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程談戀愛
李鵬程大學畢業(yè)那年,待業(yè)在家,無事可做,鉤上了伺候他姥姥的小保姆,并且拉出去搞同居。鵬程媽媽知道后,跑過去,揣開門,倒在地上打滾,把頭往墻上撞。
與小保姆被生生分開后,鵬程心灰意懶,為了吃飯,在五道口書攤找了個工作。騎三輪車老遠地去進書,李鵬程拉回一車的《尤利西斯》。奇怪的呢,女老板,不但不生氣,還用小毛巾給鵬程擦腦門上的汗珠兒。
這段甜蜜的感情因為一位經常來看而不買書的女博士、繼而是鵬程媽媽的介入,逐漸變成了罵街、抓臉以及號啕大哭。李鵬程這一次,不知道哪來了決絕的勇氣,開始一言不發(fā),直到3個月后3個女人棄他而去——這回,他開始在北京嘉里中心滔滔不絕地給人講波浪理論。
李鵬程活成主流精英后,老婆自然也娶上了一個??墒怯幸惶欤i程的媽媽病了,并且一下就病危了。作為獨子,站在這個寡居多年“為自己操碎了心”、剛剛有所欣慰并開始盼孫子、但一夜間渾身插滿了管子的媽媽面前,鵬程,不難過,反倒有點惱火——惱火這個人,30年來,以愛的名義向他一再訛詐,要他歸順,迫他降伏;如今,撒手說要走就要走。哼。
于是鵬程轉身出了病房,迎面碰上送藥的小護士麗麗,麗麗穿著小白布鞋,鼻子上有兩三顆小雀斑,讓鵬程覺得“相當可以”。所以,媽媽沒的時候,鵬程正在和麗麗游泳——游泳池水碧藍,天碧藍,白色的云彩跑得飛快——不巧的是,碰上了老婆的同事。
終于無牽無掛的鵬程來到美國。讀工商管理??墒蛆i程沒心思讀狗屁工商管理。但因為有獎學金,而且樓上有個女同學經常娉娉婷婷下樓找他幫做作業(yè)。這女同學是簽F2混出國就離婚的,一邊在賓館疊被子一邊念計算機。娉娉婷婷是上海人,精但講信用:一般是,以一次作業(yè)兩小時計,兩小時以內,可以允許鵬程摸一次手——左手;如果超過兩小時,就會主動把另外一只手,右手,放到桌面上來。
鵬程摸了快半年的手,想進一步。娉娉婷婷說,正好,畢業(yè)論文我正愁呢。鵬程把題目拿過來,熬了兩個晚上,想糊弄過關。結果,娉娉婷婷接過論文,打了個榧子,說,別急嘛,等交上去,導師過目通過了再說。說著就往樓上跑,跑到一半,想起什么,回頭,沖鵬程來了個飛吻,說,你幫忙可幫到底啊。
鵬程覺得索然寡味,第二天,收拾行李,到機場買票回了北京。
人生最勁
小野
因為迷戀武俠故事,總愛追問不同的人一個相同的問題:你認為人生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中國高爾夫球打得最好看的張連偉說:球品即人品,高爾夫的最高境界就是做人,做人沒問題,球才夠完美。說完,他掄起球桿,款扭狼腰,如同高手出招,迅雷不及掩耳,只聽得金屬與空氣相碰的微“錚”一聲,眾球童高叫:好球!略一定睛,白色目標已在300碼之外。
中國走鋼絲走得最玩命的阿迪力說: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再高了,我最高就走到662米高的鋼絲,也許將來有人可以走上直升飛機飛到的高度,但也許再沒人能走上662米。說完,他面容沉毅,左腳點右腳背,攀上云霧繚繞處的繩索,須臾隱沒了身影。
中國玩麻將玩得最執(zhí)著的一老太太,她什么也沒說,在腦溢血被醫(y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后還堅持“戰(zhàn)斗”,終于在最后一把圓滿“自摸”,人牌合一,含笑九泉。
中國網戀運氣最好但身體最差的某少年,在與顏如玉乍見之下走火入魔經脈大亂,用激情噴血的瀟灑方式代替了囁嚅言語的陳規(guī)老套,雖然代價是幾乎就地成為男性畫皮。在血濺肯德基之后被圍觀群眾送入我家附近的醫(yī)院,我已批準他從此獲得網戀的最高境界資格,相當于副高職稱。這件事也讓我明白一個道理:從前以為見到美色的最高境界是流15CC的鼻血,現在才知道偉大愛情的背景居然是血染的風采。
英雄不怕出身低,1983版《射雕英雄傳》中有N個超級配角:周星馳扮宋兵乙出場四次,臺詞四句,最后一次一回頭就被梅超風抓死了。吳鎮(zhèn)宇開始演王府看門的,后來做小乞丐,在楊康中了蒙古毒偷吃燒餅一場中又變成村民甲,參與圍毆楊康。鄭少秋演漁樵耕讀的那個漁——的馬仔漁夫。吳孟達運氣好些,能演丐幫彭長老,有兩集戲,算是個大龍?zhí)琢?。劉德華演成吉思汗身邊的侍衛(wèi),沒有臺詞。最逗的是劉嘉玲,她演華箏的侍女,只有一句臺詞,就是千嬌百媚地對華箏說:“公主,駙馬醒了?!?/p>
