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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長的日子

        2001-01-01 00:00:00姜貽斌
        山花 2001年4期

        看見五娘,我便想起我的父親。五娘胸脯上用別針別著一塊半個手板大的粗白布,白布上黑漆寫著地主分子趙王氏,字很漂亮,楷體,不知是何人所寫,但肯定的一點是這人練過字帖。我父親也是,胸脯上也別著一塊粗白布,也是半個手板大,那上面的字竟也是楷體,我有時懷疑這字跡出自于同一人之手。

        五娘五十多歲,是我所見到的鄉(xiāng)下人中最為精致的一個,那頭上過早顯現(xiàn)的銀發(fā),總是梳理得整整齊齊一絲不亂,腦殼后面結了一個圓圓的巴。衣褲雖舊,或有三兩個補巴,卻是干干凈凈,沒有什么皺褶,似如年輕人光潔的皮膚。即使出工沾了泥水有了汗?jié)n,第二天出得門來,又是一身干凈,像鄉(xiāng)下人去走人家的樣子。就連那個用了多年的爛斗笠,都用碎布針腳細密地補得見不出一絲潦草。這一切令我暗暗驚訝,鄉(xiāng)下人無論男女老幼,是極難做到這一點的。

        大隊經常開會批斗五娘這一類的人,站在那個土臺子上,五娘鮮明地與別人不同。別的婦女嚇得萎萎縮縮,渾身發(fā)抖,像打秋擺子,衣扣有一粒沒一粒,衣褲上的汗?jié)n像無數(shù)條白色的瘦蚯蚓,四處爬滿。尤其胸脯上的那塊半個手板大的白布,卷曲著像一皮枯爛的菜葉子,臟兮兮的,近乎模糊的黑色了。而五娘,除了迫不得已地低著腦殼之外,并見不出與平時有什么異樣,臉上是一片沉靜與安詳,沒有一絲的膽怯和恐懼,更無顫抖。打扮仍然是那么精精致致的,那塊白布毫無卷曲,平平展展,黑字白底便格外鮮明醒目,亮如新的別針,在陽光的撫摸下,不時閃出銀樣的光芒??傊?,五娘不像在接受批斗,像是獨自站在土臺子上,靜靜地凝視著遠處那一片綠色的田野,田野中不時飛起三兩只黑色的鳥。

        五娘孤寡一人,沒有崽女。聽村里人說,五娘的男人土改時就突然失蹤了,一說跑了臺灣,一說逃到外面打流,一說可能早就死在哪里喂了野狗。眾說紛紜,不知哪種說法頗為可靠??傊?,這么多年不見音信。開始那兩年,關于五娘男人的失蹤始終是田土里議論的話題,漸漸地,這個被人們嚼來嚼去的話題就失去了一種新鮮,村里人不大提起了。我聽村里人說,五娘男人失蹤的那天夜里,夜格外地黑,黑得像一團巨大的墨,那個男人就從墨團里失蹤了。五娘像發(fā)癲一樣,從屋里哭到禾場里,從禾場哭到小溪邊水塘邊和井眼旁,都沒有見到男人的尸身。五娘簡直是拜天號地地哭嚎,哭得眼睛像兩個熟透了的水蜜桃,這兩個凸起的水蜜桃使面容姣好的五娘在那段時間里變得十分難看。若不是工作組及時制止——說你男人死了就死了,一個地主丈夫值得這么傷心么——五娘不知會哭到哪年哪月,一雙大大亮亮的眼睛哭瞎了也說不定。

        那時五娘還很年輕,只三十一二歲,見她眼睛上的兩個水蜜桃剛一消失,村里的許多男人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打主意,并不因為她是地主的婆娘而放棄進攻,明里暗里的都來了,結果全無收獲,誰也得不到五娘白嫩嫩的身子。一到夜里,五娘便像防賊一樣地將門窗死死地關閉,連長腳蚊子都鉆不進去。這令那些男人沮喪而懊惱,或站在夜色中忿忿地罵幾句,或拎石頭打五娘的門窗,以泄?jié)M肚子的不快。

