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祖永樂七年,相州舉子邱子玉辭別家人進京赴試。途中見天色已晚,便住進一家客店,在店里遇到一位同科應試的舉子,一打聽原來是同鄉(xiāng),名叫馮玉川,兩家住地相隔三十余里。它鄉(xiāng)遇同鄉(xiāng),二人顯得格外親熱,第二天便結伴而行。
來到京城后,三場考試下來,二人都榜上無名。沒法子,只好踏上回鄉(xiāng)之路。
月余之后,回到相州,先到了邱子玉的家。邱子玉說道:“玉川兄,你我性情相對,一見如故,今日路過寒舍,請到我家小住幾日,你我盡情暢談一番,不知兄臺意下如何?”
馮玉川見邱子玉盛情相邀,便拱手對邱子玉道:“感謝賢弟盛情,恭敬不如從命,那就打擾賢弟了?!闭f罷便隨邱子玉進了邱家。
馮玉川在邱子玉家一待就是三天,二人談古論今,吟詩論對,心情格外舒暢。
第四天,馮玉川對邱子玉說道:“賢弟,愚兄出門已久,恐家人掛念,在貴府已討擾三天,我想今日就告辭回家,特向賢弟辭行。”邱子玉聽后道:“既是玉川兄欲行,小弟不便再留,今晚為兄餞行。”
晚上,邱子玉備下豐盛的酒宴,為馮玉川餞行。馮玉川一時高興,喝得酩酊大醉,端起一杯酒站起來,搖搖晃晃地對邱子玉說道:“賢弟,愚兄這……這一路多蒙賢弟照應,你我一……一見如故,望……望賢弟改……改日到愚兄寒舍一敘,讓愚兄我……我也盡盡地主之誼……”說著話馮玉川酒杯落地,腳步不穩(wěn),竟向邱子玉撲來。
邱子玉見馮玉川真醉了,便將他扶到床上。馮玉川身體一挨床便呼呼睡去,邱子玉連喊數(shù)聲,馮玉川理也不理。見馮玉川已睡牢,邱子玉把被褥給他蓋好后,也到自己臥室睡覺去了。
第二天,邱子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來后到馮玉川睡覺的書房里,見馮玉川尚未睡醒,便上去推他一把道:“馮兄醒來?!瘪T玉川毫無反映,又連晃了他幾下,依然如故。邱子玉心里害怕,試著摸了摸馮玉川的臉,已經(jīng)冰涼,不知何時已氣絕身亡。
邱子玉大吃一驚,昏了過去,醒來后心想:人命關天,只有報官處理。
鄴縣縣令尚文科,接到報案后,帶領一干衙役仵作來到邱子玉家中,令仵作檢驗了死者尸體。仵作檢查后報道:“稟太爺,死者全身皮膚完好無損,未受任何兇器擊打?!?/p>
尚縣令聽后,也近前察看了一番,見如仵作所言。尚縣令心想:“奇怪,無任何傷痕,且容貌安詳,也不像中毒而亡。人已死去,只好讓差衙把書房鎖了,把邱子玉帶回縣衙審問。
尚縣令對堂前跪著的邱子玉說道:“堂前所跪何人?”邱子玉答道:“學生邱子玉?!鄙锌h令又問:“馮玉川因何死在你家,如實講來?”邱子玉便把馮玉川住在他家的經(jīng)過一五一十地對縣太爺講了一遍。
尚縣令聽后對邱子玉說道:“人死在你家,你又不知因何而死,不能自圓其說。和你一樣壯實的青年人,無痛無災的死去,你讓本縣如何處理。念你有功名在身,本縣也不難為你,只好委曲暫押牢中,待本縣查明原因后再作處理?!?/p>
尚縣令不分晝夜地苦思冥想,一連四五天也沒有想出個頭緒來。這時,家人來報,尚縣令的同窗好友、兩榜進士出身的頂頭上司、相州知府梁禮彬來訪。尚縣令趕緊整冠出迎。賓主來到客廳后,家人奉上熱茶,客套話過后,梁知府問起政事來。尚縣令嘆口氣道:“唉!有一樁命案,可把小弟給難住了。”梁知府聽了問道:“賢弟熟讀詩書,思路敏捷,啥案子能把你給難?。俊?/p>
尚縣令便把邱馮一案詳詳細細地講給梁知府聽。梁知府聽后心想:一個案子兩個舉人,如今一個已死,另一個關在牢里。若是長期拖下去冤枉了他,可是害他一生,便產(chǎn)生了憐憫之心。于是就和尚縣令約定,第二天去邱家查看現(xiàn)場。
第二天,尚縣令引梁知府來到邱家打開鎖著的書房后,梁知府便用心地查看起來。梁知府看到,書房雖不甚大,卻擺設井井有條,床鋪上擺著馮玉川蓋過的被褥。梁知府翻來復去地看了看,也看不出什么可疑之處。最后,書桌上花瓶中一枝枯萎的花引起了梁知府的注意,他左手抽出枯花,右手拿起花瓶看了看。瓶中無水,他放下花瓶,兩手慢慢地把枯花和葉子抻開,見是一朵粉紅色的花朵,還不甚干枯,葉子呈圓型,五個葉尖占了多半邊,像是一個伸著五指的手掌。
看到這里,梁知府心里霍然開朗,只見他對尚縣令說道:“尚賢弟,此案破矣。”尚縣令聽了梁知府的話后,不解地問道:“梁兄,此話怎講?”只見梁知府拿起枯花和花瓶對他說道:“賢弟,你我且回衙門去,到時便知?!?/p>
尚縣令和梁知府回到縣衙后,梁知府讓人弄來一盆清水,把枯萎了的干花浸泡在水里,半個時辰后,把尚縣令養(yǎng)的金魚捉了兩尾來放到盆里,只見兩尾金魚在水里游著游著便翻了肚子死去。
尚縣令見了,滿臉疑惑,不解地問道:“梁兄,這是咋回事?”梁知府解釋道:“尚賢弟,此花名為佛手蓮,有巨毒。常言道:佛手蓮,佛手蓮,低頭吃,抬頭完。那天馮玉川吃醉了酒,晚上醒來后干渴難耐,想找水喝,又想不是在自己家里,不便吆喝人,見花瓶里有水,便拔出花來,將瓶里的水喝掉后又將花插進去,結果中毒而死。中此花毒者,容顔不變,因此很難辨認是中毒而死。此花在我們老家有,人們視為毒蛇猛獸。馮玉川不識此花,喝了花瓶里的水,送了性命??磥磉@邱子玉是無辜的?!?/p>
尚縣令聽了梁知府的一番議論后,心服口服地說道:“梁兄學識淵博,觀察仔細,破了此案,不然險些冤枉了好人。梁兄真乃為官者的楷模!”說完一躬到地。
邱子玉馬上被無罪釋放,而后發(fā)憤讀書,終登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