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航 譚 鳴
魔影,怎么竟會是他
1955年7月30日8時20分,上海。乳白色的“子爵號”專機在晨風中靜靜地停在了虹橋機場,寬大的機身上“50258”紅色機號在霞光中十分耀眼奪目。應邀前來我國訪問的非洲某國陸軍總司令M少將率領的高級軍事代表團,結(jié)束了在滬的友好訪問,將乘“子爵號”專機趕赴北京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八一”建軍節(jié)紀念活動。
8時30分,飛機窗門緩緩關閉。此時,駕駛艙里的駕駛員空軍某部副中隊長張景海、副駕駛員空軍某部中隊長蘭丁壽、領航員劉鐵軍已經(jīng)做好了一切準備,只待起飛命令。9時12分,機場調(diào)度室下達了“起飛”的命令,“子爵號”像一只銀色的利箭呼嘯著昂首直刺藍天。
9時20分,“子爵號”飛抵江蘇無錫上空。領航員劉鐵軍像每次執(zhí)行飛行任務一樣,站起身推開駕駛艙門,準備到后艙通訊室向地面指揮部報告專機的飛行狀態(tài)。
此時,透過前艙洗手間門縫,一雙賊眼閃著兇光,死死地注視著駕駛艙艙門。當看到有人打開駕駛艙艙門疾步向后艙走去,那人旋即像魔影一樣沖進了駕駛艙,“喀嚓”一聲反鎖了艙門,把駕駛艙與客艙、后艙完全隔絕了!
“不許動!立即改變方向,飛臺灣桃園機場,出聲我就和你們、和機上所有人員同歸于盡!快!”那人吼叫著,歇斯底里。
張景海、蘭丁壽本能地回過頭,他倆驚呆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竟會是他呢?!”原來劫機歹徒是隨團國家某機關保衛(wèi)干部鄭延武。
“改變航向!”鄭延武兇神惡煞,烏黑的槍口顫抖著。
后艙,這里靜悄悄
領航員劉鐵軍向地面指揮部報告了“子爵號”專機的飛行方位、航線氣候、高度等情況,正欲返回駕駛艙。突然,他飛行帽的耳機中傳出了張景海令人震驚的聲音:“不好,有人劫持飛機!”
這位有著豐富飛行經(jīng)驗的領航員心里明白,眼下事態(tài)嚴重。他沒有聲張,默默地離開了報務室。
劉鐵軍三步并作兩步奔向前艙。透過艙門,他驚呆了: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短袖白衫的男子,右手握著一支手槍,左手拿著一個精巧的打火機。艙內(nèi)的戰(zhàn)友在默默地駕駛著飛機,沒有一絲響動。密封的艙門飄出刺鼻的汽油味。憑著多年的飛行經(jīng)驗,他覺得飛機并沒有改變航向而是在空中盤旋。他明白,這是戰(zhàn)友們在與歹徒周旋,等待時機。
這時,劉鐵軍認出了劫機人是隨團的保衛(wèi)人員鄭延武。事態(tài)嚴重,千鈞一發(fā),但不能貿(mào)然行動,劉鐵軍沒有驚動歹徒,而是疾速返回后艙報務室,立即向地面指揮部報告。
接到報告,空軍首長立即驅(qū)車趕到空軍作戰(zhàn)室,密切注視著“子爵號”的動向,并命令:“一定要保護外賓的絕對安全,有情況馬上匯報?!?/p>
劉鐵軍這位已有10年黨齡的共產(chǎn)黨員,此刻沉著冷靜,立即召集客艙和服務艙的機組人員開會,簡要通報了專機已被劫持的情況和空軍首長的指示。經(jīng)過討論,形成五條決議:以共產(chǎn)黨員的對黨、對祖國的忠誠,堅決粉碎歹徒的劫機陰謀;絕不能讓外賓知道專機已被劫持,保證客艙的穩(wěn)定以配合駕駛員行動;向中方隨行首長匯報,求得配合和支持。
鄭延武不會想到,在這萬米藍天上,會遇到這樣一群鋼筋鐵骨的共和國軍人!
