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孫道雄　圖／王小民

云南南部山中有一個壩子叫土官莊。不久前,上級有關(guān)部門突然發(fā)出緊急通知:土官莊地區(qū)可能發(fā)生強(qiáng)烈地震。村委會立即組織村民撤到了村外高處的紅土梁子上。人們搭起窩棚,暫避一時。村上的人都撤走了,惟有兩個人不走:一個是高中生德文,一個是老光棍麻三。

德文今年十八歲,讀高三,學(xué)校放了暑假,他在家復(fù)習(xí)功課。他是個倔強(qiáng)、好奇心很強(qiáng)的青年,他要留下看看地震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麻三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光棍,年輕時當(dāng)過土匪,在滇軍里當(dāng)過兵,是個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硬角色。愛逞剛強(qiáng)、耍膽大,說撤走的人都是怕死鬼牭卣鴆還抖三抖,有啥好怕的

德文和麻三守著一座空寨。麻三有一桿很笨重的老式火槍。他帶著槍和德文一起,主動承擔(dān)了守村護(hù)寨的光榮任務(wù),無論白天黑夜,常在寨里寨外巡邏。

這天夜里,他倆巡邏來到寨子外面,忽然看到寨旁獨(dú)石山上的牛皮洞里不斷發(fā)出閃光。德文學(xué)過地理,知道地震前一些地方常會出現(xiàn)某些預(yù)兆,麻三卻認(rèn)定洞里有鬼。因為,傳說解放前夕,寨里的大土司逃走前將十八馱金銀財寶藏在了洞里,把十八個馱金銀的娃子封死在洞里。若干年后,人們在夜深人靜經(jīng)過獨(dú)石山時,能隱隱聽到牛皮洞里傳出娃子們的哭聲。再者,自從傳說土司藏銀以后,不知有多少人打過牛皮洞的主意。然而這些人不是死于非命就是身染怪疾。于是人們談洞色變,獨(dú)石山人跡罕至,幾乎無人登臨。

德文提出上古洞去探秘,可一見麻三那畏畏縮縮的樣子,就嘲笑麻三是膽小鬼。麻三最怕別人說他膽小,見德文嘲笑他,就把胸脯一拍:“去就去,我怕什么熌母霾桓胰,就是舅子養(yǎng)的牎

第二天中午,德文和麻三帶著心靈短語人的失敗往往是不懂得開發(fā)自己所擁有的,而去妒忌或羨慕別人擁有的。

河南省焦作市煤炭工業(yè)學(xué)校電子97-1田瑞娟454000繩子、鋤頭、手電等物來到獨(dú)石山下。麻三還特意帶上了那桿很笨重的老式火槍。獨(dú)石山陡峭異常,二人攀藤附葛,費(fèi)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爬上獨(dú)石山頂,來到牛皮洞前。牛皮洞上方的懸崖邊上有一棵碗口粗的麻栗樹。他們將繩子一端拴在麻栗樹上,然后抓住繩子順著懸崖峭壁溜了下去。溜了一陣,腳下突然觸到硬物,低頭一瞧,原來踩著一個突出的石瘤,正如洞外陽臺。他們放了繩子朝洞口爬去,洞越來越小,最后只剩簸箕大個石竅,奇的是并未封鎖。德文一向自詡為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從來不信鬼神之事。只見他將手電銜在嘴里,然后一頭鉆進(jìn)石洞,龜爬蛇行,匍匐前進(jìn)。麻三沒有辦法,只好拖著火藥槍跟在后面。德文爬了一陣,前邊豁然開朗。他站直身子,將手電筒打開一照,見洞里十分寬敞,猶如一個可容數(shù)百人的大廳。地上和空中布滿了奇形怪狀的石筍和石鐘乳,有的如槍似戟,有的如鬼似獸……德文等了大約半袋煙的工夫,麻三才拖著火藥槍吭哧吭哧跟了進(jìn)來。周圍是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空氣中浸透了令人顫栗的寒意。麻三打了一個冷噤,顫聲說道:“好冷啊犜勖腔故恰…早些出去吧牎鋇攣牡夠鉤戀米∑,說:“既來之則安之,我們還是認(rèn)真搜查一下,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鬼怪牎鋇攣拇蚩手電朝洞穴深處走去,沒走幾步,腳下踩到一堆東西,發(fā)出一片枯樹枝似的脆響。低頭一看,原來踩碎了一具骷髏。德文心里咯噔一震,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麻三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這洞里陰氣好重,我們還是出去吧牎鋇攣拿煥礪槿,定了定神又繼續(xù)往前走。他們把洞里每個旮旯都仔細(xì)搜查了一遍,既沒發(fā)現(xiàn)土司藏下的十八馱金銀,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鬼怪。麻三再三催促德文出洞。德文正要離開,忽然發(fā)覺面前的一堵石壁有些異常。他揮起鋤頭猛力一搗,只聽轟隆一聲,石壁出現(xiàn)了一個窟窿。德文用手電一照,窟窿里面出現(xiàn)了一個岔洞。德文和麻三鉆進(jìn)岔洞,沒走多遠(yuǎn),面前出現(xiàn)一個深坑,黑咕隆咚的深不見底。德文撿個石頭扔了進(jìn)去,好半天還沒聽到落底的聲音。用手電一照,只見離坑口不遠(yuǎn)的坑壁上又有一個狀如神龕的橫洞。仔細(xì)一瞧,德文和麻三都驚呆了。只見“神龕”里有個棺材狀的石槽,里面裝滿了白花花的元寶和黃燦燦的金磚牎疤彀,這回咱叔侄倆可發(fā)大財口羅 牎甭槿的眼珠子似一對接通電源的小燈泡,驟然明亮起來。

