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本蘭
去年春天我一直泡在成都,這個泡字實在好,在成都你最能體會到“泡”字魅力,怪不得人常說泡妞了,又愛又喜歡整天粘乎在一起——我泡在成都泡的是茶館,成都的茶館實在太多,泡在茶館里喝茶聊天,伸一個懶腰,看一些閑書,聽一些市井傳聞,真舒服啊。
成都人好像都不工作,成天泡在茶館里,茶館里人總是多得不得了,不是雙休日人也照樣多。我喜歡泡那種在老街小巷子里的老式茶館,寬巷子里有,窄巷子里也有,寬巷子不寬,窄巷子真夠窄的,這兩條巷子在成都挺有名,兩邊盡是郁郁蔥蔥的大梧桐,人走進去像進了綠色長廊,感覺好極了。我就住在這里一家老式賓館,一出門就是老茶館,桌子椅子是舊舊的,千千萬萬人坐過了,房子也是舊舊的,幾代人住過了,茶水清亮亮的,便宜,一塊錢的茶水足夠你坐一個下午,再要點擔擔面、賴湯圓之類就更美。你要是沒什么事的話,就找一個老式茶館坐一下午,將茶碗斜蓋著,蹺起二郎腿,讓茶慢慢慢慢地涼,聽旁邊成都人老的少的丑的俏的說唱逗笑,也十分開心——成都的高檔茶館也多的是,據(jù)說那都是文人雅士聚會的地方,有好些就是文人自己開的,在那里頭說不定就能遇到那個獲得茅盾文學獎的阿來,他的《塵埃落定》可是紅遍全世界?。贿€有那個美女詩人翟永明,她的名氣也不小呢。成都就是怪,詩人作家畫家多得像樹葉子,而且不像別的地方,說你是詩人就是在罵你呢,而成都這地方不,你說你是詩人,人家尊敬得不得了,成都詩人的詩集據(jù)說在成都書店里都賣脫銷了。我有點似信非信,不過我吃過飯的一家叫“川東老家”的餐廳,就是女詩人二毛開的,墻上掛著成都詩人在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風云錄,以此作為餐廳一大賣點。最絕妙的是菜單,用的全是詩句,比如“一條站著的魚”、“1963年的兔塊”,多有文化不說,味道還好極了,既滿足了饞嘴,也滿足了精神胃口,算是物質(zhì)文明精神文明一起抓,雙豐收。
從地圖上看,成都像一個八卦圖,很早這里就是一個風雅的地方,從李白與杜甫的詩歌,從司馬相如和卓文君才子佳人的傳說中就能略知一二,到現(xiàn)在這股風水一直沒變,現(xiàn)在的成都人講究吃喝玩樂附庸風雅。四川并不是一個經(jīng)濟大省,但成都的私家車擁有量卻是全國城市排名第三,人們喜歡開著車到城外,春天到杜甫草堂,或者去龍泉驛賞花,幾個人在桃花樹下梨花樹下打牌,一打就是一天;初夏果子熟了,就花幾十元買下一棵樹的果子,坐在樹下一通吃,桃子枇杷吃夠了,文朋詩友就到都江堰邊喝茶,晚上再換上火鍋生啤,喝得滿腔通紅正好說說風涼話,然后回家就熬夜寫詩作畫。
我在成都癡呆呆地泡了半個月,像一撮茶葉泡在成都這把老壺里,越泡越有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