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清原
先得聲明,我不是一個追星族。但作為記者和文化版編輯,所從事的職業(yè)卻讓我對有些事情不得不做。采訪明星即是其中之一。
對于明星,媒體的爆炒是很無聊的,但也得承認,許多明星總是在他(她)所從事的行業(yè)中取得了一定成績的人。加上明星的名人效應,一個文藝記者若輕率地放棄與之接觸的機會,對讀者和報紙而言都是一種失職。但明星多有些脾氣,這無形中增加了采訪的難度。
訪宋祖英,鍥而不舍
1999年6月26日“明星薈萃”大型歌舞晚會對襄樊人民而言,是一件大事。因為此前的不長一段時間內(nèi),在襄樊市體育場接連發(fā)生了兩次演出事件,本市的體育文化等部門都將此次明星歌舞晚會視為挽回影響的一個機會。
此次演出的陣容也頗為龐大,宋祖英、陳紅、江濤、李瓊、葉凡等歌星和海政歌舞團、武警總政文工團的舞蹈演員們應約而來。德、才、貌具佳的宋祖英更是“領銜”歌星。本報對演唱會進行了較有聲勢的先期宣傳,歌星抵樊后,我將采訪宋祖英作為本次報道的重點之一。
但沒料到采訪是異常的困難。演出當天上午,歌星抵樊。午飯后記者提出采訪,宋祖英的經(jīng)紀人隨口一句,“晚上演出時吧”。但晚上演出時并無機會。演出完畢,追至明星入住的酒店,因已太晚,只能怏怏而回。
次日上午,我從一位朋友那兒得知宋祖英將在中午離樊,到另一城市演出。我決定作最后一次努力,便騎車十余里,再度來到酒店。面對經(jīng)紀人一番好說歹說,他總是答復沒有時間,并問昨晚為什么沒去。我解釋,當時氣氛不理想,而且還得關注外面演出現(xiàn)場的情況,并強調(diào)我已不是追星的年齡了,這純粹是我的工作。但這經(jīng)紀人絲毫沒有松口的意思。眼看來接宋祖英的人已經(jīng)到了,我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便徑自去敲宋祖英房間的門。經(jīng)紀人跟過來說:“有什么事情可以對我說嘛?!蔽乙呀?jīng)忍無可忍,便不客氣地答道:“我采訪宋祖英又不采訪你。”經(jīng)紀人的口氣軟下來。過了一會兒,宋開門送一位客人,我便及時上前遞上記者證,說明采訪之意。戴著墨鏡的宋點頭同意。雖然采訪時間不長,但我的一番努力總算沒有白費。
訪劉曉慶,與人為善
明星也是人,也應該受到尊重。對爭議人物的采訪尤其要把握這一點。1999年8月28日,劉曉慶等到樊演出。最初這不過是一場商業(yè)演出,后來則成為襄樊日報社50周年報慶活動的一部分。采訪劉曉慶也因此變得更有必要。
對劉曉慶的采訪要涉及很多敏感話題。在準備中,我盡量使我的提問含蓄而有分寸。在內(nèi)容的安排上,將“事業(yè)”和“成就”等易答的問題放在前面,怎樣對待爭議和個人感情方面的問題則往后挪。采訪是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進行的。
不料,當時在場的一位年輕女同行突然問了一個很刺耳的問題,大意是:我們都是有孩子的人,能夠體會到家庭里的天倫之樂,你怎么看待這種家庭生活?這位女記者明明知道劉曉慶是沒有孩子的。果然劉曉慶有些不悅之色,并用言不由衷的話打發(fā)了這個問題。眼看同行還要再問,我連忙使眼色制止了她,并客氣地順著原來的采訪思路進行下去。
在問到關于伍衛(wèi)國和關于大家的議論等幾個較為敏感的問題時,我盡量采用較為和緩的字眼,之前還加上一句:“有些問題我本人并不想問,但有的讀者蠻關心,問得不妥希望你不要介意?!眲詰c聽著笑起來,“我還沒見過你這么客氣的記者”。
也許,我曾經(jīng)見過一些記者寫的文章說劉曉慶脾氣很壞,難以接近;但也見過說劉其實是一個很客氣和很豪爽的人。到底哪一種說法更接近實際呢?這與記者的態(tài)度本身是不是也很有關系呢?
