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 撒
天空仍然晦暗。清晨4點一過,悠揚遼遠的唱經(jīng)聲從老城中上百個清真寺里一齊涌出,飄蕩在城市的上空。
這便是有“小麥加”之稱的甘肅臨夏回族自治州。
臨夏有回、漢、東鄉(xiāng)、保安、撒拉、土、藏等民族,總人口190萬,其中少數(shù)民族占總人口的56.41%,多數(shù)人信仰伊斯蘭教。
而當?shù)剡€有另一個關于人口的比例。甘肅省登記在冊的吸毒人口占到全省人口的比例為1.6‰,而在上世紀90年代末,臨夏的吸毒人口超過20‰,局部地區(qū)還遠高于此。
“誰都知道臨夏是全中國毒情最嚴重的地區(qū)。但很少有人真正了解具體情況,因為牽扯到民族和宗教等‘敏感問題?!币晃唤邮堋恫t望東方周刊》采訪的知情人說。
恐怖分子以毒養(yǎng)戰(zhàn)
讓臨夏州康樂縣緝毒大隊大隊長張立峰最為憂慮的是,以“東突”為首的分裂勢力正在民族地區(qū)販毒,利潤被用來資助恐怖和分裂活動。
張立峰向《瞭望東方周刊》透露,歷史上從甘肅臨夏遷往新疆的回族中,有一部分與新疆維吾爾族的“東突”分子聯(lián)系緊密,這些人經(jīng)常來往臨夏和新疆之間。
在2002年新疆維吾爾自治區(qū)的一次禁毒會議上,自治區(qū)黨委副書記周聲濤確認,“東突”恐怖勢力正在利用販賣毒品獲取的暴利籌集活動經(jīng)費。
長期研究跨國犯罪問題的中國現(xiàn)代國際關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員石剛說,“9·11”之前,“東突”80%的資金來源為“基地”等境外恐怖組織;而“9·11”之后,“基地”和塔利班遭到嚴重打擊,“東突”失去了在財政上的靠山。
“販毒及其他犯罪活動所募集的資金由原來只占20%,猛增到現(xiàn)在的一半以上,其中販毒所得是大頭?!彼f。
石剛告坼《瞭望東方周刊》,雖然“金新月”的毒品種植發(fā)展迅猛,但由于很難從中阿邊境走私入境,“東突”分子往往不惜長途跋涉從云南或“金三角”一帶走私毒品。
他說:“在中國的毒品走私中,‘金三角的毒品占了80%,其中大約有10%到20%走西線運到了新疆?!?/p>
在云南,伊斯蘭教主要分布在昆明、玉溪、大理、曲靖等州市,而這又多是毒情嚴重的地區(qū)。張立峰說,“我以前在云南搞緝毒工作時,就曾發(fā)現(xiàn)來自新疆‘東突組織的毒販。”
“民族分裂勢力、極端宗教勢力和暴力恐怖勢力三種力量開始參與販毒活動,對中國構成了新的威脅?!薄段鞑康貐^(qū)毒品犯罪對全國禁毒工作的影響研究》的執(zhí)筆者李波陽指出。
毒販滲入政治結構
如果將甘肅的毒品犯罪比喻為人身上難以治愈的膿瘡,那么,已經(jīng)有人擔心毒素會進一步滲透到它的政治骨架中。
張立峰對此深有體會,“康樂縣的很多樓都是一些大毒販蓋的。這些人已經(jīng)完成了最初的原始積累。他們形成一定的經(jīng)濟勢力后,必定會進一步建構他們的政治勢力。一旦這種情況出現(xiàn),我們這些人就危險了。”
“有時候,在縣城的大街上見到毒販,我都要上去和他們握手。我們只能在前期采取韌性的斗爭,直到有機會徹底消滅他們?!睆埩⒎逭f。
臨夏公安局的一位警官說,毒販政經(jīng)勾結的苗頭已經(jīng)出現(xiàn),“1999年,我們曾破獲一起3公斤的大案,幕后主使竟然是康樂縣信用社的主任?!备钊瞬唤獾氖?,該案犯竟然至今沒有被槍決。“有時候,感覺組織不是站在我們這一邊?!?/p>
蘭州市公安局禁毒處處長吳錦林也有這樣的擔心。據(jù)他透露,部分甘肅籍毒梟已有了正當?shù)穆殬I(yè)和合法的身份,他舉例說了蘭州某著名手抓店和其他企業(yè)主的名字,這些人身披“企業(yè)家、慈善家、政協(xié)委員”等光環(huán),他們利用合法身份瘋狂洗錢,進行更高層次的販毒活動。