        許多年來,也有上門給五娘做媒牽線的,勸她再嫁,一個女人這么干熬著又何苦呢?而且最根本的一條,是你五娘無須為一個地主男人守寡。令人們奇怪的是,五娘生死不嫁,翻來復去只淡淡的一句,我反正一個人過習慣了,那口氣里流露出一種驚人的平靜。

        村里人說,五娘其實出身很苦,她男人原先討過一個女人,那女人第二年生崽難產,一下子被閻王老子勾走了兩條性命。男人便又討,就討了五娘。五娘人長得乖態(tài),肚子卻不爭氣,多年來也翹不起,男人竟從沒有打罵過她,更無休她之意,也不討小,和五娘親親蜜蜜過日子。這種男人的舉動令人大為費解,五娘卻十分感動,對男人百般服侍。

        我從下鄉(xiāng)那天起,就很少與五娘接觸過,也沒說過什么話。我這個豆腐渣似的家庭,給我的壓力本來就夠大的了,怎敢再跟豆腐渣似的五娘來往?我的許多同學已經陸陸續(xù)續(xù)開始走了,或招工,或推薦讀書,或去當廣播員民辦教師赤腳醫(yī)生,每回一聽到這類消息,我就像被扁擔猛擊了一下,雙目發(fā)黑,腦殼暈沉沉的,半天也回不過神來。若是車水時聽到這些消息,我慌忙死死地用車把撐住身子,生怕一頭栽進塘里去。我知道自己的希望十分渺茫,而無情的消息頻頻傳來,卻又像刀子一樣慢慢地一刀一刀割著我十七歲脆弱的心臟,鮮血無聲地汨汨流淌,我有時睜開發(fā)黑的眼睛,居然發(fā)現(xiàn)那大片的綠色田野變成了刺目的血紅,空氣中飄蕩著濃重的血腥味。這樣說也并非說明我沒有一絲希望,大隊楊書記有時碰見我,就說小姜啊你也不要背什么包袱,只要表現(xiàn)得好。大隊會推薦的。他人很和善,誠懇,精瘦的臉上掛著微微的笑意,一只右手輕輕地拍著我的肩膀,一種溫暖便在我全身蔓延。他話雖然不多,但每回聽見這番話,我就渾身感動,淚水止不住要掉下來。于是,我繼續(xù)支撐著瘦弱的身子,拼命地勞動,再苦再累也不哼一聲,我知道自己別無辦法,只有靠汗水去努力走近那遙遠的希望。

        雖然我對五娘的精致從心底暗暗地發(fā)出一聲驚嘆,但也只是暗暗而已,我對五娘總是采取回避的態(tài)度,村里人的屋里我都去坐過,唯獨五娘家不曾去過。我甚至從她屋檐下經過時也不向她屋里看過一眼,我命令自己目不斜視。無數(shù)次在狹窄的田基上相遇,五娘微笑著張開嘴巴想跟我說話,我趕緊栽下腦殼裝著沒看見,為了避免與她身體的接觸,我寧愿走下田基,從水田里繞過去。我的態(tài)度是非常鮮明的,一點也不含糊,應該說這會使五娘感到深深的失望,但令我大為疑惑的是,五娘似乎很固執(zhí),只要是無人的時候,仍然是微笑著張開嘴巴想跟我說話。我知道五娘的微笑中充滿著溫暖和善意,但我卻害怕這種溫暖,這種溫暖與楊書記的那種溫暖有著質的區(qū)別。即使隊里人在一起插秧扮禾翻紅薯藤或栽油菜之類,我都有意識地離她遠遠的,與其他人混在一起。其實做到這一點并不太難,因為隊里這類人就只五娘一個,如果再多幾個,我真不知應該怎樣回避,所以,有時我也暗暗感到慶幸。

