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1850年的夏天,在美國薩克拉門托一個叫做“咆哮營”的淘金地。這里是逃犯的避難所,是淘金者的夢想地;這里有上百個男人,卻只有一個女人。平常這里只有野蠻、狂放與骯臟。然而就在此時,誕生了一個嬰兒,從此,這里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特殊的新生兒
此時“咆哮營”里一片嘈雜、混亂,挖金的一切工作都停了下來,酒吧也無人問津,就連這里的??汀€徒也不來光顧。
嘈雜來自村頭的一間小木屋門前。營地里所有的人都聚在那兒,彼此低低地談論著木屋的主人——營地里惟一的女人柴羅基·塞爾。平常她并沒有多少優(yōu)點值得一提,大家一致公認她是個粗魯?shù)?、不道德的女人,但她卻用這里惟一女人的優(yōu)勢滿足了“咆哮營”里男人們的需要?;蛟S是上天對她過去的一種懲罰,讓她在一個女人最需要溫柔與照料時,只面對男人們一張張堅硬的臉。
死在“咆哮營”里是很普通的,但一個生命的誕生卻從未發(fā)生過——這也是不同尋常的嘈雜的原因。
“進去,胖子?!币粋€人對他身邊的人說,“進去看看你能不能幫上忙,你有過這方面的經(jīng)驗?!迸肿釉?jīng)有過家庭,做過家長。
大約有100個男人蹲在門外,吸著煙,等待一件重大的事發(fā)生。其中有逃犯,還有一些刑事犯,他們平常面對危險都會大膽而無畏,但從他們身上看不出他們過去生活和性格的任何痕跡,甚至還有點緊張。
月亮已然升起,有人用松樹枝點燃了一堆篝火。漸漸地,一些家伙拿出錢來賭木屋里將會發(fā)生的事,許多人都認為:塞爾生下孩子后能活,而孩子存活的可能性是一半。
在激烈的討論中,一聲驚叫從門里傳來,大膽而無畏的男人們都被嚇了一跳,這時一種尖銳而清脆的哭聲響了起來,這是一種在營地里從未聽到過的哭聲。
木屋外所有的人都歡呼起來,然而不幸也發(fā)生了:只過了一會兒,人們聽說塞爾快不行了。短短1個小時后,塞爾永遠離開了“咆哮營”。
“現(xiàn)在他能活嗎?”許多人都問胖子,可答案很難說,因為營地里除了去世的塞爾,剩下的惟一的雌性是一頭驢。它是否合適作孩子的母親?
嬰兒毫無顧忌地吮吸著母驢的奶,這個最重要的問題解決了,木屋的門打開,焦急的人們一個個進去看孩子。
一張低矮的床上,一張羊毛毯下,是那死去的女人僵硬的尸體。床的旁邊是一張松木桌,桌上放著一個木箱,箱子里躺著第一個誕生在“咆哮營”的人,箱子邊放著一頂帽子。
“先生們,”胖子帶著一種奇怪的包含了威嚴與自滿的口吻說,“大家都很高興走進這個門,那么就請繞著這張桌子走上一圈,在這頂帽子里放上一些給這個可憐的小家伙的禮物吧?!?/p>
男人們聽話地照辦著,在走近孩子時,嘴里還嘟嚕著:“是那孩子嗎?”“他太小了,是不是?”人們的禮物各式各樣,有銀煙盒、金幣、絲巾、寶石戒、銀茶匙、鍍金杯……在這過程中,胖子一直保持著沉默,如同身邊死去的女人。
輪到胖子送禮物了,就在這時,奇跡發(fā)生了。當胖子彎腰看孩子時,孩子轉了個身,突然抓住他的手指,并牢牢地握了好一會兒。胖子呆呆地看著,飽經(jīng)風霜的臉上竟然泛出一絲羞澀的淡紅。“該死的小家伙。”他邊說邊極輕柔、極小心地掙脫開孩子的手指。離開時胖子用另一只手握住那只曾被小手抓住過的手指,好奇地看著,嘴里不斷重復著一句話:“他握得很緊,這個該死的小家伙。”
“我和驢是孩子的父母”
第二天,人們?yōu)椴窳_基·塞爾舉行了—個簡單的葬禮。之后,男人們召開了一個會議,討論孩子的未來。各人說法不一,卻沒有發(fā)生以往會議常有的激烈爭吵。
有人提議把孩子送到鎮(zhèn)上去,在那里孩子可以得到女人的照料,然而這個提議一經(jīng)提出便遭到全體的反對,很顯然,沒有人愿意失去這個最新的成員。找一個女保姆的建議也遭到強烈反對,人們爭辯說,沒有哪個高雅女人會把“咆哮營”當成家,而且,人們還聲明,他們不愿接受其他的女人。
胖子一直未出聲,當問到他時,他堅定地回答:“我和母驢一定能將孩子撫養(yǎng)長大?!边@個新型的、獨特的、大膽的計劃得到了營地里所有人的贊成。
