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匆匆洗漱,背包出門,華燈初上時才疲憊地回來,披星戴月,奔波勞碌的樣子。其實自從從那個皮包公司憤而辭職后,半個月來我一直沒找著合適的工作;其實我的要求不高,只要能編編寫寫就行了,況且我還是個不大不小的作協(xié)會員。但是這個愿望一直實現(xiàn)不了,這年頭缺錢的人太多,媒體也是,都在抓經(jīng)濟(jì)促效益,競爭激烈到了白熱化程度。人家要的幾乎都是向高薪挑戰(zhàn)者,而我缺乏的正是這種勇敢的精神,所以只有期期艾艾地顧影自憐吧?
可是生存是第一的,我在北京舉目無親,這個月不上班,下個月……找個工作是當(dāng)務(wù)之急,我瘋狂地買登有招聘信息的報紙,打電話,投簡歷,可是希望總像太陽一樣天天升起,又天天失望地落下,我不知道哪個環(huán)節(jié)出了差錯,總也沒有合適的工作光顧于我。有一家雜志上星期倒是通知我去面試,自認(rèn)為和那個主任談得很投機(jī),臨走還不忘口是心非地說:“認(rèn)識你很高興?!敝魅魏芸蜌獾匕盐宜偷诫娞菘?,說最遲下星期五通知。我知道應(yīng)聘的絕不是我一個,他案頭的一堆簡歷中我是其中一個,我的心一直懸著,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今天是星期一,按照慣例應(yīng)該是最忙碌的日子,我卻空虛無聊得很。我磨磨蹭蹭又背起背包出了門,走到門口,看見天上飄起了小雨,我遲疑了一下又踅回來,帶上門,擠車去了東大橋,人來人往的,我卻不知道該往哪兒走。我在路邊買了一份《京華時報》,貪婪地翻到后面的人才版,終于有一家中意的,但是人家只要簡歷,不要直接面試,心就涼了半截。我沒電腦,又沒地方發(fā)傳真,等到寄過去,用我們家鄉(xiāng)的話說,兔子早就不在那兒臥著了。
但我還是要寄,任何一個機(jī)會我都不能錯過,我在瓢潑的大雨中去了對面的郵局,恭恭敬敬地把簡歷投了出去,投下一份簡歷就等于播下一顆種子,至于這種子能不能生根、發(fā)芽……聽天由命吧!回來的時候,飛馳而來的大卡車濺了我兩腿泥水,裙子下擺濕透了,我冷得直打顫,看看表才一點多,又不能回去,于是拐進(jìn)旁邊的麥當(dāng)勞。
麥當(dāng)勞真是個好地方,溫暖舒適寬敞明亮,而且沒有人管你,自由度較高。我坐在角落里發(fā)呆,那樣子像一株假的塑料花。人比往常少得多,只有一對卿卿我我的情侶,男的無限愛意地?fù)嶂哪?,面前一堆吃的兩人也顧不著動。我什么也不敢要,我要?jié)省每一分錢,為下個月韜光養(yǎng)晦。但是我又害怕對不起我的胃,我的一個袍笏加身的朋友說,他的胃已經(jīng)交給了上級,上級讓喝酒就喝酒,上級讓吃肉就吃肉。我的胃無組織可依靠,很長的一段時間它已經(jīng)沒有聞到肉的香味了,我不能再虧待它。我去隔壁超市買了一袋方便面,又回來坐成角落里的塑料花。后來我看見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坐在角落里發(fā)呆,用手支著頭,很孤獨的樣子,我萌生了想跟他談?wù)劦哪铑^,但我還不具備和陌生人搭訕的勇氣,所以我只有眼睜睜地看他拎著包又出去了。我就這樣坐到四點,四點鐘可以回家了,我如釋重負(fù)。
我回到家,房東正在屋檐下?lián)癫?,她說忙啊,我笑著說忙,忙,忙死了。關(guān)上門,我甩了鞋,有氣無力地躺在床上,這才是真實的自我。我不知道這樣的狀況要持續(xù)多久。我已經(jīng)太疲憊了這種表演,可是不如此又能怎樣呢,讓別人知道我沒有工作,衣食無繼……可別,那樣的話,我首先已被自己拋棄了。