        但是生活中有什么事情不可能發(fā)生呢?一天早上,隊長站在禾坪里吹哨子,三聲過后,然后用沙啞的嗓子大聲喊道,今天上午到大隊開會,不去的扣工分。隊長喊罷,便走到我屋里,說小姜,你今天就不去開會了。那天我正發(fā)著高燒,以為是隊長照顧我。心里涌起一陣感動,便起身說我能去的。隊長望著我,沉默了一下,然后有點無奈地說,大隊有規(guī)定,成份高的都不準去。

        我無聲地點點腦殼,心里極其難受,然后低頭不語。隊長又說,你就和五娘去挖溪邊的那塊土吧,要么干脆在家歇著。隊長常年剃著一個光頭,眼里布滿著血絲。

        我怎么能在家里歇著呢?我默默地望著村里人三三兩兩地開始沿著田間小路朝大隊部走去,大隊部在山坳那邊,漸漸地,那些蠕動著的黑點便翻過光禿禿的山坳不見了。深秋的陽光無言地撫摸著寂靜的田野和村子。一只黑色的狗這時突發(fā)奇想,也撒腿小跑著跟了上去。我多么希望自己也是那蠕動著的黑點中的一粒。我扛著鋤頭,昏昏沉沉地朝小溪邊走去。

        小溪里的水薄薄地流淌,無聲無息。溪邊的那塊牛角形的土里,五娘已經在開始挖土了,鋒利的鋤頭揚起來的時候,在空中反射著熠熠光芒。五娘從牛角形的寬處那頭挖起,她是對的,符合挖土的常識,可我卻本能地朝牛角尖那頭走去,連看也沒看她一眼。我應該與她站在一頭,朝一個方向挖去,可我選擇了相反的方向。我覺得我這樣處理是比較聰明的,與五娘相隔幾十米遠,話不好說是其一,再者村里人看見了也無妨,知道是我有意為之。

        在陽光的照射下,四周靜得驚人,整個世界變得空空蕩蕩。我和五娘不停地挖著,鋤頭破土的聲音沉悶而短暫。五娘肯定明白我的用意,也便不跟我說話,其實我也擔心在這個特殊的環(huán)境之中,五娘會開口對我說些什么,以打破這些枯燥的沉默。我早已有了準備,即使五娘主動說話,我會充耳不聞,決不讓嘴巴吐出一個字來。

        我在心里時刻警惕著五娘的聲音,但我無法抵御高燒的進攻,虛弱的身子經不起勞動的迫壓,雙手軟弱無力,鋤頭竟如千斤磐石。漸漸地,我挖得越來越慢了,而且鋤頭落下,只不過是輕輕地刨起地皮而已,我仿佛是一個給大地搔癢的小丑。最終我只好無奈的撐著鋤頭歇歇,以期能有所恢復。渾身像火炭一般燃燒的我呆呆地望著腳下那雜草叢生的土地,希望它能像河灘上的沙子那般松散,更希望纏繞著我的高燒能奇跡般的消退。

        五娘或許看出了我的反常,喊一聲小姜,又喊一聲。那輕輕的聲音全飄進了我的耳朵,可我卻裝著沒聽見。我雖然病得不輕,像一葉小舟在波浪洶涌的大海之中絕望地顛,但我并不希望看見她的希望之手,或者說,我害怕我這葉小舟被海浪吞噬,但我更害怕她向我投來一只在空中旋轉著的救生圈。

        可五娘卻并不忌諱什么,她放下鋤頭,向我走過來,問道,你怎么啦?

        我雙手撐著鋤頭,沉重的腦殼側臥在手背上,眼睛無神地望著遠處的大山。我沒有說話。五娘也不管我回答不回答,側著頭看看我,便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驚訝地叫起來,哎呀!燒得惱火哩。還不坐下歇歇?

