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志欽

位于倫敦的歐洲改革研究中心日前發(fā)表的一個研究報告指出，歐洲大陸正面臨日益嚴重的人口和養(yǎng)老金危機；它必須解決人口老化帶來的問題，否則將面臨著經(jīng)濟增長率下滑以及日益增長的養(yǎng)老金危機。報告結論認為，歐洲的人口結構變化將會改變歐盟以及世界的經(jīng)濟力量平衡。

確實，歐洲目前正經(jīng)歷著慢性爆炸，這將成為經(jīng)濟和社會定時炸彈。

據(jù)聯(lián)合國預測，到2050年，歐洲27國人口將會以6%的速度下降，從4820萬下降到4540萬。那些出生率低的國家下降更大。德國目前人口約8000萬，據(jù)德意志銀行預測，到本世紀末德國將僅有2500萬居民，“即使每年有25萬的移民，到2100年，德國人口也將下降到5000萬”。

一方面是出生率的下降，另一方面是壽命的延長，這種趨勢帶來的經(jīng)濟和政治后果是驚人的。其中之一將是歐洲慷慨的國家福利制度緩慢地坍塌。

該制度以工資所得稅計劃為基礎，要求今天的工人為昨天的退休者出錢，其理論基礎是當今的工人數(shù)量遠多于退休人員。但過去二十幾年內的事實遠非如此。今天，在崗的工人中實際上已有35%到了退休年齡，根據(jù)目前的人口發(fā)展趨勢，到2050年，更會有75%的工人達到退休年齡。在西班牙和意大利，養(yǎng)老金領取者與工人之比屆時將呈現(xiàn)為1：1。

由于德國、法國和意大利的養(yǎng)老金均來自稅收，其結果勢必以高稅收來維持歐洲人習以為常的慷慨養(yǎng)老金。這一成本已超越了政府的財政資金能力。據(jù)德意志銀行估計，德國人平均將自己29%的工資交給國家用于養(yǎng)老金費用，而意大利則接近33%。

幾年來，各國政府一直為這一問題所困擾。法國、奧地利、意大利和德國相繼爆發(fā)憤怒的罷工浪潮，其原因皆起源于政府要削減慷慨的福利。事實是，各國雖希冀改革但又裹足不前，結果是修修補補，難以徹底解決問題。

意大利政府的行為恰能說明這個問題。不久前，西維爾奧·貝盧斯科尼公布了意大利的養(yǎng)老金改革方案，但奇怪的是，貝盧斯科尼不是加速并立即實施早期的改革，而只是漫無目的玩弄所謂的“老年人”養(yǎng)老金，即延長現(xiàn)在工人的實際退休年齡。

意大利官方規(guī)定的退休年齡為65歲，但實際上那些工作35年以上者57歲時就可以提前退休并領取退休金。因此，貝盧斯科尼的改革就是呼吁民眾，以他為榜樣，延長退休時間，至少工作到62歲，多為國家作貢獻。更有甚者，他的改革方案擬于2008年生效。殊不知，屆時現(xiàn)任總理早已不知去向。貝盧斯科尼之所以如此謹慎，是因為大幅削減養(yǎng)老金根本不會得到意大利選民的支持。

不僅貝盧斯科尼在失去勇氣，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具有相似的心態(tài)。幾年來，德國一直醞釀改革養(yǎng)老金計劃。甚至早在去年競選時，施羅德就大聲疾呼，“我們決不能回避變革，我們必須告別許多我們珍愛但卻非常昂貴的東西……人口減少和老化會使我們的醫(yī)療和福利制度難以支撐,許多東西都必須變革”。不過，德國辯論的結果也只是按月逐漸增加退休年齡，2011年到2035年從65增加到67歲。

在法國，從上世紀90年代初期的中右阿蘭·朱佩政府開始，到90年代末的社會黨若斯潘政府，都曾試圖解決公共部門養(yǎng)老金問題，但經(jīng)過調查和研究后，他們無不紛紛退卻。其根本原因也在于一波波的罷工浪潮。法國公共部門的雇員占整個勞動力的四分之一，他們工作37.5年后就可以退休并獲得全額退休金，而私有部門則必須工作40年。不久前，拉法蘭政府剛通過一項法律，其內容也只是要求公共部門雇員像私有部門雇員那樣工作時間長一些，以便有資格享受完全的國家養(yǎng)老金。

在奧地利，政府曾兩次試圖改革這項制度，但都因過于膽怯而未果。

政府為何如此膽怯實際上并不難理解。因為改變公共養(yǎng)老金在工人和選民中極不受歡迎。過去幾年，法國、奧地利、意大利和德國相繼爆發(fā)憤怒的罷工浪潮，其原因皆起源于政府要削減慷慨的福利。1994年，意大利貝盧斯科尼政府之所以倒臺，一個重要原因是他試圖改革養(yǎng)老金。

不過，歐洲政府和選民遲早必須面對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盡快解決這個危機，雖然這一過程是非常痛苦的。否則政府越拖延，問題會越嚴重，養(yǎng)老金的債務也會變得更沉重，而且隨著選民年齡的增長，政府更難以削減其養(yǎng)老金。結果將會在代際之間出現(xiàn)資源之爭，退休者要求高稅收以保證其養(yǎng)老金和醫(yī)療保障，年輕者則要求削減稅收。

再者，歐洲人口減少和老化也勢必會影響歐洲成為世界大國而對抗美國的決心。如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的一個報告所預測，到本世紀中期，由于歐洲的國內生產總值低于美國和中國，歐盟將會“緩慢而又無情地從歷史中退出”。

（作者為清華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