訪毛阿敏,如實報道
明星并不是總能采訪到的。前不久劉歡、毛阿敏到襄樊演出,因是純商業(yè)性質(zhì)的,主辦單位不愿張揚,對媒體基本采取了敬而遠之的態(tài)度。毛阿敏自不必說了,口碑頗佳的劉歡也以“身體不適”(據(jù)稱在飛機上曾心臟病復發(fā))為由拒絕采訪。我雖幾經(jīng)努力,亦無成效。
但在等待采訪劉歡本人的過程中我注意到另外一個現(xiàn)象,那就是演出時間已經(jīng)到了,兩位歌星尚未離開入住的酒店前往演出現(xiàn)場。我隨著開道警車在酒店門口等著。后來見本次演唱會的總監(jiān)制上樓,我便跟著來到了自稱是“毛阿敏親戚”的周先生的房間。———原來主辦者尚未交齊毛阿敏應納的稅款,稅款缺口尚有一萬元。周要求,要么納足稅款,要么先押一萬元現(xiàn)金,待返京后自己補交,否則毛阿敏不會出場。幾十分鐘后,雙方將問題解決,兩歌星下樓乘車前往演出地點。
此次演唱會推遲半小時開始,某歌舞團的“墊場”也達一個半小時。在本報總編輯的指示下,我據(jù)所見寫了《兩歌星出場因何這樣晚》一文,取得了出乎意料的效果,因為所采寫的消息恰恰是讀者和當時在場的觀眾最關心的。在本報的例會上,總編輯以此稿為例闡明了面對明星應采取的態(tài)度:不要仰視,對明星幾乎頂禮膜拜;也不要俯視,拼命貶損名人;要平視,實事求是,明星是怎么樣,就怎么寫。
回味其中滋味
當今社會是一個越來越開放、異地交流越來越多的社會,商業(yè)和非商業(yè)性演出也越來越頻繁。作為地方報紙的記者,面對這樣的局面既有一種工作的沖動感,也有遭遇采訪失敗的壓力。以我前面提到的幾次采訪為例,采訪宋祖英只能算是半成功,另一半則是失敗,事先準備好的30多個問題其實只來得及問六七個。我后來想,如果演出當晚另請同事照看全場,自己真如經(jīng)紀人所約到后臺(其實也就是停在場邊的眾演員所乘的大巴)進行采訪,結(jié)果是不是會好一些呢?
對劉歡毛阿敏演唱會的采訪,單從寫一篇稿子的結(jié)果來看任務似乎是完成了(盡管有點投機取巧),但就寫一篇專訪的本意而言,對劉歡本人的采訪自然是失敗了。劉初到飯店房間時,我提出采訪,他表示:“不太舒服,晚上再說好嗎?”晚餐前后在酒店工作人員的陪同下兩度去敲其門,一次傳來的回答是“不要騷擾好不好”,一次干脆就未見理會。晚上在演出現(xiàn)場,我敲開了劉等人所乘坐的轎車車窗,劉甚至未說話,只是擺了擺手,車窗便被冷冷地關上了。身體不適可能也是實情,因為在晚會上劉僅僅唱了4首歌,便快步下場了。
我很明白自己的這些“追星”行動只是在履行自己的職責,所以并不在意受到怎樣的對待。我所考慮的只是從自己這方面找教訓。按說對劉的采訪準備是我迄今最為細致的,鑒于劉在流行歌壇的影響力,我甚至破天荒地隨有關部門負責人一起趕到機場接站。然而“有意栽花花不發(fā)”,既對采訪對象的態(tài)度和表現(xiàn)估計不足,采訪計劃的實施也過于按部就班。在機場,同事曾勸我主動到劉歡坐的那輛車上先當個導游聊一聊,加深點印象,但過于“本份”又有點“托大”的我,猶豫之中沒有行動。那也許是那天唯一的一次采訪機會。
對毛阿敏,我先入為主的印象是其情勢特殊,必拒訪談,故自始至終未采取更積極的采訪行動。但真的就沒有辦法嗎?幾天后讀到省城一家報紙對毛阿敏的電話采訪記,“電話采訪”!我怎么就沒想到和試試這一招呢?很顯然,對已有些讓人眼花繚亂的明星們的來來往往,越來越?jīng)]有一種固定的采訪模式。在對明星活動的時間安排和受訪習慣有所了解的前提下,面對采訪對象,需要的是隨機應變,果決干脆,抓住稍縱即逝的機會。忌諱的是坐等上門和過于瞻前顧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