        五娘扯著我的手,試圖讓我坐下休息,可我固執(zhí)地堅持不動。我想我的這種姿勢,應該是一幅極為精彩而令人心酸的油畫,在秋陽的照射之下,站立著一個撐著鋤頭的病懨懨的而又不愿離開土地的后生,他的雙腿在抖動著,腳下是一片枯瘦的雜草。

        我不看她,也不說話,心里卻在央求她快點走開,離得遠遠的。五娘在我身邊站了一會,自言自語地說,莫性急,我有辦法。說罷,便匆匆地走開了。

        聽腳步聲,好像是朝村里走去,我望了一眼,她的確是朝村里那邊走,步履匆匆。她剛才說她有辦法,她有什么辦法?

        沒多久,只見五娘匆匆地從村里出來,她手里端著一只白色的小瓷碗,故而腳步又極謹慎。她來到我跟前,說喝了吧,保準見效。五娘將小瓷碗遞過來。我仍然側臥著腦殼,不聲不語。

        五娘說,我曉得你是怕我,可命還是要緊呀!

        見我仍無接受的意思,又說,張飛猛子都怕病哩,你不怕么?

        我當然怕病。但我也不相信她有什么神丹妙藥,既然沒有什么神丹妙藥,我為什么要接受她的這份關心呢?萬一這件事傳了出去,豈不是誤了我的一生?我想用自己的意志去戰(zhàn)勝病魔。

        五娘這時勸道,這藥很靈的,快點喝。

        我總不作聲,一味用沉默來表示拒絕,我甚至想匆匆跑掉,但稀軟的雙腿不停地顫抖著,已不聽指揮。我沒料到五娘這時突然一手推起我的腦殼,那只白色的小瓷碗便送到了我的嘴邊,我猛地撇過腦殼,執(zhí)意不喝,差點將五娘手中的小瓷碗撞掉,五娘火了,竟揚起手,一耳光叭地打在我的臉上,罵道,蠢家伙,你想死啊?你死也要想想你父母!

        我被五娘一耳光打懵了,手重得很,似乎聚集了她全身的力氣,臉上又痛又麻,像在傷口上撒了辣椒粉。我絕對沒料到她居然會有這個舉動,便目瞪口呆地望著她。

        五娘滿臉怒火,平時安詳?shù)难劾锷涑鲆还蓛垂?,這是我從未見到過的五娘的另一副相貌,我不知怎樣地讓她喂完了那不多的藥水,只覺得那藥水有一種清涼而微澀的滋味。

        五娘一手端著空碗,一手撫摸著那銀白的頭發(fā),然后竟又笑起來,說,好了好了。說罷,也不再管我,深深地嘆一口氣,便慢慢地走開了。

        我至今也不知五娘那天上午給我喂的什么藥水,但我不能不嘆服那種藥水的神效,當天下午,盡管我臉上還有她那一耳光留下的麻辣麻辣的感覺,但高燒已不再糾纏我了,而且渾身生出了力氣,完全沒有那種病愈之后的虛弱感。老實說,我心底里很感激五娘,但理智告訴我,絕對不能跟她再有什么接觸,萬一被人抓住把柄了呢?于是,在那以后的日子里,我跟五娘仍如同路人,喂藥的事權當沒有發(fā)生過。

        冬天到來的時候,一天,隊長去大隊開緊急會議。那會議的意思是說上面有精神,說是怕階級敵人搞破壞,要求把這類人員全部關押起來,至于關多久,到時再聽通知。楊書記本來想把全大隊的壞人集中起來,關在茶場里,但又恐怕人多不便管理,經過考慮,要求各村關各村的壞人,但必須派人嚴加看守,以防壞人逃跑。就這樣,五娘也像我父親一樣被關起了,只不過五娘被關在隊里的一間寬敞的保管室里,也不必像我父親那樣天天寫認罪書。