無所事事時,我就習(xí)慣性地摸我的耳朵。時過境遷,我的左耳仍隱隱作痛,不,痛的不只是耳朵,還有我的心。我情緒低落,心情沉重,一忽兒就視而不見地瞅著別的地方,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之所以沒讓它流出來,是因為我害怕隔墻有耳。我的房東總是偷窺著我的一舉一動,我的哭聲會讓她產(chǎn)生不必要的聯(lián)想,寄人籬下的滋味就是把自己縮成一個團(tuán),委屈求全。而且我從小就是個性格內(nèi)向的孩子,和我男阻天上躥下跳的假小于妹妹相比,我完完全全是個淑女。我媽就鐘愛極了我這樣子,她念念不忘的是我一歲時坐在土坯壘的灶臺上,一上午都不動不搖省去她不少心。我媽逢人便說引以為豪,以致我鄰居見了我媽都敬而遠(yuǎn)之。我之所以這樣喋喋不休地痛說家史,是因為我想證明自己是清白的,無辜的。那天我是—個人上的街,我在北京找不出認(rèn)識的第五個人來(房東家就三個),在這種情況下,我必須據(jù)理力爭,免得將來的某一天留下不必要的口舌。
那是去年的4月20日,趴在家里寫了一個星期的稿子,我頭暈眼花,便想出去轉(zhuǎn)一轉(zhuǎn)。以前我上街時總跟著房東,或者一個人時就以住的地方為圓心,以半徑不超過200米的街道畫圓。但那天我就想一個人走走,親眼見證一下北京的古樸與繁華。我曲里拐彎摸到了車站,明媚的陽光和迎春花碧綠的嫩芽讓我心曠神怡,我站在車牌底下,很想讓別人知道我冒險的快樂。車很快就來了,挺順,我還占了一個位子,我美滋滋地安排著行程:先到前門,再到大紅門,那兒有規(guī)模很大的服裝市場,服裝對于女人來說天生具有一種親和力。
我原來坐的北普陀專線的車是在冷峻威嚴(yán)的前門停的,但今天到了那兒沒停,我心里七上八下的。我站在車門口,裝作鎮(zhèn)定自若地注視車窗外的風(fēng)景,其實我是想記住路線,免得回來時像只沒頭蒼蠅,我的方向感很差。車終于在大會堂對面停了下來,我扭轉(zhuǎn)身往回走,看見高高聳立的鹿城市場,心安定下來,我來過這兒。
我從鹿城市場前面穿過,卻不知哪兒有到大紅門的車。我想找個警察,北京的警察態(tài)度特別好,總是不厭其煩地解答你提出的各種問題,但我張望了一周后,沒看見。我又拉回視線,在地下通道的出口看見了兩個慈眉善目的老人,穿著桔紅色的環(huán)衛(wèi)服。我問了路,一個搖頭,一個說:“往前走,具體我也不知道,再問一問吧?!?/p>
我點頭致謝,走了十來米,覺得進(jìn)入了一個陌生領(lǐng)域。我停下腳步,旁邊是個車棚,稀稀落落放著幾輛車,一個穿暗紅色夾克的中年女人手里拿著車牌,往地上瞧著什么,于是我便湊過臉問:“大姐,往……”我的話沒說完,那女人黑黃無光的臉便抬了起來,眼里射出冰冷的光,氣憤地舉起胳膊,因為用力,她的嘴向上咧著,眼睛和鼻子都快擠到—塊兒了。我還沒反應(yīng)過來,她便一個巴掌掄了過來,我的頭立即“嗡”地一下,她打在我的耳朵上?!澳愀蓡?”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她頭也不抬,嘟囔著什么,退到了車棚后邊。我想上前跟她理論兩句,但又害怕她扭住我再打—頓。光天化日之下,讓別人平白無故地扇一巴掌,我又氣又恨,從我身邊走過的人,都奇怪地看著我,他們心里一定有千奇百怪的想法,但我,我真的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呀……
平常一個人的耳朵可能只是身體的一部分,覺不出什么,但是那以后很長時間,我的左耳火辣辣的痛,我非常害怕,因為愛迪生就是因一記耳光失聰?shù)?。好在直到現(xiàn)在,我的聽力還算正常,只是那個素昧平生的女人……在我心里糾結(jié)成—個疙瘩,我難以啟齒,今天我終于一吐塊壘,側(cè),看到了吧:出門在外的人除了自身的工作、生活壓力外,還會挨到莫名其妙的巴掌啊!
