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面對面

我叫陳玉敏，出生在皖南山區(qū)的一座小縣城，十多年的寒窗之苦將我送進大學(xué)的校門。我第一次目睹父親的婚外情是在去年放暑假回家的時候。由于被學(xué)校評為“三好學(xué)生”，我心里挺得意，想給父母一個意外驚喜，下午一開完會就往家趕。我的家是坐落在城南的一座三層樓的別墅，周圍綠樹環(huán)繞，空氣清新。能夠享受這富足的生活，全憑父親近１０年的打拼。

父親將家搬進了別墅，但母親卻不習(xí)慣這足不出戶的生活，她讓父親投資在城里購買了兩間門面房，經(jīng)營起農(nóng)機配件。對這事父親一開始還挺支持，但隨著業(yè)務(wù)的擴展，他覺得母親丟下家里的事去掙那蠅頭小利，有些得不償失，就勸母親把業(yè)務(wù)交給廠里其他職工，回來操持家務(wù)。母親生意剛理出頭緒，熱情挺高，被他當(dāng)頭潑了盆涼水，自然不愿意，兩人時常為這事爭吵，心里疙疙瘩瘩的。

現(xiàn)在父母關(guān)系不知怎樣。晚上８點多鐘，我乘車趕到家。打開門，客廳里亮著燈，但沒有人。上樓去看，臥室的門開著一道小縫，傳來父親的咳嗽聲。

我上前輕輕推開門，粉紅色的壁燈照射下，一對赤身裸體相擁的男女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情，隨即迅速分開，并用毛巾被遮蓋。而那位男人就是我曾為之自豪的父親！眼前的一切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我傻愣愣地站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哐當(dāng)”一聲帶上門，跌跌撞撞地跑下樓去。

為母討尊嚴(yán)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我既為父親放縱情欲、背棄家庭感到恥辱，又為那女子不顧廉恥、侵入我們這原本幸福的家庭感到憤恨。金錢的魔力果真是令人難以抗拒，我實在難以想象原本嫉惡如仇的父親竟也開始游戲人生。這一切都是那“狐貍精”惹的禍，她纏住我父親這快５０歲的半大老頭，無非是在用自己的青春做賭注，覬覦父親創(chuàng)下的百萬家財。我決不能讓她的陰謀得逞！

思路一清晰，我便到城西的配件經(jīng)營部去找母親。經(jīng)營部這時已打烊了，只是側(cè)面的小門開著，露出冷清的節(jié)能燈光。忙碌一天的母親到現(xiàn)在才端上碗，就著一小碟蒸咸肉和大半碗白菜蛋湯下飯。我望著她斑白的雙鬢，想想父親的花天酒地，心里為她感到憤憤不平。

母親見我悶悶不樂的神情，猜中了八九分。經(jīng)我再三追問，她才說出事情真相：“現(xiàn)在與你爸打得火熱的女人名叫李春麗，是一位民辦中學(xué)的聘用教師，一年前被車撞上，肇事者跑了，是你爸駕車將她送到醫(yī)院，并支付了手術(shù)費用。誰想一來二去，兩個人就混熟了，你爸不知哪根神經(jīng)出了毛病，后來又把她招進廠里當(dāng)秘書?？欤担皻q的人了，整天和那小妖精眉來眼去的，一出去談業(yè)務(wù)就帶著她游山玩水?！?/p>

母親說著說著，眼淚就涌了出來。我一邊安慰母親，一邊在考慮如何才能為她討個公道。我想起那位名叫李春麗的女秘書。對，解鈴還需系鈴人，她既然介入了我們原本和睦的家庭，就應(yīng)該承擔(dān)起道義上的責(zé)任。

第二天中午，我找到她在工廠附近租住的樓房。她一打開門，見是我，極不自然地愣了一會兒，隨后理了一下額前飄散的烏發(fā)，將我讓進屋。

我等她坐下，瞅了她一眼，然后便闡明自己的觀點：“我父親是快５０歲的人了，你跟著他不會有什么前途的，還是趁現(xiàn)在年輕，早些離開的好。”

她回望了我一眼，嘆口氣道：“其實我離開不離開不在于自己，關(guān)鍵在你父親。坦率地說，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對他心存感激。我們一開始的交往是純潔的，是你母親的猜疑和爭吵最后將你父親推到我身邊來的?！?/p>

真是混賬邏輯，我壓住心里的火才沒有發(fā)作，只是說話的腔調(diào)有些變樣，“但不論怎樣，我父母現(xiàn)在的婚姻關(guān)系是受法律保護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充當(dāng)?shù)谌哌@不光彩的角色為妙。”

“你認為沒有愛情的婚姻還有維持下去的必要嗎？即使不是因為我的介入，你的父母也很難繼續(xù)生活在一起。你父親是個很有責(zé)任感的男人，如果不是因為與你母親之間存在難以彌合的情感裂痕，他是不會走到這一步的?！?/p>