        把五娘關起來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但必須要解決吃飯的問題,因為上面只說把壞人關起來,沒有說餓死他們。五娘沒有親人,飯由誰來煮?隊長問村里人,誰都搖腦殼,不愿增加這份麻煩。隊長無奈,一個光頭亮進我屋里,便不由分辯地說,小姜,干脆由你煮。我也趕忙搖腦殼,我說隊長我恐怕不行。我極力想推脫這個差事,我寧愿讓隊長叫我去修水庫抬石頭苦力的干活,也不愿蹲在灶邊幫五娘煮飯。隊長放機關炮似地說你行你行你行,你反正也是一個人,比人家利索些。說罷,就再也不容我說,轉身走到五娘屋里,叫五娘暫時拿出半個月的柴米油鹽送到我這里,說用完了再叫五娘送回去。我為了不讓五娘的柴米油鹽和我的混在一起,把它們放在一邊,并讓隊長要五娘把鍋子鼎罐以及碗筷也一起拿來,隊長說這些家伙你這里有嘛,為什么還要拿一套來?我固執(zhí)地說我用我的,她用她的。五娘吃的菜就是她做的子菜,她把那個豬肝色的瓦子也搬來了,并告訴我,揭子蓋蓋的時候要小心一點,別把沿里的生水弄進去了,那樣怕壞菜。五娘做的子菜的確很香,稍一揭開蓋子,便香氣四溢,誘得我口水直流,忍不住想吃,但我克制著自己,始終沒伸一筷子。

        我自此每餐要煮兩次飯菜,一次是我的,一次是五娘的。五娘的飯菜煮好之后,我便用她的那只大碗盞盛著送去??词匚迥锏氖菨M生他們幾個民兵,白天晚上輪流來。見我一去送飯,就嘎嘎嘎笑我,哈哈,伙頭軍師來了。我只是苦笑一聲,心里說難道我愿意當這個伙頭軍師?五娘每次從窗口里接過飯菜,都要看我一眼,那眼神里充滿著感激,但我往往是把碗盞往窗口里一放,就馬上離開,蹲在階檐下。五娘似乎怕我久等,總是吃得很快,不一會就把碗筷送到窗口,然后又坐在一鋪稻草上,靠著墻。我發(fā)現(xiàn)五娘總是這樣端坐的,雙手籠在懷里,兩條腿曲聳著,臉上充滿著安詳,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對面的土墻,似乎那土墻上有一種東西永遠在誘惑著她。五娘有一種驚人的平靜,沒有憂怨,沒有痛苦,好像不是被關押,只是坐在自己的屋里,沉浸在童年有趣的回憶之中。

        滿生他們只輪流守了一個夜,就都向隊長大叫其苦,把鼻涕得一根筷子長,愁眉苦臉地說,搞不得了隊長,再守幾個夜卵都會凍脫!五娘在屋里舒舒服服覺,我們貧下中農在外頭挨凍,這像什么話?!隊長說,哪怎么辦?總不能夜里不派人守吧?又說,難道要我去守?滿生卷了一根喇叭筒遞給隊長,說隊長,我倒有個主意,白天由我們守,夜里讓小姜一個人守,他白天就不要出工了。隊長有些猶豫地說,恐怕不大合適吧?滿生說,有什么不合適的?叫他去守,是隊里信任他,他難道還敢把五娘放走?量他也沒有這個膽,再說也是給個機會讓他圖個表現(xiàn),莫讓人家一輩子栽在村里。隊長想想,也覺得滿生這話有點道理,就笑起來打了滿生腦殼一下,說滿生,你雖然是懶賊牯子,不過腦殼還是蠻聰明的。隊長馬上找到我,說要我守夜班,我說隊長我恐怕不行,隊長不由分說,又放機關槍似地說你行你行你行,說罷就轉身走了。

        從那天起,我白天就不必出工了,除了煮飯吃飯送飯,其余的時間就是困覺,我真不想白天困覺,可是白天不困,夜里栽瞌睡怎么辦?我越不想與五娘接近,可是命運卻拼命把我和她捏在一起,我越發(fā)覺自己不過是一粒任人擺布的棋子而已。