“發(fā)什么財熣廡┒西都是國家財產(chǎn),應(yīng)該全部交給國家牎鋇攣奶岢雋私厝幌嚳吹囊餳。

于是二人便針鋒相對地爭吵起來,誰也說服不了對方。

德文決定下到那橫洞里去看個究竟。他將繩子的一端拴在石樁上,另一端拴牢自己的腰身,然后小心翼翼地往下溜。麻三眼珠子骨碌碌轉(zhuǎn)了一陣,突然一鋤頭砍斷繩子。只聽德文一聲慘叫,栽了下去……

德文的慘叫聲令麻三毛骨悚然。麻三腳酸手軟,一屁股跌坐地上,再也懶得動彈。一想到洞里的財寶從此歸他一人所有,他又來了精神。麻三喘息了一陣,慢慢站了起來。他正要設(shè)法下洞取寶,地震突然發(fā)生了。先是地心深處隱隱傳來一陣悶雷似的聲響,接著腳下的大地猛然搖晃起來,一股神奇的力量將麻三推倒在地。他聽到巖石錯裂的聲音如野獸磨牙,周圍下冰雹一般掉下許多石塊。為了不被石塊擊中,麻三盡量縮小身子,抱住腦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時間仿佛過去了漫長的幾個世紀(jì),又仿佛只是極短暫的瞬間,洞里忽然風(fēng)平浪靜,就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麻三漸漸清醒過來,于是他明白剛才發(fā)生了倒霉的地震。一陣莫名的恐懼攫住了他的身心。他再也顧不上洞里的那些財寶,迫不及待地向洞口逃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筆財寶反正遲早都是自己的。

麻三跌跌絆絆地?fù)涞蕉纯?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剛才地震發(fā)生時掉下一塊巨石,不偏不斜,正好把洞口堵上了。麻三試著用鋤把撬那巨石,鋤把斷了,巨石卻紋絲不動。麻三絕望了。

麻三這家伙十分迷信。他把這一切都?xì)w結(jié)于老天爺對自己的懲罰。他躺在黑暗的洞里,忍受著難熬的恐懼與孤獨(dú)。寒冷、饑餓和黑暗隨時都有可能吞噬他的生命。麻三的精神終于徹底崩潰。他發(fā)瘋般地亂吼亂叫,自己給自己壯膽。后來,他的聲音漸漸小了。再后來,他摸到那桿很笨重的老式火槍,將槍口頂住下腭,用腳趾頭扣動扳機(jī),“砰”地一聲自殺了。

麻三的槍聲將德文從昏迷中震醒過來。原來,德文被斜生在坑壁上離坑口四五米的一個石筍給心靈短語人的一種美德,就是對別人的理解和寬容。

江西省修水縣黃土嶺黃嶺街12號黃玉虹

卡住了。遍體鱗傷的德文醒來后只感到渾身疼痛,腦子里卻是一片空白。大約過了一頓飯的工夫他才漸漸清醒過來,他明白自己遭到了麻三的暗算,他更明白自己的危險處境,他得自己解救自己。好在那根繩子仍然拴在腰間。他將繩子的另一端結(jié)成一個活扣,然后拼力扔出坑外,接連扔了幾次,終于套住了一個石樁。德文使出吃奶的力氣,抓住繩子一寸一寸地沿著洞壁爬了上去。德文躺在地上喘息一陣,便磕磕絆絆地摸出岔洞,向出洞口爬去。德文聞到了濃烈的火藥味和刺鼻的血腥味。后來又摸到了那桿很笨重的老式火槍,又摸到了麻三已經(jīng)冰涼發(fā)硬的尸體,心里不禁咯噔一震。再后來,德文摸到了洞口那塊柜子般大的巨石。

血?dú)夥絼偟牡挛牟桓市氖执龜?。他才十八歲啊犑值繽膊恢什么時候已弄丟了,但是德文身上還有一盒火柴。他一根接一根地劃亮火柴,又將洞里旮旮旯旯搜索一遍,希望能夠找到別的出口。轉(zhuǎn)了一圈之后,德文絕望了犚蛭除了巨石堵住的地方外,再也沒有第二個出口。為了節(jié)省體力,德文找到一片較干燥的地方躺了下來,忍受著難熬的饑餓與寒冷,死亡的恐懼夢魘般壓迫著他,使他的精神瀕于崩潰的邊緣。但是一個堅強(qiáng)的信念始終支撐著他,那就是無論到什么地步都絕不自戕,除非老天剝奪了他的生命牽孔耪庵中拍,極度虛弱的德文昏昏沉沉?xí)r睡時醒……

一陣劇烈的震動使德文從昏迷中驚醒。周圍下冰雹一般乒乒乓乓掉下許多石塊。德文心里明白,這是地震后的余震。他不經(jīng)意地朝洞口方向瞟了一眼,天啊,他竟然看到了從洞外透進(jìn)來的一線光明犜來,是余震使堵住洞口的巨石翻了個身,洞口又露了出來。德文生怕洞口再次堵上,他不知哪里來的力量,居然沒費(fèi)多大工夫就爬出了洞口。洞外陽光燦爛,刺得他好一陣睜不開眼。世界仿佛換了新的,顯得新鮮而又美好。德文忘情地親吻著洞外的泥土和雜草,兩行熱淚止不住地滾了下來。就在那一時刻,德文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我一定要好好生活,珍惜生命。

后來,德文向國家有關(guān)部門報告了牛皮洞藏寶的秘密,這筆財寶終于回到了人民手中。

選自《故事家》1999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