我聽她這么一說，一肚子怨氣便涌上來，沖她說道：“是誰造成了他們之間的情感裂痕？始作俑者還不是你嗎。我勸你還是找個年輕男人成家的好，省得總纏著人家有婦之夫?！?/p>

她一聽這話，臉漲得通紅，憋了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句：“我要找什么人成家似乎輪不到你說三道四，我要告訴你的是：像你這樣的人不配干涉你父親的選擇！”說完退到門邊，做出送客的姿態(tài)。

遇到這樣強詞奪理的女人，我牙咬得“咯咯”響，恨不能撲上去，將她撕成碎片。

初識情人弟

此道不通，只有另尋其他出路。在李春麗這兒碰壁后，我想再去找一下她父母，可聽母親說他們都已去世了。只聽說她有個弟弟叫李春林，在縣醫(yī)院當(dāng)會計，兩人感情挺好的。我想通過他做些工作，也許可以讓李春麗迷途知返。

李春林上班的地方在醫(yī)院６樓，我找到他時，他正在填寫會計記錄，瞧一個陌生女子走過來，有些疑惑。

我忙自我介紹道：“我叫陳玉敏，是農(nóng)機廠陳廠長的女兒，有件事想麻煩你?！?/p>

聽我這么一說，他英俊的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掃了一眼周圍的人，然后說：“有些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我１１點半下班，到時你在樓底下等我好嗎？”

他既然這么說，我也不好強求，到樓下等他。下班時他穿一件淺灰色Ｔ恤衫，顯得很清爽，只是人看上去有些憂郁。我瞧是中午吃飯時間了，就邀他到路邊的一家飯店，點了幾個菜，一邊吃一邊談心。

他聽我說明來意后，告訴我，其實他也反對姐姐與我父親交往，勸過幾回，可姐姐就是聽不進去，還說陳廠長是個很有魄力的男人，與妻子感情已經(jīng)破裂，需要她給予生活上的關(guān)心和事業(yè)上的幫助。

我向他介紹了父母原本恩愛的一些情感經(jīng)歷，說明只是由于他姐姐的介入才出現(xiàn)矛盾，希望他再找機會勸勸其姐，并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他經(jīng)不住我的反復(fù)懇求，點頭答應(yīng)再去勸勸姐姐。吃完飯，我要結(jié)賬，他說什么也不同意，硬是將我攔下，自己付賬。

他這樣做，讓我即刻對他高看幾眼。我想，要是李春麗像她弟弟這樣善解人意該有多好。隨后我便在家等他的消息。兩天過后，他打來電話，說姐姐聽了他的勸說后非常惱火，說如果再多管閑事就當(dāng)沒他這個弟弟，話語中流露出無奈的嘆息。

聽他這么一說，我神情十分沮喪，晚上回來，竟不知如何開口向母親說明情況。夜里躺在臨時搭起的鋼絲床上，我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想著二十多年來母親付出的辛勞和對我的關(guān)愛，心里十分愧疚。迷迷糊糊，我想出個餿主意，那就是我去追父親情人的弟弟，讓他們雙雙陷入尷尬的境地。只是這樣做，我如何向大學(xué)里的男友胡瑞平交代呢？唉顧不了許多了，闖過這一關(guān)再說吧。

追父情人弟

我開始有意接近李春林，為了不使自己顯得難堪，我打電話說自己頭疼得厲害，想請他找個技術(shù)過硬的醫(yī)生給看看病。他考慮了幾分鐘，然后答應(yīng)了。

有了這次機會，我發(fā)現(xiàn)李春林并不討厭我，心理上也就放開了許多，又以這樣那樣的理由約他出來幾次。他人挺善良，每次都沒抹我的面子。由于假期只有１個多月，我默默在心里定下了要在３個星期內(nèi)與他明確戀愛關(guān)系，一個月內(nèi)讓我們的關(guān)系家喻戶曉，臨返校前讓李春麗與父親散伙的奮斗目標(biāo)，并為之而絞盡腦汁。聽說李春林準(zhǔn)備進行會計電算化訓(xùn)練，我心里竊喜，便拎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上門，自告奮勇承擔(dān)起輔導(dǎo)任務(wù)。

他租住的是醫(yī)院附近的一間民房，面積不大，但布置的挺整潔，讓人感覺很溫馨。我為他輔導(dǎo)一般選在夜晚和他輪休的時間進行，小街上人來人往，難免會碰上幾個熟人。他們見我同李春林一起出出進進的，往往露出驚訝的神情。我巴不得這樣，只是擔(dān)心李春林扛不住而退卻。側(cè)目望望，他只是有點不自然，沒有想避開嫌疑的表示。我這才放心了，估計李春林心里也愿意與我親近，我膽子就更大了，眼中情脈脈，話中愛深深，向他步步緊逼?？伤冀K有些猶豫，一次他緊揪著我，問道：“你老實說，經(jīng)常找我，是不是有其他目的？”

