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海 文 ●巖東 圖

民間有句俗話:"鱉犟鱉犟,一口咬到涼月上。"是說鱉生性倔強殘忍,咬起人來一定會使人痛徹骨髓,即使把它的頭砍下來也不松口,真令人觸目驚心。不過我下邊要講的,并不是鱉咬人,而是鱉咬狼的故事……

膠東的昆崳山區(qū)過去人煙稀少,狐貍與狼之類的野獸成群結隊,不時竄到村里拖只雞呀,叼只羊呀,禍害人可兇啦。

一天夜里,崮山后村一位姓鄒的老漢聽見門口豬圈里的母豬和小豬娃一起嚎叫,以為有人來偷小豬娃呢,于是急忙點燈,披衣下炕,摸過一條木棍,推開院門。他借著明亮的月光一看,原來是一只大狼叼著一頭小豬娃,已躍上了豬圈墻。鄒老漢也不知哪來的膽量,大吼一聲揮棒打去,只聽"咔嚓"一聲,棍棒落了空,打在墻上,一折兩截,狼呢,卻叼著小豬娃早已竄出老遠,消失在茫茫的山嵐中了。

第二天正巧是個集日,鄒老漢連一只小豬娃都不敢留了,全用車推到集上給賤賣了。剩下的那一頭老母豬,鄒老漢也不敢把它留在門口的圈里,天沒黑就把它趕到院子里的圈里關好,才算松了一口氣。

鄒老漢的老婆子有病,聽人傳了個偏方,說是喝鱉血可治好,鄒老漢在集上用賣了小豬娃的錢,順便買了一只大鱉,約有三四斤重。那時節(jié),鱉可不似現在值錢,窮人還買得起。

鄒老漢回到家后,并沒有立即殺鱉,因為傳偏方的人說,要湊齊幾種中草藥,喝了才有效。鄒老漢不知怎么放這只鱉是好,生怕它跑了。還是老婆有辦法,讓鄒老漢用繩把鱉系起來,掛到墻上,還說:這一來,它就算是神鱉,也跑不掉了。

鄒老漢在鱉的后腳系了一條細麻繩,把鱉倒掛在豬圈邊的墻上。老母豬不知是啥玩意,哼了幾聲,可能是害怕,躲進豬窩里去了。

夜里,鄒老漢忽然又聽見院子里傳來沉悶的嚎叫聲,而且還有跳躍的聲音。不用看,鄒老漢也明白,一定是那只吃小豬娃的饞嘴的狼又摸上門來了犓心里是又怕又恨,爬起來伏在窗口往外瞧,果然還是那只大狼,不過沒在圈里咬老母豬,而是站立著在咬掛在墻上的那只大鱉。鄒老漢心里暗暗叫苦:老子為買這只大鱉,可是花了一頭賣小豬娃的錢啊,再說能買到這么大的鱉也不容易呀,要是你這畜牲叼走了鱉,老伴的病啥時能治好啊

老伴更是心疼,拍打著他的后背,嗚咽著:"哎喲,我的鱉呀……"

鄒老漢給老伴一激,打開后窗,跳了出去,大喊:"打狼呀牬蚶茄健"

前后左右的鄰居聞聲后,"嘩啦"一下,全出來了,有的攥著糞叉,有的握著木棍,有的打著燈籠,大家推開院門,涌到院子里。咦,那只狼咋不見跑呢?還在那里蹦跳,并發(fā)出聲聲慘叫

人們感到奇怪,仔細一看,是狼的長長的舌頭被鱉給狠狠地咬住了,牢牢地不肯放開,狼才疼得嗷嗷叫。原來,狼躍過矮墻蹦到院子里,首先發(fā)現了掛在墻上的鱉,它不知是啥東西,便小心翼翼地伸出長長的舌頭去舔了舔,誰知竟叫鱉狠狠地咬住舌頭,堅決不肯松口,狼也就無法脫身了。

人們撲上前,七手八腳,一陣亂打,狼才咽了氣。

狼已經死了,可是鱉咬著它那長長的舌頭,還是不松口。有人說:干脆把鱉也殺了。鄒老漢的老伴動了惻隱之心,不肯讓殺,說:這只鱉已有了靈性,替大伙咬住了這頭惡狼,要不然那老母豬可遭殃了,還是把它給放生了吧。

鄒老漢也有此心,就只好用刀把狼舌頭割下來,讓鱉咬著半截狼舌頭,游到昆崳山下的五道河里去了。

選自《鄉(xiāng)土》1998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