1994版《射雕》主題曲里有一句追問:射雕,射獅,射虎,這世上什么最勁?依我看,這問題壓根就問錯了,不是什么最勁,而是什么都可以很勁,關鍵是如何最勁。
政治不正確
長平
MSN上總有一些不認識的名字,有人打招呼時也不能每次都問你是誰啊,有時就糊弄著過去了。有一天一個叫雯雯的名字跳出來說你好,用的是中文,隨后就用英文和拼音,我想是她的輸入法壞了。她問我回國是否順利,問我開始工作沒,我一一作答。我說到我在廣州,她說酷,我說你不也在廣州嗎?她說哎呀,我是溫迪呀,伯克利的溫迪。原來她是伯克利大學那個華裔美國姑娘溫迪,不是我剛才說話時腦袋里想著的一個中國姑娘雯雯。我知道她用雯雯這個中國名字做網名是顯擺她會一些中文,就像一些叫雯雯的中國姑娘會用英文Wendy做網名一樣。
我趕緊說雯雯是個了不起的女孩名字,所以有很多人都爭先恐后地叫雯雯(所以我弄混了)。她說,是的,雯雯了不起,不過我還沒有見到第二個。我知道我的恭維只能讓人家高興一半,再了不起她也不希望自己是別人的一個重復,尤其她是個美國人。剛去美國時,在討論會上被征詢意見,因為英語說得很臭,我就說我和剛才那個誰的意見大致相同。后來有人告訴我,再也別這樣說,人家可以諒解你英語不好,但不可以諒解你人云亦云。
盡管如此,我還是為把她混同于中國姑娘而暗自高興。我也希望那些叫Wendy的中國姑娘在網上被美國人混同于金發(fā)碧眼的白人姑娘。我希望全世界混為一談,難分難解。我這樣希望實在是因為全世界有著太多不一樣的地方。
我還認識一個在美聯(lián)社做記者的華裔美國人。他的祖先三百年前從廣東搬到了太平洋的一個島上,后來又搬到了美國,現在他挺想搬回中國。他在北京時,常常因為中國話說得不好,被北京人誤作鄉(xiāng)下來的民工予以欺負。不過這個民工的腦袋里裝著很不一樣的東西,比如說,他聽見公司領導在大會上說要提高員工的素質,甚至看見政府官員在報紙上說要提高全民族的素質,他就覺得不對,以他們美國人的標準,這屬于政治不正確,含有歧視的意味,恰恰是素質不高的人才會講的話。
溫迪上中學時,曾經作為中美友好中學交流學生到廣東某中學訪問。她為此自豪,但又對我說,她為一些事情感到驚訝。我想她大概指的是學生隨地吐痰之類,但是不是,她講的最讓她驚訝的一件事情是,校長居然在全校大會上對學生說,你們要少玩一點,多花點時間學習。她說,校長怎么能這樣講話呢,要在美國,早被人告上法庭了。
趕不上
阿花
十五歲那年我情竇初開,瞅上隔壁班某男,日日賦詩一首,逢周四放《足球之夜》便酸溜溜地給他寫信,逢周六就拿包牛肉干坐操場的欄桿上看他踢球,架式擺得十足,總覺他遲早會被我手到擒來。誰知他高三一畢業(yè)就迅速搭上一同班美女,據說美女把他照顧得無微不至,一到周末,就拎著奶粉上他宿舍。有甚說甚,作為一個堅定的女性主義者,如此這般我倒的確是無論如何做不出。
流年似水,轉眼大家都到了適婚年齡,不管有沒有對象,也都在真真假假地計劃結婚。日前網上偶遇某男,他無限憂傷地告訴我,美女在一周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換了個人拎奶粉。大驚之余,不免深感欣慰:分了就好,換個我不認識的,恨起來也不至于那么有根有據。
事情到了我閨中密友這里,討論的重心變成了我與某男的前景是小好大好抑或不好。從她們的分析來看,某男對我影響不可謂不巨大:某男學的是數學,我整日叫囂著嫁人當嫁數學家;某男長得奇形怪狀,我就好奇形怪狀這一口;某男喜歡藍色,我的衣柜一打開就是一片藍色的汪洋大海。關鍵是,這顯然是消除我童年失戀陰影的最好機會。作為一個以《sex and the city》中的Miranda為楷模的新時代女性,固然這輩子是已經指望不上像她一樣拿個哈佛的法學學位,當某律師事務所的partner,但她硬生生把Steve搶回來這一招,我估摸著以我的天賦,學成的機會不會小。
然而一想到那個就這么拍拍屁股走了的美女,我還是很郁悶:她就這么不帶一片云彩地走了,甩了一個我花樣百出還是沒搞定的男人。想當初,我年年考第一,高考英語143分,一時傳為佳話。進大學后固然是不能比,不過我怎么也混到了大學畢業(yè),拿了六級證書,找了個名頭可以滿足我虛榮心的工作。按道理說,是什么都沒耽擱,可單憑這一條,她就是大步流星地走在了我前面,這輩子,一丁點兒趕上的機會都沒有。就這么莫名其妙毫無還手之力地被一個十八歲后就沒再見過的女同學甩在后面,有甚說甚,你說人生還有什么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