經(jīng)過禮拜六的筆試,禮拜天的面試,我終于殺出重圍,這家公司的老板答應(yīng)讓我上班了。我高興異常。這是我這一季度里找的第三個工作。第一個在清河,每天上班路上三個小時,下班路上三個小時,一個月下來,面黃肌瘦,萎靡不振,被人誤為巴格達(dá)難民;第二個工作在洋橋,是我喜歡的工作,可是老覺得那個女領(lǐng)導(dǎo)神色不對,看我們時眼睛直直的,而且招來的女孩子一個個莫名其妙地常常辭職。直到發(fā)工資的那天,女領(lǐng)導(dǎo)給我遞信封時,又拋著她40多歲的媚眼看我,令我渾身起雞皮疙瘩,她還趁機(jī)摸我的手,“呼哧呼哧”,大喘粗氣,我奪回了手,氣憤憤地,覺得受了莫大的羞辱。下班的時候,和我要好的一個同事在我耳邊低低地說,她明天也不來了。問她為什么,她漲紅了臉說:“你不知道嗎?頭兒是個同性戀!”啊……我也嚇得落荒而逃。
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我一定要珍惜。但到單位的第一天,我就覺得有點異樣,空氣沉悶,大家面容僵滯地各干各事,仿佛誰也不認(rèn)識誰似的。桌上的電話成了擺設(shè),除了偶爾有打進(jìn)來的鈴聲外,很少有人間津,我覺得非常的不舒服,但是初來乍到,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不敢有一點造次。后來我想上趟衛(wèi)生間,躡手躡腳地出來,在走廊上舒了口氣,仿佛一條魚終于游出了被污染的水源。我看見除了我們辦公室外,兩邊的房間門口擺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有的門開著,但看不見人,長長的走廊闃寂無聲,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說不出來的怪味。
我進(jìn)了衛(wèi)生間,衛(wèi)生間非常簡陋,沒有隔板,沒有門,窗戶上連玻璃也沒有,風(fēng)暢通無阻地穿進(jìn)來,帶著沙子撲在臉上。房間里煙霧繚繞,我以為走錯了,想趕緊出來,這時煙霧中拾起一張臉,我知道沒錯,不過我的心并沒有靜下來,相反又一路飆升到了嗓子眼。那的確是個女人,三十歲左右,長頭發(fā),臉黃黃的,穿著漆黑如墨的毛衣,和常人沒什么兩樣,只是那雙眼……啊,十分地……高古,真的!像經(jīng)過了很多人,經(jīng)過了很多事,卻再不相信任何人、任何事似的,眼睛不是窗戶,成了兩扇門,冷冷地把她與現(xiàn)實分開。那眼神,怎么說呢?你見過千年的古井嗎?水黑亮黑亮的,幽深莫測,一絲細(xì)小的波紋也沒有,但是明如鏡的水波下,卻蘊(yùn)藏著摧枯拉朽的力量,一不小心,陰森森的水波就會伸出無形的巨大的爪子把你拉進(jìn)去,然后讓你無聲無息的消失。