機組成員們各就各位。客艙里傳來了賓客們的談笑聲,空姐(軍航服務員)小郭應客人之邀唱起了劉三姐,那甜美的歌聲在客艙內(nèi)回蕩。劉鐵軍來到首長面前,簡要匯報了飛機被劫持的情況,傳達了空軍首長的命令和機組的決議。
一切安排妥當,劉鐵軍又來到了駕駛艙門外,手里拎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太平斧。
智斗,為了共和國的尊嚴
鄭延武鎖死了艙門后,右手迅速抽出上了膛的手槍,更為可惡的是,他用左手把一瓶汽油潑在了地板上,隨即掏出了一個精巧的打火機。頓時,一股濃烈的汽油味在駕駛室內(nèi)彌漫,嗆得人喘不過氣來。形勢萬分危機!艙內(nèi)的任何碰撞,都可能產(chǎn)生火花,后果不堪設想!
“制服歹徒要智斗,不能蠻干?!睆埦昂2粍勇暽厮尖庵K蛄顺蜃诟瘪{駛位置的中隊長蘭丁壽,蘭丁壽微微點了點頭,這是歹徒無法覺察的心靈溝通。
“掉轉(zhuǎn)航向×××度!”歹徒吼叫著。
蘭丁壽趁鄭延武擦汗時,悄悄地關閉了面前右舵羅盤的轉(zhuǎn)換開關。此時,飛機已完全由張景海一人操縱。張景海心領神會,他悄悄地啟動了左羅盤開關。就在鄭延武吼叫的同時,蘭丁壽又扭動了已經(jīng)被關閉的右舵羅盤的指示開關。鄭延武看到右舵羅盤已經(jīng)撥到了×××度,心中不覺有幾分得意,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
然而,歹徒并不知曉,右舵羅盤已經(jīng)不起作用,“子爵號”并沒有掉頭南下,而是在盤旋北上。
“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個打火機和汽油?!睆埦昂O?。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開了專機底部的通氣孔,以便加速汽油揮發(fā),排除這個最大的隱患。狡猾的歹徒還是覺察到了什么:“怎么有風,哪來的風?”張景海回答道:“航線上氣流變化,這是正常的?!贝跬剿坪醪恍?,可他又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握緊了手中的槍和打火機。
張景海和蘭丁壽都是1.80米以上的大個頭,艙內(nèi)窄小,為了便于動手,他們按動了飛行座椅的自動調(diào)節(jié)鈕,座位緩緩后移,這樣就增大了自己的活動空間。對此,歹徒毫無覺察。
也許是蒼天有眼,此時航線上的積雨云已經(jīng)散去,江南上空風和日麗,氣流平穩(wěn)。張景海又暗暗地啟動了“子爵號”的自動駕駛儀。這樣,飛機可以無需駕駛員操縱自動飛行,他就能完全騰出雙手來對付歹徒了。
接著,張景海、蘭丁壽趁歹徒不備,又悄悄地解開了飛行安全帶。
一切都在緊張而又有序地進行著,這是歹徒鄭延武做夢也沒有想到的。
槍聲,“子爵號”在呻吟
雙方已經(jīng)僵持了整整半個小時,艙內(nèi)的空氣似乎凝固了,要爆炸了。
此時,艙內(nèi)濃烈刺鼻的汽油味淡了,地板上的汽油積液消失了。一切已經(jīng)就緒,該動手了!張景海、蘭丁壽默默對望了一下,開始準備行動。
突然,蘭丁壽驚喜地伸手指向前方:“看,大海!”其實,他們知道那是位于黃山和九華山之間的旅游區(qū)太平湖。