事實證明胖子是對的:孩子一天天強壯起來。大自然展開它的胸膛確保了孩子的快樂,盡管少了其他孩子所有的安逸,可胖子知道,孩子生長的秘密就是良好的空氣和精心照顧,以及驢的幫助。
“我和驢是孩子的父親和母親,不是你!”他常對人們說。他還會把大眼睛的嬰兒抱在胸前,對他說:“我永遠不會忘記你所欠的這筆債。”
孩子帶來新生活
孩子滿月了,該給他取名字了。有人說這孩子給“咆哮營”帶來了好運(的確,最近他們淘金都獲得了成功),于是一致同意叫這個新成員為“拉克(luck的譯音,即幸運之意)”?!盀榱诉@孩子,我想我們最好忘掉過去,開始新的生活。”有人鄭重提議。
人們選定了一個日子為孩子洗禮。為做必要的準備,一個特別委員會成立了。胖子將會是“教父”,負責照料孩子;一個好嗓子的英國人,同意訓練一批歌手;委員會給經(jīng)過“咆哮營”的公共馬車車夫一袋金子,托他買一些孩子需要的書和能在薩克拉門托找到的最漂亮的絲制衣服。
偉大的一天終于到來了。伴著音樂的演奏和旗幟的飛揚,所有的人前來參加洗禮儀式。孩子看上去像他的新衣服一樣漂亮。胖子走到期待的人群前。
“我們在這為他洗禮,此時此地,我依據(jù)美利堅合眾國的法律以及加利福尼亞的法律命名你為湯米·拉克。愿上帝保佑你!”
在這個營地里,除罵人的話之外,還是第一次有人提到上帝。對過去的他們來說,這整件事情或許都很可笑,但此時此刻,沒有一個人這樣想,沒有一個人笑。
漸漸地,淘金者們發(fā)生了變化。那間屬于“湯米·拉克”的小木屋被放置在首要位置:人們將它重新漆了一遍;重新裝修了小屋;它在任何時候都是一塵不染;在胖子和孩子聽得見的范圍內不容許有任何叫喊和尖叫。人們總是小聲地談話,靜靜地吸煙,諸如“該死的運氣”“可惡的運氣”這樣的流行罵語均禁止使用;唱歌卻被提倡起來,因為據(jù)說這能使嬰兒沉著、安靜。
在長長的夏季里,“幸運兒”常被帶到山谷的沖溝,那里是“咆哮營”采金的地方。當人們在山谷下挖掘時,他會躺在一個籃子里,上面覆蓋著松樹枝。后來又有人嘗試在那塊小小的休息地放上一些花和芳香的植物。人們漸漸認識到這些以前從未注意過的小事情是多么的美好和重要,人們驚訝地發(fā)現(xiàn)森林和山巒出產(chǎn)了那么多的“珍寶”!
在這金色的夏天,運氣和“咆哮營”的人們在一起——人們獲得豐厚的黃金。擁有大量財富的男人們開始設想將來。有人提議來年春天建一座旅館,再請一兩個受人尊敬的家庭來這兒居住。當然這都是為了“幸運兒”——與女性交往對小家伙應該有好處。
魂系大海
1851年的冬天將會長久地被群山銘記。山上的積雪很深,每一個山谷和沖溝都充滿了咆哮的水流。
一天夜里,大水突然漫過河堤,沖過“咆哮營”所在的山谷。在洪水沖刷、樹木倒地的一片混亂中,這個美麗的山谷從人們的眼中消失了。人們無能為力,只能在洪水過后默默地收拾被沖散了的營地。在沖溝的高處,人們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幸的人的尸體,人們還發(fā)現(xiàn)胖子的木屋被洪水卷走了——所有驕傲、希望、喜悅以及“咆哮營”的運氣一下子都消失了,毀滅了。
人們傷心地往回走,這時,河對面?zhèn)鱽硪宦暫敖校涸谙掠渭s2英里處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嬰兒。
人們看見胖子躺在那兒,身體受到相當嚴重的擠壓和碰撞,懷里卻仍緊緊抱著“幸運兒”。人們俯下身去,發(fā)現(xiàn)孩子已停止了呼吸。
“他死了?!币粋€人說。
胖子突然睜開眼。“死了?”他虛弱地問。
“是的,朋友,你也快死去了。”
快死去的胖子眼里含著笑?!八溃彼貜偷卣f,“他正領著我和他——告訴孩子,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好運?!?/p>
這個強壯的男人,緊緊地抱著那小小的“幸運兒”,漂進了河水中,漂向那不知名的大?!?/p>
(責任編輯 肖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