他卻最終沒等到我給他買回新衣服的那一天。
小時候,每次隨父母去給外公外婆拜年之前,母親總是給我姐妹倆交待:“外公給你們的壓歲錢,你們不能要”。我那時雖然年幼,但也隱約知道是因為外公家里窮,母親不忍心讓我們收壓歲錢。我還清楚地記得8歲那年,正月初三從外公家走時,外公塞給我和妹妹每人5元壓歲錢,我們說什么也不要。外公追不到我們,錢掉到了雪地上,外公一下子流淚了,聲音顫抖地說:“荷兒(我母親的小名),你讓她們拿著呀,別嫌少啊,外公就這個條件,沒辦法呀?!蹦赣H也哭了,無奈地讓我們收下這使人心酸的壓歲錢。
轉眼間,20年過去了,我已有了自己的女兒,每逢過年她也會收到長輩們的紅包。今年,她跟隨我和母親來到外婆家,當外婆給她兜里塞壓歲錢時,我看到母親笑了。我想母親此刻一定想起了外公,因為母親的笑容是那樣的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