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看過一部電影叫《巴士奇遇結(jié)良緣》,說的是一個小伙子在巴士上,巧遇一個姑娘,由此引發(fā)出一連串曲折離奇、妙趣橫生的浪漫故事。想不到多年以后,在蘇聯(lián)解體后不久的烏克蘭,我也碰上了一段巴士奇遇。
要說巴土,我還是先介紹一下那里的公共交通吧,用“四通八達,無處不去,無處不在”來形容可以說是恰如其分。因此,乘公交的人很多。而且,無論有軌、無軌,還是巴士、地鐵,都是一票通用。早在幾十年前那里就實行了無人售票。乘客上車后,就自覺拿出車票到打票機上打孔,買月票的則無需打孔。打孔與不打孔,有沒有月票,幾乎無人過問,因而總是有人逃票。蘇聯(lián)人還專門為逃票者取了一個“雅號”叫“ЗАЯЦ”(“免子”)。所以,沒人售票,但有人查票。當然,不是天天查,也不是輛輛車都查,只是抽查。
那時我剛到烏克蘭,對許多情況都不熟。這天約好要去當?shù)匾粦羧思易隹?。再過兩站,就要下車了。正在這時一個烏克蘭老太太迎面走來。她個子高高的,眼睛亮亮的,抬頭一看,頗有幾分像我國市場管理委員會管理員的派頭。她一邊走,一邊把手中一個紀念章一樣的牌子向乘客展示。我想,她大概是在兜售紀念章吧。因為蘇聯(lián)解體后,物資非常匱乏,尤其是日常用品。商店的貨架上大多空空如也。所以老百姓就把家里的東西拿到市場上去賣,有時干脆就三三兩兩站在路邊叫賣。他們賣的東西,什么都有,大到小汽車、皮大衣,小到望遠鏡、紀念章……五花八門,無奇不有。
正當我浮想聯(lián)翩時,老太太已站到了我的面前。她把那“紀念章”往我眼前一晃,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一個勁地盯著我看。我一瞥,那是什么樣的紀念章啊,既沒有任何藝術(shù)氣息,也毫無個性可言,我才不買呢,于是我就堅定地搖搖頭。但她卻沒有任何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把那個牌子往我眼前一遞,并瞪了我一眼??磥?,她比我更堅定,有一種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勁頭。他們的耐性和韌性是舉世聞名的,他們可以把大大的木頭劈成小小的湯勺,也可以幾十個小時站在冰天雪地的街上,就為了賣一方小小的頭巾。
老太太看我仍然熟視無睹,終于開口了,嘰哩咕嚕,一通烏克蘭語。不巧的是,我學的是俄語,于是置若罔聞,自然還是神態(tài)自若。不料,老太太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似乎還有些火,但沒有發(fā)作。就聽四周議論紛紛了。更巧的是,有人開始用俄語講了:“這年輕人文質(zhì)彬彬的,不像是……”“小伙子可能是剛到的留學生……”顯然這是有人為我“打抱不平”,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暖意,但卻感到莫名其妙。就要到站了,我顧不得細聽,也來不及細想。驀然一個非常熟悉的俄語單詞,飛進我的耳朵“ЬИЛЕТ”!——這是漢語“票”的意思!哦,原來老太太是查票的!那牌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紀念章,而是她執(zhí)行公務時出示的身份證明。天啊,我差點被老太太誤認為是“兔子”了;再過幾秒,我如果就此下車了,那豈不成了“千古奇冤”嗎?。
“ЬИЛЕТ,У МЕНЯ ЕСТЬ!”(票,我有!),我脫口而出。話音剛落,我就迅速地掏出月票,神色中一定有幾分聯(lián)邦特工掏出PASS的瀟灑。頓時,車箱里爆發(fā)出一陣會心而又爽朗的笑聲。老太太也笑了,“俄說嘛,這中國小伙一看就不像是‘兔子’”
笑聲中,我下了車。轉(zhuǎn)身,情不自禁地向車上的烏克蘭朋友們揮揮手,他們也正在向我招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