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锫堅
病床上的他,面頰瘦削、蒼白,仿佛籠罩在某種巨大的陰影下,只有眸子依然閃爍著灼熱的光亮。倪強,北京大學數(shù)學科學學院98級學生,品學兼優(yōu),已獲得2002年保送北京大學信息中心碩士研究生的資格,卻不幸患上了肝癌,目前住在北京大學的學校醫(yī)院病房里。
陳丹峰是倪強的好友,今年7月,倪強接受完第一次手術之后,陳丹峰陪倪強去北戴河看了一次海,那是倪強的一個愿望?!澳菚r候他非常樂觀,覺得自己一定會好起來,可沒想到現(xiàn)在情況變得這么嚴重?!标惖し逭f。
2001年6月,倪強參加獻血,體檢時發(fā)現(xiàn)轉氨酶偏高。當時以為是乙肝,吃中藥治療。到了2002年2月,去醫(yī)院做核磁共振時,才發(fā)現(xiàn)肝臟上有個3.5cm×3.5cm的腫瘤。3月底確診患有肝癌,在北京大學腫瘤醫(yī)院做了第一次手術,切除了腫瘤。以后做過四次化療。倪強目前的病情,用醫(yī)生的話說,是已進入“肝癌晚期的廣泛轉移”。
高昂的治療費用對倪強一家來說無疑是天文數(shù)字。一次腫瘤切除手術,大概要5萬元多。一次化療的費用是1.5萬元。倪強肝功能不好,蛋白很低。蛋白需要天天補,一支蛋白就得300多塊錢,光這一項他們家就支付不了。
倪強來自安徽農(nóng)村,他的上學費用一部分靠朋友資助,一部分靠勤工儉學。為給他治病,本已十分貧寒的家已債臺高筑。得知他的病情后,全家老小,包括父母、叔叔、弟弟都來北京了。一個字不識的父親到處奔波,打工三個多月才掙到1000多塊錢。因為舍不得花10塊錢租醫(yī)院的床位,父親每天晚上就搭幾個凳子在床邊守上一整夜。
倪強的父親說,在農(nóng)村貸款本就很困難,如果是治病,更是沒人愿意借錢。家里好不容易通過熟人從當?shù)剞r(nóng)村信用社貸了幾萬元,1分2的利息。這筆錢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還。
倪強還有一個弟弟,正在讀高三。為了供兩個孩子讀書,家里已經(jīng)向信用社借了不少錢,本來希望倪強工作以后,家境能有所改善,沒料到命運竟如此殘酷。
倪強的一位同學告訴記者,第一次化療是從5月份開始的,大約一個月一次。7月13日做了第三次化療,此后應該在8月13日再做,由于資金缺乏,一直拖到9月19日才做第四次化療。那時病情已出現(xiàn)了惡化。
學校一直在為倪強提供幫助。在7月份畢業(yè)之前,學校公費醫(yī)療負擔大部分醫(yī)療費,家里負擔小部分。畢業(yè)后,學校不再報銷治療費用。9月,倪強應該直接進入北大信息中心讀研究生,在確診是肝癌后,學校要求他推遲一年入學??偟乃銇?,學校已經(jīng)負擔了十幾萬元。
按北京大學腫瘤醫(yī)院的規(guī)定,手術前需要2萬元押金。由于經(jīng)濟原因,倪強只得從腫瘤醫(yī)院轉到北京大學學校醫(yī)院。學校資產(chǎn)部免費提供了一間教工宿舍供倪強的父母居住,校醫(yī)院也盡最大努力幫助他,醫(yī)藥費能減免的全都減免。醫(yī)院羅大夫說:“我不忍心去他那個病房。目前我們能做的,只是盡量減輕他的痛苦?!?/p>
顯然,如果要繼續(xù)進行治療,高昂的費用仍然存在很大的缺口。
11月1日,數(shù)學學院團委、學生會在北大學院里進行了募捐活動。團委書記劉雨龍告訴記者,到5日,捐款已經(jīng)有4.9萬元,加上6月底那次手術時的1萬多元捐款,共有6萬多元。
北大BBS上有不少寫到倪強的帖子,他面對病痛的樂觀感染著每一個人:
songjie說,“第一次去看倪強是在他剛剛做完腫瘤切除手術的時候。他們家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在東門外那片破爛不堪的平房里找了很久,才終于敲開了他們家的門。
除了床和桌子,什么家具都沒有。他笑著說,手術是十字形的,把整個腹腔都打開了,然后滿肚子地找還有沒有其他的地方發(fā)生了病變。以后都不能再去游泳了,肚子上的疤痕會把別人嚇壞的。
后來去看他時,提起我們屋的電腦壞了,他就主動要過來幫我們修電腦。那個下午我們聊了很多。他說他以前身體特別好,什么小病都會自己好,從來不用打針吃藥,可沒想到得了癌癥。他說人的運氣總是守恒的,你在什么地方走過運,就必定要在別的什么地方倒霉,人生總是要經(jīng)歷一些磨難吧。那個時候他每天早上都在踢球,每天下午都在學校學太極拳。
他們家又搬了,因為原來那片平房要拆了。這次也是差不多的一片平房,只是更破,更小??粗频奈蓓?,他說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會看著那個洞,看有沒有老鼠跑出來……
最近一次去看他是在北京腫瘤醫(yī)院。依舊是那樣燦爛的笑容,依舊是很高興地和我們談天說地,只是已經(jīng)瘦得我們都要認不出來了。在這樣寒冷的秋天,他只穿著單薄的病號服,會因為吃飯這樣小的動作而一頭虛汗,每說一句話都會下意識地停下來,狠狠地吸一口氣。他還很高興地說有一種很有效的止痛藥,無論貼在身上哪里,全身的痛就可以止住。說得那么輕松,好像從來都不曾被病痛折磨過?!?/p>
Newday寫道:“我們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我們天真地相信著這個世界上總會有奇跡發(fā)生,相信一個人只要能振作面對病魔就不會被打倒。但是,我忘了,這個世界的真相并不只是故事、神話、電影,人的精神需要充備的物質的支持,那么艱苦的生活環(huán)境,那么巨大的經(jīng)濟的壓力,足以讓病魔有機可乘……還有我們應該都完全想像得到,看著家里人為自己到處奔波,束手無策時,他所承受的那種難以忍受的精神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