還沒覺得,那個女人就站到了水池邊,我以為她要洗手,卻沒有,她繼續(xù)站在那兒噴云吐霧,我希望她快點走,但她一點也沒有那個意思。我不知怎么就想著她在吸毒,這種想法讓我更加恐懼;我還想著她站在那兒是等我,等我在她身邊的時候,就獰笑著掐住我的脖子……我盼望著有人來,但是,整幢樓連一聲腳步也聽不到。
我覺得不能再呆了,否則我會發(fā)瘋。我胡亂收拾好往前走,就要到她身邊了,我的心就要跳出喉嚨外。她沒動,背對著我,我趕緊去拉門,并且預(yù)備著喊“救命”,但是她沒動,她像被什么力定在了那兒。我出了衛(wèi)生間,靠在墻上驚魂未定,兩腿發(fā)軟,整幢樓靜靜的,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
后來,我強(qiáng)迫自己少喝水,減少去衛(wèi)生間的次數(shù),但是下午快下班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想去。我祈禱著別再遇見那個女人,但是一推門,天,我又看見了那個女人!她仿佛從上午一直站到現(xiàn)在。還在噴云吐霧地抽煙。我的腿開始哆嗦,蹲在那兒小便,但怎么也解不出來,我偷偷用眼光掃那女人,她仍是一動不動地站著,在濃濃的煙霧中她似乎是很具象的影子。煙輕輕飄飄過來,我想著要咳嗽了,我是聞不得煙味的,但是沒有,因為那煙一點味道也沒有!我又趕緊起身,低著頭,慌亂地想她又要撲過來了,掐住我的脖子,臉上露著獰笑,眼神凄厲如刀……我汗流浹背,腿開始抽筋,我見她動了兩動,一股腐爛的氣息鉆進(jìn)我的鼻孔,還沒等她轉(zhuǎn)身,我“嘩”一下拉開門跑了出去。我跌跌撞撞進(jìn)了辦公室,一屋子的人埋頭干自己的事,沒有一個抬頭,我的腦海一片空白,覺得自己的呼吸已經(jīng)停止了。我收抬著自己的東西,夜里做了一夜的噩夢。第二天早上我打電話辭職,那邊一個男的輕輕“哼”了一聲,氣若游絲。
槍手,多么瀟灑的字眼!冷漠的眼神,桀驁的形象。直直抬起手,緩緩扣動扳機(jī),“叭叭——”。停,我害怕!我這人,對震耳的聲音有一種天生的敬畏。比如鞭炮,“噼噼啪啪”一響,我都會覺得心往上跳,血液停止,呼吸緊促,窒息般的難受。甚至爆米花,我只要一瞅見,心里就祈禱著千萬別爆,千萬別爆,然后馬上以爭奪奧運(yùn)冠軍的速度沖過去,在距離100米的地方停下大喘氣。
我是這么一個膽小的人,而且眼晴近視,性格優(yōu)柔寡斷,不具備槍手的任何一個條件,教練把條件放寬到太平洋也輪不上我。但我確確實實做了一回槍手,并且以后還會做,不過不是在熱血奔涌的射擊場,而是在我租住的狹小空間,手里拿的是一支精巧的——筆,靶子自然是紙了,明白了吧,替人作秀。費盡腦汁地寫出稿子,然后署上別人的名字,從中賺取一點微薄的稿費。不知誰給我這樣的人如此“光榮”的稱謂,反正中國人總是愛把詞義無限制地延伸,比如“王八”、比如“東西”。但我直至慨在只模糊地知道“槍手”指的是諸如我等,卻不清楚這稱呼是褒義、貶義還是中性?是自己把筆當(dāng)槍,還是別人把自己當(dāng)槍使?