要高度重視窮人吸毒現(xiàn)象
“以前,我們認為在一些富裕的地方或圈子,吸毒現(xiàn)象才比較嚴重,但是,現(xiàn)在的情況不一樣了?!碧m州大學法律系俞樹屹教授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記者在蘭州接觸到的吸毒者多為收入不高的工薪階層,還有很多是社會閑散青年、下崗工人、小商販乃至大學生。俞教授說,正是由于蘭州窮人吸毒者眾多,才形成了一個龐大的販毒網(wǎng)。
“在安寧和西固的一些廠區(qū),很多工廠效益不好或是倒閉,不少下崗工人和家屬吸上了毒。這里有深刻的社會問題?!庇針湟僬f,當社會成員面臨挫折、貧窮,又受到誘惑時,吸毒、販毒往往在所難免。
《西部地區(qū)毒品犯罪對全國禁毒工作的影響研究"艮告稱,由于毒品價格昂貴,吸毒者不勝負擔,極易造成傾家蕩產(chǎn)、妻離子散,也誘發(fā)了盜竊、貪污、搶劫、詐騙、綁架、盜竊槍支彈藥等大量刑事犯罪活動。
據(jù)有關部門統(tǒng)計,大凡吸毒者,男的80%靠偷、搶、騙,女的80%靠賣淫。
報告還稱,臨夏回族自治州8縣市有7個國家級貧困縣,那里的一些人把販毒作為脫貧致富的出路,形成了貧困——販毒——吸毒——再貧困——再販毒的怪圈。
“有些人只是大毒販的馬仔,他們真的不想去販毒,但他們作為社會的弱勢群體,一般又是家里的頂梁柱,有些人家里只有一張涼席,連被子都沒有!去年我們槍斃了一個馬仔,他販毒是為了給家里瞎媳婦看病,我們看了都不忍心!”張立峰說。
危及全面小康的政治問題
中共十六大提出在本世紀頭20年,集中力量全面建設更高水平的小康社會,一個基本的考慮,就是要逐步解決中國東西部和城鄉(xiāng)之間發(fā)展不平衡的問題。在這個意義上,西部毒害就成為了一個十分重大的政治問題。
對此,新一屆中央政府高度重視,禁毒力度不斷加大。中國利用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與緬甸、老撾、泰國、越南、柬埔寨、印度、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俄羅斯、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墨西哥、美國等國簽署的一系列禁毒備忘錄、合作協(xié)議和行動計劃,推動東南亞次區(qū)域禁毒涼解備忘錄、東盟和中國禁毒行動計劃的進一步實施,努力減少“金三角”毒品的威脅。
同時,中國在國內(nèi)采取“四禁開舉”、“標本兼治”、“堵源截流”、“嚴格執(zhí)法”的措施,提高全民禁毒意識,堅持相信和依靠基層組織、相信和依靠廣大干部群眾的工作方針,以村組街道社區(qū)為重點,創(chuàng)造了不少新的禁毒經(jīng)驗。
然而,毒品問題不同于一般的利:會問題,涉及復雜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歷史、社會、地理、生理和心理因素?!八賱僬摗币呀?jīng)被實踐否定。
從中國毒品犯罪的發(fā)展趨勢分析,仍沒有越過擴展蔓延的最高峰,在2003年至2006年還可能有一段繼續(xù)膨脹期,在2010年前后增勢有可能減緩,但不會是直線式的回落,很可能是曲折反復。
中國的目標是,以“持久戰(zhàn)”的思想開展禁毒工作,以創(chuàng)建“無毒住宅小區(qū)”、“無毒社區(qū)”、“無毒村鎮(zhèn)”、“無毒市(縣)”為載體,積小勝為大勝,經(jīng)過十年、幾十年、甚至幾代人的艱苦努力,力爭將中國的毒品問題解決在最低限度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