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　筱

30歲的大男孩不想結(jié)婚

1973年，我在武漢大學外語系任教的父親去世了，我從此便成了在華師當教師的媽媽的惟一希望與寄托。她沒有再嫁，又當?shù)之攱尯寥憧喟盐依洞?。后來我讀本科，又考上了碩士研究生。在母親的設計和安排下，27歲那年，我成了一名擁有雙碩士學位的外企“金領”。早在4年前參加工作時，我開始嘗試將幾個與我關系不尋常的女孩子帶回家給媽媽認識，可媽媽卻認定她們看中的是我每月逾萬的高薪。在一番刨根問底的“審訊”后，女孩們一個個退卻得比風還快，幾次三番如此，再也沒有女孩子敢“再向虎山行”了。

盡管對媽媽的這種做法，我有些不解，但我認定這一切全是為我好，加上看到我的那些哥兒們成家后的狼狽樣，我更覺成家是一件十分恐怖的事，我不止一次地想：這輩子永遠和媽媽生活在一起也挺好啊。于是，我仍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媽媽的照顧，心甘情愿地接受她的管束。

可現(xiàn)在我已成了30歲的大孩子了。媽媽終于也開始著急了。她開始催我去找個女朋友，我嘴上哼哼哈哈，背地里卻陽奉陰違，仍每天一成不變地往返于家和單位之間。

媽媽真的著急了，不得不親自出馬。1998年9月11日晚，媽媽鄭重其事地把我叫進了她房里，“媽托人給你介紹了一個女朋友，她是同濟醫(yī)院的醫(yī)生，叫王穎，約好了明天上午10點在漢口解放公園門口見面，不準不去!”“噢!”我無奈地點了點頭，心中卻已打定了主意：討女孩子喜歡不容易，讓女孩子討厭還不簡單，明天遲到三兩分鐘就將她得罪得徹徹底底。

小女巫開始了“愛情療法”

9月12日上午，10點還差幾分鐘。在解放公園門口一下車，一個女孩子便吸引了我的目光，她穿著綠底綴白花的筒裙，烏黑的秀發(fā)在頭頂別致地盤成一個“月牙髻”，顯得古典而又現(xiàn)代，活力四射。她會不會就是王穎?我希望她不是。

然而，世上的事就是那么巧，她偏偏就是王穎!走進公園大門，我發(fā)現(xiàn)她居然是素面朝天。于是，我一咬牙，主動“挑釁”：“你今天沒化妝呀!在西方，這可被視作是一個女人對自己的容貌沒有信心?！?/p>

不料，她卻只是淺淺一笑：“鶴令人逸、馬令人俊、蘭令人幽、松令人古，最好的化妝品不在臉上而在身邊，將自然萬物信手拈為身邊的陪襯和背景才是最高明的化妝術(shù)?！?/p>

見我一臉茫然，她問我：“你平時在街上注意觀察女孩子嗎?”我趕忙羞赧地搖了搖頭，不料她卻惋惜地嘆了一口長氣：“其實你本該在幾年前就學會觀察女性了?？磥恚憬裉煲欢ㄒa上這一課!”

不由分說，她就指著公園門口的女孩給我分析起來，“你看，那個穿真絲套裝的女孩，清純可愛吧!”“嗯!”我老老實實點了點頭，“你再看她身后?！崩咸?，那兒赫然立著一塊巨幅壯陽廣告牌；“你再看那個正在看報紙的女孩，端莊文靜吧！”“是啊!”“你看她左邊?！蹦抢镉幸粋€圓圓的垃圾筒。“她們都很會化妝和打扮，卻忽略了背景的作用，所以她們的美自然大打折扣。記住，一個真正懂得美的女孩是會時時處處為自己營造風景的?！薄熬拖衲阋粯?”我居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這么一句“大膽”得連我自己都吃驚的話……

從公園回來后，我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興奮。我開始急切地渴望下一次約會了。

9月16日晚上9點半，我正準備回房休息，王穎呼我半小時后在迪吧門口見面，不見不散。

“嗨!”當王穎突兀地出現(xiàn)在我眼前時，我扎扎實實被嚇了一跳，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涂著金色眼影、銀灰色唇膏、頭發(fā)用發(fā)卡別得東一團、西一簇，還噴上了好幾種怪異的顏色，身穿一套“黑色名流”緊身超短裙的“小太妹”。見我仍是一派西裝革履，她塞給我好幾個時裝袋一把將我推進了更衣室，“去換衣服，蹦迪得有蹦迪的服飾?！?/p>