他目光清澈，容不得我有半點的掩飾，我只得嬌羞地說出自己的心思：“坦率地說，我一開始只是想讓你勸勸你姐，但現(xiàn)在和你相處，感到你這個人挺值得信賴的，如果可能的話，我愿意繼續(xù)交往下去?！彼@才舒展開眉頭，露出會意的微笑，將手輕輕搭在我的手上。我握緊他的手，實現(xiàn)了第一階段目標(biāo)。

我正準(zhǔn)備展開第二階段攻勢，這時小縣城已起風(fēng)雨?！瓣愑衩暨@姑娘竟勾搭上他老爸情人的弟弟，這會兒有好戲看了。”

李春麗大概聽到了些風(fēng)聲，一天傍晚來找弟弟，見他穿著背心打開門，明白了八九分，緊繃著臉，眼角眉梢都是恨。她將弟弟叫到門外墻旮旯里，低聲責(zé)問。李春林先是不吭聲，被她姐一個勁兒地斥責(zé)。后來不知為何，兩人爭吵起來，李春麗甩手一巴掌打在弟弟臉上。我怕他們要鬧出什么事，一直暗暗跟在后頭，眼瞅著“戀人”因我受委屈，再也忍不住了，奔向前去，揪住李春麗：“憑什么打人！”

李春麗愣住了，只是憋足勁想甩開我的手。李春林勸我道：“玉敏，你回去吧，這是我們姐弟倆的事，你別再摻和了?！?/p>

我這才松開手。李春麗見事情鬧大了，趕緊灰溜溜地離開。我將李春林迎進屋，一面安慰他，一面打了盆水給他洗臉。不一會兒，我手機響了，一聽是父親的聲音：“聽說你和春林好上了，這種事你也做得出來。你給我馬上斷了，否則我只當(dāng)沒你這個女兒！”

我自然也沒好口氣，回他道：“該斷的是你不是我，你應(yīng)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羞恥，而不是來教訓(xùn)我?！?/p>

我同父親的爭吵聲挺大，李春林也許聽出了些眉目。他將我摟在懷里，一個勁兒地安慰我。我怕父親跑過來鬧，想離開?？衫畲毫謪s不讓我走，一直摟著我斜靠在床沿上，直到朝霞映紅天際。

曲終人散盡

經(jīng)歷了這場風(fēng)波后，李春林患上了神經(jīng)衰弱，住進了醫(yī)院。我整日守候在床前。他也只有握著我的手，才能睡得比較沉穩(wěn)。從他那依戀的目光中，我感到心靈強烈地震顫，感覺到自己真不能游戲人生，愚弄這位心地善良的男孩的感情。我利用他睡覺的間隙，給原來的男友胡瑞平寫了一封長信，敘述了一個多月來所經(jīng)歷的事情，闡明了與李春林的關(guān)系以及今后自己的打算。坦率地說，為人坦誠的李春林除文化程度低些外，沒有其他可挑剔的，只是我跟他在一起時感覺不像一對戀人。唉，生活哪能處處隨人意呢，與原來的男友在一起是夠浪漫、刺激，但時不時地還會因意見相左引發(fā)激烈的爭吵，互相幾天不搭理。這段時間與李春林在一起，我感受更多的是他營造的溫馨氣氛。

李春麗得知弟弟住院后，來醫(yī)院探望，沒跟我說一句話，徑直走到弟弟床前，丟下５０００元錢和一封信，然后紅著眼圈離開了。李春林醒來后打開一看，原來信中說她已從廠里辭職，決定離開我父親，到南方發(fā)展，勸弟弟好自為之。

捧著姐姐的信，李春林的淚水撲簌簌滾落下來，情緒有些激動，竟怪我為什么當(dāng)時不叫醒他。我只有一個勁兒地道歉、說明，才讓他安靜下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李春林恢復(fù)了健康，我將他接回住處。母親來看他，出門后遞給我一封信。我看是胡瑞平的筆跡，拆開后一瞧，內(nèi)頁上面既沒稱呼，也沒落款，只有兩行大字：現(xiàn)代大學(xué)生，上演小鬧劇——荒唐之極！

我苦笑著搖搖頭，將信揣進衣袋里，隨后便詢問起母親和父親的一些情況。母親嘆了口氣說：“你爸已上法院起訴同我離婚，鐵了心要拆散這個家，我想這疙疙瘩瘩的日子也沒法過下去了，離就離吧，只要不再和那狐貍精攪在一起就成！”

這是什么邏輯？聽了母親的話，我的腦袋“轟”地一聲炸開了，愕然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