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終于碎了

有裂痕的玻璃，在起風(fēng)的夜里

終于嘩地一聲碎了

天明起床，我見到碎片，那碎片

像殘肢撒落一地

昨夜的一聲尖叫

如同閃電消逝

終于碎了，一塊碎了的玻璃

在破碎之前

有著怎樣揪心的隱痛

又在巨大的忍耐中

堅守著什么

現(xiàn)在碎了，它放棄了

或許痛苦太深

或許到了該放棄的時候

這樣一塊玻璃

我不知道該為它難過

還是為它慶幸

它碎了，在起風(fēng)的夜里

松開自己的生命

2001.8.22

老了

老了，牙齒沒了

沒牙的糟老頭和沒牙的老婆婆

讓我們走吧，到鄉(xiāng)下去

在有山有水的鄉(xiāng)下，買塊好地

種什么都行

什么都種不動了，讓它荒著

草愿長多高就多高

花愿開多野就多野

這是我們的地

老了，走不動了

去溪邊坐坐吧

流水叮咚，多少美好的人與事

就這樣被它帶走

要是你有點傷感

我陪著一起傷感

要是你懷念初戀

我們相擁著懷念初戀

用沒牙的嘴再一次親吻

老了，都老了

天上的風(fēng)吹去流云

像吹去從前的欲望

暮色徐徐降臨，親愛的老婆子

我要挨著你睡了

如果死了，你不要搖著我的尸體

哭到太陽升起

將我埋了吧，埋在

自己的地里，并懇請

土地將你也收去

我們一生熱愛土地

死了，就讓我們的白骨

赤裸裸地?fù)е?/p>

一萬年，還愛著

2001.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