張景海心領神會:“你看那船上還掛著小旗,是外國商船?!彼桀}發(fā)揮,機智地附和著。
“在哪兒,讓我看看!”鄭延武站在兩駕駛員的背后,他平視的目光只能透過望窗看到前方的云海,要向地面觀看,必須從兩位駕駛員中間的空隙探過頭來。這是張景海、蘭丁壽設計好了的擒敵方案。
歹徒果然中計了,鄭延武迫不及待地將身體前傾探過頭來。憋著一腔怒火的張景海見歹徒的頭探過了自己的右肩,說時遲那時快,他使出全身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揮起了拿著地圖的右手,用力往上一貼,封住了歹徒的雙眼,左手緊跟著往前一拽,順勢雙手一扳,十個粗壯的手指緊緊地摳住了歹徒的雙眼。
“?。 贝跬酵吹靡宦晳K叫。
隨即,張景海雙腿用力一蹬,“嗖”的一聲全身躍起沖出了座椅。
幾乎是同一時刻,蘭丁壽“呼”地飛身越過中央操縱臺,猛虎獵食般地撲向了歹徒。鄭延武毫無思想準備,絕望中歹徒瘋狂地扣動了扳機,“叭!叭叭!”沉悶的槍聲被“子爵號”發(fā)動機的巨大轟鳴聲淹沒了。負傷的專機呻吟著,在茫茫云海中艱難地飛行。
此時,鄭延武被兩人緊緊地壓在身下。歹徒身高體壯,又是經(jīng)過特種訓練的武裝保安人員,反抗異乎尋常地猛烈,三人在窄小的駕駛艙內(nèi)廝打著,翻滾著。
只聽見“咣啷”一聲,生死搏斗的三個人的頭硬是把歹徒反鎖死的駕駛艙艙門給撞開了。
早已守候在門外的領航員劉鐵軍和機組的戰(zhàn)友們,聽到“咕咚”一聲響后摔出了三個人,都是1.80米以上的大個,又都穿著白色的短袖汗衫,加上機艙光線太暗,三人又扭作一團,一時看不清哪是戰(zhàn)友哪是歹徒。
“哪個是?”不知是誰喊了一聲。
“底下那個!”張景海、蘭丁壽喘著粗氣,聽到喊聲兩人同時把頭往外一閃,歹徒鄭延武也正欲翻身。
“撲哧!”劉鐵軍手中的太平斧寒光一閃,鄭延武未及哼一聲,腦袋便開了花,污濁的鮮血和腦漿淌了一地,那支“六二”式手槍從他罪惡的手中滑落……
一場劫機夢像肥皂泡一樣地破滅了。
迫降,這里是南京機場
張景海和蘭丁壽回到自己的駕駛位置。經(jīng)仔細檢查,還好,歹徒的子彈除了給專機增加了幾個“同風孔”之外,發(fā)動機正常,儀表機械運行正常!真是不幸之中的萬幸,兩人相視一笑,長吁一口氣。
北京,空軍作戰(zhàn)室和空軍某指揮室。首長和指揮員們神色凝重,焦急地等待著“子爵號”的消息。
突然,報話機里傳來了“子爵號”的報告:“劫機歹徒已經(jīng)被機組人員砍死。駕駛員張景海在與歹徒的搏斗中腿部中彈負傷。飛機中彈,但無危險。外賓安全無恙。專機仍在南京地區(qū)上空盤旋……”
聽到“子爵號”傳來的令人振奮的報告,作戰(zhàn)室、指揮室里首長和指揮員們緊鎖著的眉頭舒展了,一塊石頭落地了。
隨后,首長命令:“子爵號”迫降南京機場;通知南京陸軍總醫(yī)院不惜一切代價搶救駕駛員張景海;速派另一架專機去南京,接外賓來京。
在空軍召開的慶功大會上,空軍首長宣讀了中央軍委主席親自簽署的命令,授予“子爵號”機組“英雄機組”稱號;授予張景海、蘭丁壽為“反劫持英雄”稱號,榮獲中央軍委一級英模金質(zhì)獎章;劉鐵軍和機組其他成員也分別被空軍記功授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