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劃緣起]因為筆者經(jīng)常會給廣播電臺一個“情感講述”節(jié)目寫話題，后來主持人邀我去作幾期節(jié)目，內容很簡單，就是接接聽眾的電話，聽他（她）們講述一些自己的情感故事，然后從故事中提煉出來幾個有關情感的問題供聽友討論，聽友們可以電話參與，也可以通過在線收聽，在網(wǎng)上跟帖子，主持人和我會接電話，與讀者在線留言相穿插，形式很活潑，有點類似聊天。

那天晚上節(jié)目進行快到尾聲的時候，一個女孩打進電話來，說她付出那么多卻不知如何挽留住他。她說為了他，她改變了許多，卻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她還說當她回望來路時總是越來越困惑……

舒燕的故事

她的名字叫舒燕，女，28歲，某國際旅行社東歐部經(jīng)理

我第一次見到輝是在表姐的婚禮上，其實在那之前表姐曾經(jīng)為我們牽過線，只是我沒心情，所以連面也沒見，沒想到后來竟遇到他。

那天婚禮他穿得很隨便，頭發(fā)有些亂，但人還滿精神。本來10個人已經(jīng)滿了，卻非要擠到我們這桌女客里來，后來知道是因為他的胃不好，不想喝太多的酒，這樣我們有了第一次接觸的機會，但我的性格決定我不會主動去和一個陌生人窮開心。除了必要的客套外我們幾乎沒有什么交流。

宴會結束的時候，他給我們留了一個笑料，原因是他的車，是一種箱式的轎車，說不出它的名字，說它是轎車實在是抬舉他。車身斑斑駁駁，破敗得不能再破敗，沒落得不能再沒落，讓人不由得想起魯迅筆下的孔乙己，為了表示自己與“短衣幫”的不同，穿著長衫站著喝酒，一種落魄文人的酸相。一番推杯換盞已經(jīng)使大家熟悉起來，有的人便和他開著玩笑，他也不答言，只是沖我們詭秘地一笑，就鉆進車子，在我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的車尾噴出一股青煙，并伴著“嗵”的一聲大響，冷不丁地嚇了大家一跳，而他絕塵而去。

那一天下班不想乘車，一個人順著馬路慢慢地走，拐過一個街角，驀然發(fā)現(xiàn)輝那輛破車停在路邊，再一看輝正在給警察說好話，但最終仍沒逃脫被罰款的命運，我走到近前時，他正千恩萬謝地把罰款單裝進口袋。我們都為這巧遇為之一愣，他隨即向我作了個鬼臉，說不清為什么，我特喜歡他的那種快樂，像孩子一樣。

坐他的車子真的有點擔心，但他誠心誠意的樣子，我還是答應讓他送我回家。他的車子雖然破爛得要命，內部音響卻是頂極的享受，車座也很舒服，一路上耳朵里滿是好聽的音樂，突然之間我覺得輝特別的可愛，我想我就是在那時愛上他的吧……

那時候他替一個朋友打理一家影樓，同時還在一家報社作周末版的兼職編輯。我喜歡被他當作公主一樣地捧著，喜歡坐他的“老爺車”，喜歡聽他神侃，總之我喜歡他那樣地愛我，也喜歡全身心地愛他。

我們倆的性格有些相反，他從小就很獨立，可能和他十幾歲就出外讀書有關，而我則依賴心理較重，雖然工作幾年了，但家里人還是把我當小孩看，我們在一起后輝也像家里人那樣地寵著我，處處讓著我。不知什么時候我覺得自己必須改變一下，原因很簡單：因為我愛他，更怕因為我的任性、依賴性而失去他……

在他面前我變得柔順，不再像以前那樣任性，固執(zhí)地堅持己見，比如以前下雨他接我晚了我會生氣，看電視不允許別人亂調頻道，我想是我作淑女的時候了，我不再像以前那樣張揚地人前搶著發(fā)言，不再像以前那樣心里什么事兒也裝不住。輝從單位下班后去接我要穿過半個城市，為了讓他少點累，我堅持自己一個人回家，很少進廚房的我開始學著做菜，只為了將來能作他合格的妻子。我甚至堅持不在他的面前哭，哪怕遇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因為輝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我怕他嫌我軟弱。

我學的是俄語，在一家旅游公司任翻譯，其實就是導游，后來時間長了，認識了一些國外的朋友，他們?yōu)槲医榻B了一些團隊，以前我會把這部分的業(yè)務轉給其他的朋友或者同事，因為習慣了平淡，更不想與別人爭，但那不是輝的性格，所以也變成了不是我的性格，以至于后來我的業(yè)務越來越多，這樣就從翻譯的崗位上轉到了業(yè)務上來。認識輝的第二年我被提升為東歐部經(jīng)理。得知自己提職后的第一個想法是很有成就感，而這種感覺是每每我對輝的評價，他好像對于這件事并沒有我那般高興，總之后來發(fā)生了好多事，一轉眼五六年了，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清楚的。