槍手!哈,挺悲哀的吧?像我成天就為衣食犯愁,不是我懶,君沒見杜甫的茅屋為秋風(fēng)所破,而曹雪芹“舉家食粥酒常賒?”幸好我沒有杜甫、曹雪芹那樣的資質(zhì),所以也就沒有遭受那么大的罪,還能安安靜靜在屋里做槍手,只不過要看別人的臉色,多聽別人雞蛋里挑骨頭的指責(zé)、能夠忍辱負(fù)重就行。另外,還要擺正自己的位置,甘愿做俯首聽命的臣子,臣服于“人”,這“人”肯定是君子。君子動口不動手嘛,君子衣著光鮮,白白胖胖,打著呵欠,優(yōu)雅地剔著牙齒,而我便在君子吐出來的魚肉之氣中唯唯諾諾。不過,我可能太悲觀了,猛地想起那個范仲淹的,不也是替別人寫碑文的槍手吧?這個詞看來還沒有大材小用。
下午我坐在大廈一樓的黃凳子上小憩,無聊地看著對面懸掛的大屏幕彩電,顏色不是很清楚,郁金香像罩上了一層土黃色的紗,朦朦朧朧,真可惜了這大彩電……屏幕上換來換去的畫面只是不同角度的郁金香。一會兒我就感覺疲憊,趴在高高的吧臺上。吧臺漆成鮮艷的紅色。很薄的木頭板子,我輕輕趴上去時,害怕它體力不支,“嘎吧”一下斷了。但是木板就那么顫悠了一下,穩(wěn)穩(wěn)托住了我,而且旁邊還有兩個人,我放心地閉上了眼,馬上就又睜開了,因為聽見下面亂哄哄的。我伸長脖子,底下是個圓圓的小劇場,鋪著漂亮的綠地毯,擺著華貴的鋼琴。旁邊白色的小桌子旁稀稀落落坐了二十幾個人,一個穿著條紋制服的女主持人哇里哇啦說著什么,又上來幾個穿同樣制服的人,面無表情地向下鞠躬,似乎在開什么會。接著穿蠟染服裝的茶藝小姐過來表演茶藝,女主持語速很快,我側(cè)耳細(xì)聽,只聽見了一句“倒轉(zhuǎn)乾坤”,我身邊站著的兩個保安“嗤”一下笑了:“什么倒轉(zhuǎn)乾坤?”他們說,“同在一個屋檐下還不知道這里面的貓膩?!辈杷囆〗愫苜u力,坐著的人聊天的聊天,喝茶的喝茶,沒有一個專心去看的。
我看了一會覺得索然無味,便又趴在吧臺上,我每天這么消耗著時光,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找到合適的工作。今天上午那個什么人說他認(rèn)識很多人,一定能幫我,但條件是我明天跟他在一塊。我岔開話題說,我沒找著工作,心里空蕩蕩的,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他說你看你看一到關(guān)鍵問題,你就跑開了,你對別人不真誠,別人怎么能真誠地幫你。我心想狗屁真誠,分明是交換!但我還是打著哈哈敷衍他,躲避著他自覺不自覺伸過來的胳膊。在這樣的處境下,我誰也不敢得罪。我堅守著自己的陣地拒絕不必要的援兵,這個樣子在這個物質(zhì)時代不知是不是很傻?
傻就傻吧,難得糊涂。不好,我的右腿又開始發(fā)疼,先是膝蓋后窩里針扎似的一點,然后蔓延了整個大腿。我那腿自從去年來北京以后就出現(xiàn)了這樣的毛病,不知是去年出的火疥子余毒未盡還是住的潮濕的小平房所致?反正我心里一個勁的害怕。
孤獨地趴著,覺著魂不知飄向何處,只剩下了一具空殼。空殼是冰冷的,上面覆著薄薄一層鮮肉,孤獨如繩子一樣,狠狠甩過來,打得我生疼。我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架之力,乖乖地束手就擒。把頭伏在臂彎里,我忽然很想變成一粒微小的胚胎,埋在誰溫?zé)岬纳眢w里,永遠(yuǎn)不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