        守了一夜,我才知道滿生他們?yōu)槭裁瓷啦豢鲜匾拱嗔?。保管室孤零零地砌在山坡上,有兩間屋子,一間小些,裝著谷種豆種油茶籽農藥噴霧器之類,一間大些,放著幾架水車和一部風車一部打谷機。五娘就關在這間大些的屋里。門上用一把大鎖鎖了的,窗口除了留下一個小口子送飯之外,也用木條封死了。看守的人只能坐在階檐下,那陣陣寒風吹來,渾身直打寒顫。我雖然用一床破舊的棉被包在身上,但還是抵擋不住冬夜的寒冷。我不敢瞌睡(雖然白天困了覺,可是一到夜里眼皮又打起架來)。害怕凍病,同時也擔心五娘逃跑。我緊緊地用棉被包裹著單薄的身子,縮在一團,像一只蹲伏著的毛茸茸的狗熊,這只怕冷的狗熊只有間或站起來,發(fā)病似地猛跳一陣。

        門框上掛著的那盞蒼老的馬燈,在漆黑的寒風呼嘯的冬夜里,只發(fā)出豆大的黃色的光來,似乎也被寒冷嚇縮了許多。我跺著腳,暗暗地罵滿生,就是他把全部的活罪讓我一人來品嘗。

        五娘比我舒服,她在屋里,寒風被墻壁擋在了外面。她睡在一鋪厚厚的稻草上,又蓋著一床被子。夜里我看不清五娘,屋里沒有燈光,黑烏烏的,只曉得她一入夜就困下了。她不怎么翻身,也不唉聲嘆氣,安安靜靜的。這種安靜,經常使我產生一種錯覺,屋里沒有人了,五娘已經逃跑了。我經常被這種錯覺驚嚇,慌忙地檢查門上的那把大鎖是否被人打開,釘在窗口上的木條是否松動。

        五娘老愛問我一句話。從我第一天守夜起,在她困覺之前,她便要走到窗口來,輕輕地問,小姜,你曉得要關我好久么?

        我縮在階檐上不回答,我也不曉得關她多久,就像我不曉得我父親要關多久一樣。即使我曉得,我也不敢說。五娘見我不回話,也便不再問了,就鉆進被窩里覺。

        我和五娘大抵上說每夜相安無事,我希望這種狀態(tài)一直維持到放她出來的那天為止。但到第六天夜里,我發(fā)覺五娘有點反常了,她走到窗口問我?guī)状?,到底要關她多久。借著馬燈微弱的光,我看見五娘的臉上充滿著一種極為少見的焦慮和擔心,平時的那種泰然自若的神色一掃而光。我自然不接她的話,我只是較為驚異地看她一眼,莫非她也病了?但據(jù)我觀察,五娘并不像生病的樣子,那是否因為被關而造成的焦躁不安?總而言之,千萬別在我手里出什么事。

        也就是在這天深夜,我聽見漆黑的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咳嗽聲,兩柱電筒光像螢火蟲一般在夜色中游動,那些聲音和電光竟是朝保管室走來的。漸漸地,我看見有模模糊糊的五條人影。這會是誰呢?莫非要出什么事了?我渾身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緊張。

        那五條人影一走近,我才知道是大隊楊書記、民兵營長和三個背長槍的民兵,不由輕松地吁了一口氣。他們是來查夜的,一個村子一個村子地查。楊書記看清是我,先有些許的驚訝,然后說是小姜啊,也好也好,這件事讓你來守夜,本身對你就是一個考驗。說這個,說那個,還是重在表現(xiàn),只要你表現(xiàn)好,我又不是看不見的。楊書記在窗口往里看了一眼,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小心別凍病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剛走幾步,又反轉頭對我說,如果有什么情況告訴我。說罷,他們就走了,重新走進那巨大的黑色,我的肩膀上卻仍然留存著楊書記那只大手的溫暖,這點溫暖竟然緩緩地蔓延到我的全身,就像漸漸遠去的手電光為這刺骨的寒夜增添的一絲暖意。