有人說當你真正地愛一個人就不要縛住他的手腳，男人喜歡有自己的一方天空。輝變得有些郁郁寡歡，我能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種疲憊的無奈，結果又過了一段日子，他突然告訴我他要去北京，我知道那意味著要離開我，我幼稚地想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像我那樣愛他，所以他是不會走的，可是他卻走了，他說他只想靜靜地想一些事……

舒燕的故事講完了，主持人放了一首《千紙鶴》，歌曲還沒放完就有聽友打電話過來。

第一個打進電話的自稱是一位銀行的收銀員，女，25歲

如果不是聽了今天的故事，可能我不會去考慮這樣一個問題，愛他要為他改變多少呢？好像也沒法形容。我和男朋友談了兩年多了，記不起來在哪些方面像舒燕那樣的去強求自己改變，好多東西都是在不知不覺中變化的，我媽就說我自從談戀愛后，不再像以前那樣毛手毛腳了，做事心細了，自己花錢越來越節(jié)省了，但給他花錢還是舍得的，這算不算改變呢？但我覺得這種改變不是為了他改變的，而是愛他和在他的影響下改的，所以任何東西都應該自然一點，愛情也應該如此吧，我覺得是這樣！

第二位打進電話的是一位出租車司機，男，27歲

我是一位結了婚的人，我只對那個故事發(fā)表一點自己的看法。我想那個叫舒燕的小姐自己肯定也是很累的，因為她沒有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生活，而一味地去考慮這樣做別人怎么想，男朋友會不會喜歡？我覺得這樣不好，她的男朋友也會很累的，為什么呢？因為他覺得不自在，女朋友突然改變他接受不了，甚至會想是不是自己哪些地方做得不夠好等等。戀愛中要去多關心對方，但不是用改變自己的方式去適應或者迎合對方，就說這些吧。

在線收聽的網(wǎng)友發(fā)過來的貼子不一會就堆滿了電腦屏幕

風鈴草：首先愛不是讓人失去自我，因為愛對方而改變自己沒有錯，但要有度，還要看對方接受不接受，喜歡不喜歡。戀人之間本來就應相互學習，相互融洽，相互理解與支持的，但兩個人在性格、生活方式、思維方式等方面永遠都不可能完全一致。戀人之所以成為戀人是因為對方身上一定有吸引自己的地方，那些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原故，丟失了自己的個性，也許就丟了對對方的吸引力。

木魚：我想不明白，那個叫舒燕的人為何不問問她男朋友為什么會郁悶，想要離開？愛一個人需要為他（她）改變多少呢？這樣的問題不會有量上的比較，但很顯然，不管改變多少，總有一些東西是不能改變的……

那天的熱線一個接著一個，網(wǎng)上參加討論的網(wǎng)友也越來越多，后來廣告都跳出來，我們才匆匆地結束。做完節(jié)目并沒有想把這個故事寫下來，但一個多月后發(fā)生了一件非常偶然的事，在一次采訪中我見到了舒燕，從她那里我得到了輝的電話，并經(jīng)她同意我找了輝。

耿輝的說法

輝的全名耿輝，男，28歲，現(xiàn)在職業(yè)：攝影師

我們在一起快六年了，本來就要結婚了，可是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她一味的順從，也受不了她的\"堅強\"，我覺得特累。我們在一起最快樂的是第一年和第二年，她有些任性，有時候會調皮得像個小孩子，但我喜歡，我喜歡她在我面前為一點小事強詞奪理地耍脾氣，我想如果愛一個人你一定連她的缺點愛進去了，所以每個人對自己真正愛著的人總是能特別地包容。因為愛她從來沒計較過這些，有些東西可以慢慢改，有些東西即使有一點瑕疵又如何？

我覺得戀人或者愛人就是一個家，比如到別人家作客你不能脫鞋甩襪子，那樣人家會說你不成體統(tǒng)沒有禮節(jié)，但在家可以；你在辦公的場所不可以橫躺豎臥，那樣會有失身份，但你在家可以。在家里只要你高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家是一個能讓人放松的地方，戀人是一個你可以在她面前放松的人。

最初喜歡上她是因為她身上有我想要的那種個性，她小鳥依人般的依靠在我身上我覺得特別的幸福。有時候為一點小事和她伴嘴玩也別有情趣，我每天想著為她記天氣預報，去接她下班我會很快樂，可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仿佛突然間變了一個人似的，干什么都是一句話：\"隨你便就行了！\"什么叫隨我便就行了？我都覺得莫名其妙。比如說一塊出去吃飯，我說吃什么菜？她要不就不點，點就點我常吃的幾樣，我知道她是關心我，怕點了我不愛吃的菜，可是如果什么事都依著我那我會覺得很沒意思的，并且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郁悶，心里總是沉沉的。

