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歡看鞏俐大碗喝酒的樣子。鞏俐是一架固執(zhí)的鋼琴,她只上演《悲愴》和《命運》交響曲。鞏俐出演的一切悲喜劇,我都看作她真實的經(jīng)歷。她活在她的劇情里,因為她不是一個為做戲而作戲的女人。有無數(shù)女子刻骨銘心地依戀著男人,而鞏俐之類女子卻天真地熱愛著男人,前者不免遭人玩弄,后者卻敢于和你同歸于盡。鞏俐是苞谷酒泡大的,氣味濃烈的中國鄉(xiāng)間的美女子。
她倒和王熙鳳有一拼,去掉王熙鳳的陰謀,把她請出賈府的深宅大院,添上一點蠢氣,少一點伶牙利齒便成了鞏俐。
鞏俐在嚎啕大哭時,一點都不美,當然,所有的女人傷心流淚的模樣都不好看,但有那太多的女子,一邊嚎啕一邊在心里打著小算盤,把哭泣當作討價還價要挾男人的槍炮來使,卻不唯不美,簡直叫人反胃。鞏俐痛哭,因她真的傷心,在作戲中感到傷心欲絕。所以,她心碎的樣子雖則不雅,卻真實,因而也是美的。如此傷心的女子怎不令人心疼呢?
我常想,如果有1000個鞏俐,就能熏陶出1000匹大丈夫,生下一萬個神話里傳說的英雄兒女,子子而孫孫,不舍晝夜,就能生成一個史詩般雄偉壯麗的國度。鞏俐之類的女人是寂寞黑夜里熊熊燃燒的一團火。她們能吃苦,熱情,傷心但從不絕望。如果自家男人捅下天大的漏子,她們至多回一趟娘家,不久便抱著剛生下的孩子再回到那個孤獨的肇事者身邊,若無其事地說:“我知道你下次不會那么干了,所以我回來了!”我說的并不夸張,鞏俐是這樣的女子:她只確認自己的所愛,并不理會愛人給她造成的苦難,她不斤斤計較那個結(jié)果,只要命運發(fā)出召喚,她會不顧一切沖到最前面。她哭,她笑,她掙扎,抽空還會搞出一些惡作劇。這樣的女性注定要遭受磨難,卻也注定要碰上非同尋常的奇跡,她遇著國王,國王會送給她最豪華的城堡;她遇上山神,山神會送給她最古老的森林;她若撞上凡夫俗子,這些平庸的男子也會因多情作出空前詩意的舉動,他們會省下一個月的干糧換回最昂貴的鮮花,像個騎士一般單膝跪地獻給她。在一個優(yōu)秀的女人面前就連石頭也想唱歌,不是嗎?
鞏俐之類的鄉(xiāng)間美女是命運的天使,是上帝派到人間來拯救男人的,并通過男人拯救他們的女人和孩子——中國男人已墮落到幾乎無藥可救了。本來嘛,蛇是女人的象征,可在中國蛇竟然是男人和女人共同的象征,更可怕的是,無足而能行,無聲而能推行其陰謀,精靈、詭秘、怪異如蛇者尚且要定期蛻皮,而中國人那張偽善的皮卻千年不可蛻,對他們來說,一萬年也不算久,爭什么朝夕!
我們?nèi)鄙俚氖且靶缘牧α浚靶缘膱?zhí)著,野性的美,缺少不顧一切的精神。所以,鞏俐們的意義便是一個氧氣瓶的意義,在這個意義上,鞏俐可以做所有男人的情人,但由于事實上的不可能,于是成為他們的夢中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