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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記憶的童年

        2004-04-29 00:00:00王昌偉李鐵漢
        江河文學(xué) 2004年1期

        多年飄泊在外,腳步不曾停留,心卻從未走遠(yuǎn)。如同放飛著的風(fēng)箏,無論飛得多高,多遠(yuǎn),一顆心始終被那縷縷鄉(xiāng)情牽扯著。多少次佇立于千萬里之遙的遠(yuǎn)方,遙望家鄉(xiāng)的方向,幻想著親人們所描述的家鄉(xiāng)巨變,只是再怎么努力,也形不成完整的畫面。而記憶中的童年生活,非但沒有隨著歲月的消蝕而淡忘,相反卻愈發(fā)清晰,并時時浮現(xiàn)在心頭,那是一副異彩紛呈、充滿生機、蕩漾著歡歌笑語的四季圖。

        那山、那水、那田野、那綠堤……

        春天里,和煦的風(fēng)吹得冰河解凍、大地蘇醒。大人們開始新一輪的忙碌,小孩子們又重溫起去年的游戲,即使是一成不變,也毫不厭倦。帶上冰穿、竹桿,來到解凍的河邊,趁著還能禁得住人,用冰穿剁成一大塊,就成了冰船,小伙伴們掄起竹桿,開動小船追逐,碰撞……一不小心,小船碎裂,滑人河里,從不慌張,三下兩下爬上岸跑回家中,拼著大人們的責(zé)罵,晾干衣服,找出被大人藏起來的工具,還去。

        柳樹吐芽了,折下柔嫩的柳枝,前后擰幾下,截一斷,抽掉里面的桿,稍加修飾就成了一個小喇叭。這時,村子里再也靜不下來,單調(diào)的嘀嗒聲此起鉸伏,大人們只是無奈地笑罵,孩子們卻樂此不疲。

        泛綠的田野是個極大的誘惑。約上幾個小伙伴,挎上小筐兒,就撲向田野去采青了。莧萊是母親愛吃的,薺萊是父親愛吃的,苦萊是姐姐愛吃的。一會兒的工夫,小筐兒滿了,又去追野兔、爬老樹……玩累了,稍作休息,便挎著小筐兒滿載而歸。晚飯時,看著家里人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像是打碎了糖罐,就算不吃一顆菜,也是美滋滋的。

        如果說春天是那個與自己青梅竹馬、素潔淡雅的玩伴,那么夏天簡直就成了長成后自己那個云鬢高挽、艷麗無方的新娘子,還沒有意識到這其中的分別,就急著擁她入懷了。

        而此時,所有的笑聲都蕩漾在那條充滿神奇?zhèn)髡f的“星河”上。老人們說家鄉(xiāng)這么多年一直是富饒秀麗,全都是靠了一條老龍。這條老龍是條土龍,它伏于一個大沙崗中,保佑著一方的平安??墒侨俣嗄昵埃瑥倪|河里來了一條黑泥鰍精,它看中了故鄉(xiāng)的富饒,,欲趕走鄉(xiāng)親們,獨霸一方。因此天天興風(fēng)作浪,把遼河水引入我的家鄉(xiāng),一時間造成莊稼被淹,人們流離失所,此時老龍不顧自己年老體衰,挺身而出,與泥鰍精搏斗了三天三夜。終于憑著自己多年的修行和上天的幫助將泥鰍精打死,而它自己也受了重傷,道行減去大半,渾身的鱗片落了許多,鱗片落地后成了一片片的河塘,遠(yuǎn)遠(yuǎn)望去,一閃一閃,猶如眨眼的星星。星河的名字也由此而來。

        星河是那么富饒,它不僅養(yǎng)育了我們,更給我們的童年生活增加了無窮的樂趣。星河里富產(chǎn)魚、蝦,多得似乎取之不竭。我們打魚撈蝦從不用網(wǎng),只用雙手,一個猛子下去,再上來準(zhǔn)是一手幾條魚。最有趣的是捉螃蟹,晚上,帶著手電來到河邊,手電一亮,過一會兒準(zhǔn)會有螃蟹爬過來。星河里的菱角特別多,水深的時候,劃著自家的小木船,一邊唱著老人們教的山歌,一邊用竹桿攪起一大把菱秧,摘下菱角后,再放入水中,讓它繼續(xù)生長。遇到淺的地方總是光著腳下去采,一想到那美味,誰還管它雙腳被扎得泛紫呢。