這樣說吧，有時候想和她吵架都吵不起來，弄得你一點脾氣都沒有。每天談的就是在單位又拉來了多少業(yè)務。我不反對她作部門經(jīng)理，但我不習慣于她突然變得匆忙起來的生活。如果真的組建一個家，兩個人都匆匆忙忙的，說得不好聽點，每天都奔命似的就沒勁了，而她不僅僅是這些，有些事情好像在做秀，因為那不是她性格里的東西，所以她根本做不好，我一眼就能看出來，甚至到后來我都沒法和她交流了，因為不管你說什么她都會說你是對的，就按你的辦吧，你想連吵架都吵不起來的人你還和她交流什么？沒有什么可以交流，說多了又覺得她也挺委屈的。

現(xiàn)在我來北京都快三個月了，有時候慢慢地想，我知道我也有好多錯，離得遠了想得最多的還是她的好，正因為很愛她我才決定走，一個人在外清靜清靜。有些事可以慢慢地想一想，也許不久我還會回去，但又怕隔閡更深最終讓兩個人各奔東西，這幾個月來好多時候我都是在這種心情中度過的……

上面這段話被我們錄了音，當放給舒燕聽的時候，她淚流滿面：\"我現(xiàn)在哭了但是他并不能看見，即使通過你們他能知道也不會知道我有多傷心……\"

也許這只是一個故事，一個關于誤解的愛情故事，后來在廣播電臺的網(wǎng)站上我們把整個故事的前前后后以及我們的問題貼了出來，下面是網(wǎng)友跟的部分帖子：

紫色丁香：我如果是她的男友，我也會很累，想一想連吵架都吵不起來是什么樣的感覺？解決生活中相互誤解的最好辦法有兩種，一種是相互溝通，一種是找一種辦法發(fā)泄一下，比如吵吵架，說出來可能很可笑，但生活有時候確實如此。我愛我的愛人，絕對是那種全身心的付出，但我不會因此而改變我的諸多習慣、個性、生活方式、性格特征，當然有些地方在朝夕相處中不知不覺地改變了那是正常的，而不是刻意的。

剪短發(fā)忘掉他：如果我是那個女主人公，那我就忘記他算了，為了他改變了那么多，為什么得不到理解？如果做得不好可以提出來嘛，難道兩個人會客氣到這種地步？我不信！也許真的是愛得太深了，那真是沒辦法的事，在自己所愛的人面前，我們總是力求做得最好，只要你快樂我就快樂，而往往會忘了愛的方式是不是能被對方接受，能不能被他（她）理解，如果問我愛上一個人要為他改變多少的話，我說我不知道，因為要看我愛上的是什么人，需要改變些什么。

客家人：在戀愛中兩個人都是主角，不是改變自己也絕不是改變別人，而應該是在相互理解與寬容中達到愛的和諧。生活中誰的對聽誰的，如果不是什么原則性的事沒有必要太計較。愛沒有錯，改變也沒有錯，錯在愛得謹小慎微。在這個故事中最委曲的是舒燕，所以真心地希望耿輝好好珍惜她，希望他們兩個人能和好如初。

城市獵人：如果她是我的女友多好啊，我會很愛她，因為她那樣愛我，或許當我真的有了她那樣的女友后，有些東西也會接受不了，但愛是可以原諒的，我會更愛她，用各種方式去改變她，用行為去引導她，告訴她我喜歡她哪些方面，喜歡或不喜歡她做的哪些事情。

有人愛著是一種幸福，但愛得太深會讓人感到有負但，我相信這樣的說法，愛情是一棵樹，從相愛的那一天就一起植下了，它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而是愛情中兩個人的，所以需要兩個人的努力，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培養(yǎng)更深層次的愛。愛還要學會寬容，我覺得耿輝作為男子漢更應該做的是站在女友的角度多想一想，而不是離開。他想去清靜一下，但給舒燕帶來的不是清靜而是更深的傷害，既然他們還沒有到分手的地步那就應該好好珍惜。

網(wǎng)上的留言還有許多，在陸續(xù)的幾天里不斷有人往上跟帖，沒想到其中有一條是舒燕留給耿輝的：我是一棵樹/長在路口，等了許多年許多年/為的就是你的經(jīng)過；我是一只鳥/劃過天空，穿破云層/飛過很遠很遠的行程/如此才與你相遇；其實我是一片云/飄啊飄，飄到你的上空/我化作了雨，化作水，化作河流/知道嗎/為的是能流進你的心……

[本刊編輯部留言]

如果你愛他（她）可以為他（她）改變多少？

愛就是要全部的付出和給予嗎？

為了愛而改變錯了嗎？

你的戀人如何改變你才會接受或者不接受？

節(jié)目結束了，故事結束了，但有些問題也許仍然值得我們去思考。

（編輯：魏小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