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偶然的口哨
有人改變了歷史,而后人卻不知道他的確切身份。有的人,似乎要過著普通的生活,可是偶然性卻挑中了他做為歷史的分岔口。不幸的是,這類人往往是以極度悲慘的境遇震撼麻木的人群,從而使世界做出了改變。
1955年夏天,芝加哥的Mamie Till送她的兒子Emmett Till上車去南方探望親戚——這母子倆都是黑人——在美國南方,據(jù)說在那個時代每年平均會發(fā)生數(shù)千起謀殺黑人的案件,媽媽上車前,交代孩子在南方應(yīng)該如何尊重白人:當你曲膝向碰見的白人致敬時,要心甘情愿。
這個14歲的小男孩,并沒有把母親的話放在心里。偶然性,恐怕就是在這一瞬間,搖中了他作為改變時代的震撼彈。
Emmett Till在南方,看到玩伴們那么害怕白人,就在他們面前吹起了牛:我在芝加哥,可是有白女朋友哪!他們當然不信,激他做出點什么證明自己的說法。這個14歲的小黑男孩,走進了身后的雜貨店,據(jù)說,對著白人婦女吹了聲口哨。
傳說中的這聲輕佻口哨,讓這位白人婦女的丈夫和弟弟,痛毆并殺害了Emmett Till。他們一邊打他一邊問:你敢認為你比我們好嗎?小男孩說:敢。他被打爛腦袋后,扔進了河里。
由白人組成的陪審團宣布兩位嫌犯無罪。
Mamie Till媽媽做出了一個可怕的決定,她讓變形Emmett Till尸身公開展覽。美國北部的黑人無比驚詫,南部黑人的困境讓他們激發(fā)了非凡的戰(zhàn)斗力。Emmett Till的死,成為美國人權(quán)進步史上,最重要的標識之一。
近來,此案又出現(xiàn)了新物證,重新開庭審理的結(jié)果,讓大家分外期待。Emmett Till,是無法被抹去的名字,可是,作為個人來說,被世界的偶然性挑中成為犧牲,應(yīng)該是很痛苦的事情吧?這個世界上,就是存在這么多類似的偶然痛苦。
結(jié)婚啟事
湖南都督譚延闿,自打辛亥反正以來,從未像今日這樣頭痛。在公事房耗了大半天,連午飯都沒吃。好容易人散了,譚都督踱進內(nèi)堂,一面摘帽子,一面用手巾擦額頭。春寒料峭,他倒急出一腦門汗。
“太太,這湖南的官不好當啊,”他忍不住向夫人發(fā)牢騷,“一邊是本省女權(quán)領(lǐng)袖,一邊是長沙官報主編,誰也不服誰,叫我這個都督夾在中間做磨心!”
譚夫人給他倒了一杯茶:“聽說今天是唐群英在前邊鬧?”
“唐群英你還不知道?那是女界革命第一人!去年本黨成立大會上,就為了國民黨不接收女黨員的規(guī)章,沖上臺去,給了秘書長宋教仁一個大嘴巴子!她回湖南搞女權(quán)革命,我就知道麻煩少不了,可沒想到會出今天這檔事!”
“那到底是什么事呢?”夫人也動了好奇心。
“說來好笑,前兩天的《長沙日報》上,登了一則‘唐群英鄭師道結(jié)婚啟事’,時間地點,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誰料道,子虛烏有,完全沒影子的事?!?/p>
“啊喲,那是不對,人家四十來歲一個寡婦,名節(jié)還是要的,怎么能造這種謠,往人身上潑污水?”
“唐群英帶人找上門去。但是《長沙日報》主編傅熊湘不認這個帳,說廣告是議員鄭師道直接送登的,他們對廣告內(nèi)容不負責任——鄭師道,神經(jīng)病!唐群英犯不著跟他淘氣,就只好找報館的晦氣?!?/p>
“所以他們就鬧到你這兒來啦?”
“嘿嘿,直接上這兒來倒好了!那些女子參盟會的人,可是省油的燈?傅熊湘一言不合,惹惱了她們,一聲令下,打得長沙日報館雪片也似,編輯室一塌糊涂不說,排字房的機器和字盤也全部打爛了。我在公署還納悶?zāi)?,今日的報紙怎么還不送來……他們就吵上門來,唐群英要求報館賠償名譽損失,報館要求唐群英賠償經(jīng)濟損失,一幫男女在我這吵了一上午,吵得我頭都暈了!”譚都督一口氣喝光了杯中茶。
夫人小心翼翼地過來續(xù)水。“這事兒……最后怎么說?”
“嗐,我也難辦哪!做好做歹,從公署稅款里撥了兩千元給長沙日報,才算了結(jié)?!弊T都督閉上眼,疲憊地仰了仰頭,又睜開眼,“唐群英說,她們女子沒有輿論工具,才會被人這樣欺侮,她們要辦一個《女權(quán)日報》,跟《長沙日報》唱對臺。到那時,你再看好戲吧,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