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藍湛藍,當泛黃的樹葉打著旋兒飄到地上的時候,云淡淡的,風輕輕的。每到這樣的秋季,人總會變得格外的細膩,理性的如此,簡單的亦是如此。
“靈空于天際的劍光一閃,消逝于江湖的嫣然一笑?!?/p>
我在自己的QQ中打下這句話,那時候我還是一個剛剛進入文科班的高二生。我不喜歡簡單的事情,一些莫名的矛盾在我的血液里沖突得讓我的性格有些復(fù)雜,卻又阻止不了我做著一些簡單的事?!昂唵蔚墓适率亲蠲利惖??!庇浀糜腥撕臀艺f過。
是吹過告訴我的,我們就認識在這個季節(jié)。
和很多次一樣,我在夜色很深的晚上打開QQ。我喜歡在晚上上網(wǎng),去看些傷感的東西。日子過得很無味,我們?yōu)榱烁呖悸槟镜匦D(zhuǎn)著,甜的固是不敢奢望,要些苦的卻還是可以的。QQ的喇叭忽然響了起來,我打開消息:“木制的血色的心/夢是午餐/風是他們的手/被擊碎后/剩下的時間拼命逃竄/又拼命地惋惜……”是一首未完的詩,我有些好奇,將他加入了好友,他就是吹過。
沒說什么,他只是先將未打完的詩打完:“該不該這樣說起/在陽光下一起舞蹈/在陽光下無比美好/嚴捂悲哀,在時光中感染……”這樣的詩給我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黑夜里的花朵。
“為什么?”我的手在鍵盤上敲擊著,心中卻想起很多,那一定也是個矛盾的人。
矛盾,莫名的矛盾纏繞著我。我喜歡中國古典文化,楚辭、唐詩、宋詞這類很純凈的東西,卻又偏執(zhí)地愛著現(xiàn)代國外那些很深沉的小說;從內(nèi)心深處接受了孔子的儒家思想,卻又在假日里穿得很前衛(wèi)地和朋友去溜冰,不愿應(yīng)試性地學著各門功課,卻又不得不為高考強裝笑臉,拼命掙扎。像我這樣的人,注定成不了圣人,只能在我的軌跡上簡單運動。
“我相信絕望?!彼]有多說什么,我卻好像聽到一種嘆息。
“絕望后一切就會無所謂了?!备杏X到他的不快,打完這句后我又問道:“是高中生嗎?”
“不,已經(jīng)上大一了?!彼@次回得挺快,“什么大學?”我問。“南開?!彼卮鸬?。知道這些,我有些迷惑,繼續(xù)問道:“什么系?”“新聞?!彼f,語言簡練至極。
新聞系,那可是我向往的,我若是能考上心儀大學的新聞系一定會樂上天的,可是他……我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么,于是索性關(guān)上QQ。遇到復(fù)雜的事,簡單地結(jié)束,這是我一貫的作風。
繼續(xù)看著一些我自以為很舒服的東西。我喜歡加西亞·馬爾克斯的《百年孤獨》,倒不是因為它獲得了1982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它有些苦楚,魔幻現(xiàn)實的感覺比曉風殘月更適合這個秋季。
可是,又過一陣,我竟有些感覺到冷清。關(guān)上QQ,一個人也沒有了,只是一些一會兒后會隨電腦關(guān)上而消失的文字還在閃爍著。于是,我打開了Real Player,把聲音調(diào)得低低的,我喜歡黃品源的《海浪》:“鎖了門關(guān)了窗熄了燈閉了眼/什么正走掉/看不見聽不著想不成摸不到/兩個人的依靠/一個人一只狗一杯酒一夜/一下子變老/愛怎么能/消失掉……”這首歌其實很簡單,淡淡的一點也不引人注意,可我每次聽它卻總是能聽到自己的心跳,雖然我并不知道這為什么。
聽著聽著,我忽然想起吹過的那首詩,它和《海浪》有種異曲同工的像,我又想到吹過,他是誰?那個詩后真實的人。
很多天,我都沒有再上網(wǎng),我只是打開QQ,看了看他的plan,“哥倫比亞/海子/卡爾維諾/雪國/意大利隊/炭疽熱/菜根譚/杜牧/丁香—雨巷/2008/一切都真實得觸摸不到”。我知道哥倫比亞有《霍亂時期的愛情》;海子代表著早已喪失的喪失,尚未得到的得到;……《雪國》中有駒子葉子還有川端康成;……在10月5日之前意味著先鋒的炭疽熱樂隊和在10月5日之后意味著死亡的炭疽熱病毒……還有2008年北京的奧林匹克,卻沒想出什么是觸摸不到的真實。其實,我害怕遇見他,說一些敏感的東西。