        河岸邊是廣闊的柳叢,這些家伙雖不成材,但對我們來說卻另有用處。一到黃昏時分,這里就打響了“解放戰(zhàn)爭”。哨聲一響,所有的小男子漢全部集中,加入戰(zhàn)斗?!笆^、剪子、布”后,大家分成兩伙,一伙是“官兵”,一伙是“山賊”,“官兵”要折下柳條編成帽子,如果有一身綠軍裝就更神氣了。雙方都埋伏好后,哨聲再響,戰(zhàn)斗就開始了。“槍聲”此起彼伏,不亦樂乎。結(jié)局是規(guī)定好的,“官兵”必須得勝。抓住俘虜后好一頓審判,待“山賊”們心服口服后,大家才哄笑著散開。臨行前還不忘選一捆又長又軟的柳條,帶回去給姐姐們編筐,姐姐們用這些筐給自己換花衣,給家里填補零用錢。

        星河里每年都漲水,漫過了水塘,漫過了柳叢,涌到大橋下。這個時候,橋下的水清可見底,大大小小的魚穿梭而過。大人們舉叉扎魚,小孩們則脫得精光,在泥坑里滾上一身泥,到橋上排成隊,擺好造型,魚躍而下。水再深也不怕,伙伴們從小練就好水性,大人們也從不擔(dān)心。

        當(dāng)歡歌笑語和花紅柳綠把夏天的美麗渲染到了極致時,盛裝的秋也姍姍而來。

        秋天,田野上一片金黃,在那一片醉人景象中,繁忙的人們倒成了大地的點綴。莊稼地里,當(dāng)然少不了孩子們活躍的身影?;钍歉刹涣硕嗌俚模装粲衩?,割幾穗高粱……但是大人們還是要帶上我們,我們調(diào)皮的身影竄來竄去,我們歡快的歌聲漫天飛揚,那是他們解乏的靈藥。收工時,大人們把鞭子甩得震天響,我們也饞得摩拳擦掌。有時候,大人們也會給個機會,鍛煉這些未來的“車把式”們。我們坐在前轅上,揚起鞭子,象模象樣地學(xué)大人吆喝著。這可苦了牲口,它們常常被折騰得不知該怎么走。大人們也為自家孩子的笨拙而善意的笑罵。

        大人們在莊稼地里秋收,我們卻還有另一番收獲。綠堤旁、樹林里、田野間、高崗上……各式各樣的野果,紅的山丁,紫的桑葚,黃的野梨……一團團,一簇簇,還有各種各樣的蘑菇,摘下來,拿到市場上,往往能賣上個好價錢,給父親買壺酒,給母親稱斤鹽……

        忙忙碌碌中,秋天伴隨著葉落草枯而去。

        冬天。北方的冬天,常常是寒風(fēng)呼嘯,冰天雪地。只是寒風(fēng)擋不住,溫暖留不住。冰天雪地的世界對我們有太大誘惑。

        地上厚厚的一層雪,又是一個戰(zhàn)場。一群群小伙子們分成伙打雪仗。趕上誰家的姐姐路過,大家就暫時休戰(zhàn),沖上去,塞得人家滿身滿臉,姐姐們也不計較。身強力壯的會笑著還擊,柔弱一點的就飛快地逃掉。叔叔伯伯們是不敢惹的,唯恐被他們抓住后把雪沿著脖子塞進(jìn)去,順著肚皮或后背一直向下流,那滋味可不好受。

        此時,美麗的星河成了一面凝固的鏡子,上面照出一群群追逐著的身影。我們拿出自制的冰車,幾塊板,幾根粗鐵絲,就成了冰上交通工具。雖然制作簡單,速度卻奇快。你來我往,穿梭著,追逐著,技術(shù)再好也難免相撞,摔倒。雖然疼痛絲毫不減興致。爬起來,揉一揉,繼續(xù)戰(zhàn)斗。待到累了,就商量著拿出冰穿和網(wǎng)兜,覓一處魚多的地方,刨開一個冰窟窿,會發(fā)現(xiàn)魚兒乖乖地躺在泥水中,輕而易舉地把它們活捉上來,分了,帶回家,做一道鮮美的魚宴。晚上又三三兩兩地湊到一起,舉著手電,到一些破舊的草房人家照麻雀。可憐的麻雀像傻子一樣,一動不動,免不了被捉住后扔入灶坑成為一頓美餐。

        這些只是記憶中童年生活的點滴,那時的美好遠(yuǎn)遠(yuǎn)不能用語盲來描繪。每當(dāng)看到現(xiàn)代世界中孩子們玩弄著高科技玩具,流連忘返于各種兒童樂園,就感到一種失落,不是為自己,而為了孩子們。不知道多年以后,他們長大成人了,會不會有你我一樣記憶深刻的童年,會不會如我一樣深愛自己的故鄉(xiāng)。我只知道他們永遠(yuǎn)也不會感受到那一方天空是怎樣的藍(lán),那一汪河水是怎樣的甜,那一陣笑聲是怎樣的開懷,他們也永遠(yuǎn)不會體會到那時的大自然是怎樣一座妙趣橫生、異彩紛呈的樂園。

        而我知道,那里是我的故鄉(xiāng),那里有我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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