于是，更衣室的鏡子里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男人：緊腰T恤，提臀長褲，周身散發(fā)出一股擋不住的朝氣。精神抖擻地一出更衣室，眼中滿是贊許的王穎迎上來用手將我一絲不亂的頭發(fā)抓得亂七八糟，說：“一個30歲的男人還沒學會蹦迪、泡吧和晚歸，這一課也得補上?！?/p>

她就像個小女巫一樣，我一下便有了久違的新鮮與刺激感，全新的體驗頓時淹沒了我……

愛情飆車豪氣千丈

在王穎的“唆使”下，我沒征求媽媽的意見，生平第一次大手筆地買回了一輛渴望已久并曾被媽媽怒斥為“死得快”的摩托車，而且是排氣量在200ee的賽車。載著王穎，我們經(jīng)常在夜深人靜時在長江二橋上兜個沒完。常常以100到120邁的高速狂奔著，耳邊呼呼的風聲令我感覺像在飛，而在王穎尖叫著摟緊我的腰時，我心中頓時豪氣千丈，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流遍全身……

我越來越“膽大包天”。11月20日至27日我休假，我沒有征得媽媽同意，和王穎雙雙飛去了青島。

自從與王穎接觸后，同事們都說我變了，變得充滿活力，變得果敢、有氣魄了。從青島回來后，當我發(fā)現(xiàn)一個下屬主管私自超假5天后，我毫不猶豫地開除了他。沒料到他是我的頂頭上司執(zhí)行總經(jīng)理的一個親戚，執(zhí)總聞知我“打狗欺主”后，怒氣沖沖地跑來和我算賬，我在一番義正辭嚴的辯白后，向目瞪口呆的執(zhí)總遞交了我的辭職申請。這場“硬碰硬”的結(jié)果是：在老總的處理下，執(zhí)總的親戚照開除不誤，我反而被調(diào)到了全公司最有前途的營銷部當上了部門經(jīng)理。這一切，全是靠我自己爭取來的，我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淋漓盡致地做了一回男子漢!

處方單上寫道：繼續(xù)追!

在我一步步走向自主和成熟時，我發(fā)現(xiàn)我深深地愛上了王穎。

1999年2月14日，情人節(jié)。我捧著99朵火紅的玫瑰向王穎傾訴了我對她的愛意，可她卻拒絕了我：“對不起，從一開始我就在騙你……”

原來，王穎是同濟醫(yī)院的一名心理醫(yī)生，去年9月，看著我年過30都還不愿意成家，擔心我會有戀母情結(jié)的媽媽瞞著我跑到同濟醫(yī)院作咨詢，接待她的正是王穎。在聽了媽媽的詳細描述后，她認為由于媽媽對我過分溺愛和管束過于嚴格，造成了我的淺度依賴性人格障礙。此后的公園之約、迪吧之夜、買摩托車、冬游……全是王穎精心設計幫助我恢復自信的治療手段。

“據(jù)我觀察，你現(xiàn)在已完全恢復了健康，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隨心所欲去做任何事，包括追求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女孩。我的工作已完成，祝你好運!”王穎走了，走在情人節(jié)無比凄美的夜色中，離我而去。

在接踵而至的春節(jié)里，我將自己關在房里，瘋狂地想念著那個千變?nèi)f幻的小女巫，除了她，還有誰能占據(jù)我心中的位置呢?初四下午，我突然靈光一閃，悟出了她臨走前的一句話——“你可以追求任何一個你喜歡的女孩子!”任何一個，當然也包括她了。我一下興奮得跳了起來。

正月初六早上，我掛了第一個號，坐在那個穿著白大褂的美麗的姑娘面前，我正經(jīng)萬分：“醫(yī)生，我狂熱地愛上了一個好女孩，可她卻不接受我的愛，我該怎么辦?”王穎全身一震，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個她慣有的壞壞的笑容，龍飛鳳舞地在處方箋上劃出了三個字——

“繼續(xù)追!”……

(郭蕓、羅吉摘自《少男少女》2000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