朋友眼中的我是一個活潑的女孩,從我嘴中講出的每一句似乎都是俏皮話,能讓她們開心地笑上好一陣。這么多年了,好像一直都是這樣,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我不喜歡讓日子過得簡單而無味。可也許我這樣的人,總會對出現(xiàn)過的一切很在乎,忘也忘不掉。在我心中的某個位置,吹過總是存在,雖然我不愿遇見他,不想被感染。
秋越來越深,終于有一天化作漫天的飛絮,飄了下來。圣誕節(jié),這座南方小城竟下起了雪,潔白的雪把小城打扮得樸素而簡單。圣誕夜,我翻來覆去睡不著,便起來上網(wǎng)。打開QQ,吹過竟然在。有些事情,像是躲也躲不過,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天意或者叫做緣分。
“最近好嗎?”他問道?!斑€行。”我不知說些什么?!吧细邘琢?。”他又問。“高二?!蔽覚C械地答著。沉默,接下來便是久久的沉默,不是無話可說,卻是想說的太多。
“你是個怎樣的人?”我終于問道?!昂唵蔚娜恕彼蛄艘淮÷蕴枺盅a充說:“但不消極。”
我有些懂得。我也不是個消極的人,對幸福的向往是每個生命的追求,逃不出也不能逃出。
兩年后我要考大學,北京是我的夢想。那是中國古典文化沉淀最深的地方也是中國最富有商機的地方。不協(xié)調(diào)的情況間總是有矛盾存在的。我喜歡去看復(fù)雜的事物,雖然我只會用我簡單的方法解決。也許吹過和我是同一種人,我們簡單,卻總是莫名的矛盾,又不愿消極地看待生活。
“你喜歡武俠嗎?”我換了個話題?!爱斎?,金庸的《天龍八部》?!彼脑捴鴮嵙钗页泽@,這也是我最喜歡的?!澳悄阆矚g它的什么?”我故意問道。“喬峰的教單于折箭,六軍易辟,和段譽、王語嫣的枯井底、淤泥處?!彼f?!啊`空于天際的劍光一閃,消逝于江湖的嫣然一笑?!媚愕脑拋斫忉?。”他繼續(xù)道,我有些驚詫于他的感悟性。
《天龍八部》我讀過好多遍,俠之大者的英雄胸襟不是我這種江南小女兒能體會到的。枯井底淤泥處簡單的生死相許卻久久感動過我。曾經(jīng)擁有也好,天長地久也好,或許感情沒有長與短只有有或者沒有,我想。我告訴了吹過。那一晚,我們說了很多很多……
我不再害怕他那些我看不懂的話,他其實也很開朗,此后我們經(jīng)常遇到,又經(jīng)常不辭而別,有時候兩個人說一些很壓抑的東西,有時候又快樂得像孩子。于是,我不禁想,我們究竟是什么,陌生人?朋友?還是……我覺得他像是我那靈空于天際的劍光一閃,而我們之間的一切又都真實得觸摸不到。
天真的很冷了,我上學的時候看見路旁平房屋檐下結(jié)了冰棱,長長的,很好看。可回家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它們在陽光下融化,滴著水,等待消亡?;蛟S,這就像許多事情,在經(jīng)歷了開始和發(fā)展后便是結(jié)束,這才是一個完整而簡單的過程。
又遇到吹過。那是個冬日的午后,陽光懶懶的照在我的身上。“能告訴我你的地址嗎?”他說?!盀槭裁??”我像第一次遇見他時般問著?!耙驗槲蚁M彼K究沒打出下面的字,可我知道他要說什么。那一刻,很多東西又涌上我的心頭,但我不知道該做的到底是什么。我下了線,卻打開Real Player聽《海浪》:“……床底下書桌上抽屜里記憶底/拼了命的找/一點點一小時一公里一世人/相愛過的一秒/公路上城市中人行道/向前不斷地奔跑/痛追來了甩不掉/……我聽見海浪的聲音/站在城市的最中央/我想起眼淚的決心/你說愿意的那天起/后來怎么消失去/再也沒有任何音訊……”
也許,我會有一個不簡單的故事。
我終究沒有告訴吹過,只是留給他一首詩:風,揚起沙/吹過/水,不再緩緩地流/卻仍唱著單調(diào)的東去的歌/漫天的,是冬的祈禱/是冰,因為相聚而改變……打完詩,我感到有液體從我臉上滑落,在陽光下倏的一閃。我永遠都只會做一些開頭、發(fā)展、結(jié)束完整而簡單的事。
寒假,我決定不再上網(wǎng),畢竟只剩一年半就要考大學了,我要更加努力的學習。其實,我還害怕在網(wǎng)上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最后一次,我打開我的QQ。
“靈空于天際的劍光一閃,消逝于江湖的嫣然一笑。”我決定不再想起我簡單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