        我不明白五娘從第六天起,為什么白天仍然泰然處之,神態(tài)自若,飯也照樣吃得精光,可一到夜里就開始焦灼不安。她真的像個神經病一樣,在屋里轉來轉去,愁眉苦臉,唉聲嘆氣,時不時就問我,小姜,你知道他們要關我?guī)滋?她的眼里流露出萬分的焦急,直直地望著我,希望我能給她一個明確的答復。我看她一眼便不再看她??s著腦殼,雙手使勁地扯緊薄薄的棉被,以抵御寒風的侵襲,但我感覺得到五娘那雙焦慮的眼睛一直在盯著我。她而且不像以前那樣早早地躺下困覺,老是像一頭困獸似的轉呀轉的,有時好像碰著水車或打谷機之類的東西,屋里便發(fā)出地沉悶的一響。五娘一直到實在是疲倦了,才躺下去,但即使是躺下,也不會安然困覺,她不斷地翻身,嘆氣,稻草被壓得扎扎作響。我想這五娘到底怎么搞的,夜里連覺都不?她的確沒有著過,那一聲接一聲長長的嘆氣,飄出小小的窗口,在黑暗無邊的夜空中顫抖。那盞掛在門框上的馬燈,一綹昏黃的燈光也同樣不停地顫抖。還有那個像狗熊一樣縮著的人,也在寒風中顫抖不已。

        在第十夜上頭,五娘竟嗚嗚地哭了起來,她哭得十分傷心。我原以為她哭一陣子便不再哭了,誰知她嗚嗚咽咽地不歇氣,她甚至像一臺永不知疲倦的會哭泣的機器,不用加油,也不用檢修,無止無休。我活到十九歲,也看見過不少女人哭泣過。其中包括我的母親,但沒有一個女人像五娘這樣哭得頑強而持久。那哭聲像一股尖利的冷風從屋里吹出來,與外面強大的寒流,時時將我無情地夾擊,我煩躁至極,終于忍耐不住,站起來朝著窗口往里面說,五娘,你哭什么呢?煩死人了!

        五娘大約見我終于開了腔,立即跌跌撞撞地奔到窗口,抽泣著說,小姜小姜,請你告訴我,究竟還要關我多久?

        我也不曉得,我冷冷地說。

        五娘怔怔地望我一陣,滿臉淚水在馬燈暗淡的光線下閃著淚光。她這時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仰著那張淚臉,可憐地哀求道,小姜,我求求你了,你做個善事吧,不然,不然……會死人的……嗚嗚……”

        她又哭泣著。

        我疑惑地說,死什么人?你么?我不是天天送飯給你嗎?

        五娘雙手緊緊地抓著窗子上的木格,望著我,鼓起老大的勇氣說,我相信你是個好人小姜,我今天才有膽子對你說,我不是說我,我……我是說我的那個男人……

        什么?我真有點不明白了,我瞪起眼睛說,你男人?你男人不是走了好多年了么?

        五娘哀哀地哭著,搖晃著銀發(fā)散亂的腦殼,沒有走……沒有……我把他藏在床下的地窖里……

        我一時驚呆了,我說五娘,你不是在說癲話吧?我頓覺渾身冰冷,死勁地把被子緊緊地包著身子,牙齒不由自主地打起架來。

        五娘又搖著頭,說,我沒說癲話,請你開門放我回家,給他送點東西,不然……他會餓死的……

        我這才相信五娘并非在說什么癲話。天啦,一個大男人竟被她秘密地藏匿了十多年,居然沒有透出半絲風聲,沒有一種非凡的本事恐怕辦不到,五娘平時臉上的安詳后面,誰又能想得到時時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我被這個秘密嚇壞了。我哆哆嗦嗦地說,我沒有鑰匙開門。心里在想,我即使有鑰匙也不敢放她出來呀!我沒有這個狗膽。

        五娘聽我這么一說,揩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顫顫地從懷里摸出一串鑰匙,那串鑰匙在五娘顫抖的手中叮當作響,發(fā)出暗淡的銅光。她把鑰匙遞給我,然后不停地死勁向我磕頭,她的額頭磕在粗硬的窗子上,沒幾下額頭上就磕出了鮮血,她說,小姜啊。請你幫個大忙,給我那個人送點東西……五娘我這輩子不能報答你,下一世變豬變牛再來報答……

        我松開一只緊緊抓著棉被的手,遲疑地接過那串殘存著五娘體溫的鑰匙,望一望五娘那苦苦哀求的淚眼,然后離開了窗口。寒冷的夜風不要命地呼呼刮來,我不停地打著寒顫,似乎站立不穩(wěn),瞬間會被這呼呼寒風刮走,我真的希望大風馬上把我刮走,刮得遠遠的,刮到一個不知名字的地方去??墒呛沟娘L只是掠奪我的體溫,讓我顫抖,并沒有打算把我?guī)ё?。望著手中的那串發(fā)出暗淡銅光的鑰匙,我該怎么辦? 去?還是不去?若是去了,假使這件事被人發(fā)覺了,我這輩子就真的全毀了,再無出頭之日,極有可能這輩子就會在牢房里度過。想想,你曉得五娘這么多年窩藏著他的男人,不但不報告,反而給她男人送東西,那罪名誰擔當?shù)闷鹉?又想,這或許是老天賜給我一個極為難得的表現(xiàn)的機會,這件事若是報告給楊書記聽,或許我的出頭之日就到來了。楊書記不是也說有什么情況告訴他嗎?不是說重在表現(xiàn)嗎?

        我緊緊地握著那串鑰匙,默默地站在屋檐下面,任五娘在屋里苦苦地哀求,我在矛盾著,猶豫著……終于,我硬起了心腸,把包在身上的被子一甩,發(fā)瘋似地朝楊書記的家匆匆跑去……

        這件事轟動了全縣的每一個旯旮。五娘的那個男人被人打開地窖上的鎖從窖里拖出來時,已經奄奄一息了。盡管楊書記帶了一伙民兵去抓,但個個驚駭不已。一是那個地窖極為隱秘,挖在床底下面,窖上面堆著雜物,搬開雜物,才見地窖上用厚厚的木板蓋著,留有一個銅錢大的孔眼透氣,木板可以上鎖,許是五娘擔心她男人熬不住隨意爬出來。二是五娘的男人長年不見天日,整個人全是虛浮的白白的,像一根浸泡了的爛藕,連頭發(fā)眉毛胡子也是白色,似一個野人。

        我那天晚上把這件事報告給楊書記時,只求他別說是我說的,楊書記在驚訝之余,接過那串鑰匙,當時也答應一定幫我保密??烧l料沒多久,楊書記便把我的表現(xiàn)說給了公社和縣里聽,縣里趕忙派人來整材料,將我樹為“可教子女”的典型,而且真的一下推薦我進了工廠。而那個楊書記,由于對知青教育有方,挖出了一個驚天動地的轟動全縣的罕見的大案子,一躍而升為縣知青辦副主任。

        五娘繼續(xù)關在保管室里。我離開村子進了工廠不久,便聽說五娘再也不進食了,天天喊著男人的名字,最后絕食而死。不知為什么,我天天盼著離開村子的這一天,可這一天一旦到來,我卻沒有一絲那種終于熬出頭的極度興奮的感覺,我也從未有勇氣對我那驚喜過望的父母說過我突然被招工的內幕。總之,從那以后,我便一直郁郁不樂。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仍然如此。只是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眼前老是晃動著那只小白瓷碗和那一串叮當作響的散發(fā)著暗淡銅光的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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