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俊國
那天,大學同學小芳的婚禮結束后,我們幾個說說笑笑下了樓,當走進學校的那條窄道時,大家想起了新娘的故事,不約而同安靜了下來,似乎都在尋找各自的感覺。有女同學叫了聲,大家都齊聲問:是叫我嗎?
大學畢業(yè)一年后,我還在大學里任助教,工作量很小。有一天碰上了中學時的老校長,他盛情邀我去代教一年語文課。
幾天后,老校長打電話來商量課程安排,說有兩個課時,只好排在星期五晚上,這樣,我每周五回家都要半夜了。幸虧我是單身女孩,住在學校的單身宿舍樓,晚歸也不礙著誰,我就應允了。
然而星期五晚上回宿舍時,我還是發(fā)現了一個致命的問題。單身宿舍樓在校園的最后端,前面有兩排并排的靠得很近的狹長的高樓,中間一段百來米的窄窄長長的過道是我回宿舍的必經之道。那陣路燈全壞了,黑燈瞎火沒有一點光亮。那天晚上一走進黑道,我的心就開始亂跳,剛走一半又猛聽后面響起了沉重的腳步聲,毛骨聳然的我是摸著墻壁輕手輕足一路小跑出來的,沖回寢室那顆狂跳的心還一個勁地往外蹦。怎么辦?我性格是不讓我向老校長辭退的,只好硬著頭皮再闖下一個星期五了。
又一個星期五,進校門時我的前面一直走著一個腳步沉重的高高的男人??爝M那條黑道了,他突然一回頭,眼睛像有光要射出。我一驚,他已進入到黑道中去了。我站在黑道口不動,直聽那腳步聲漸行漸遠,并且再也聽不見時,我才甩打著我的提包“殺”過了黑道,居然平安無事。謝天謝地。
又一個星期五,我與那個腳步聲沉重的男人又一次相遇了。我在前,他在后,依然不緊不慢。我想起了幽靈的故事,到了黑道口,我突然轉過身來,壯著膽子對那個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說:“你站住,讓我先過去?!彼尤缓苈犜?,哼著歌等著我先走。我走過黑道口時想起來,他似乎笑了一下,那歌聲似乎也是給我壯膽的,然而我還是一口氣跑回了寢室。
一個又一個星期五……夜半時分,我與那個男人常常相遇,或前或后,都不說話,像一對鬧了別扭的戀人,我走在前時,他總是哼著歌等我先走完黑道口才慢慢過去;他走在前時,我也等他先走完黑道口,害怕在我心中不斷消隱。
那天,我真想上前幾步,對他說聲一道走,但長期的沉默和羞澀讓我欲言又止,終未說出口。直到又一個星期五,我與他照例一前一后走到黑道口。他略停頓就邁入了黑道,我照常站在黑道口等他先過。風搖動樹上的枝葉冷冰冰地掃過我的后頸,我“哇”地驚叫了一聲。
他突然又從黑道里走了出來,看著我驚嚇的樣子問:“請問,是叫我嗎?”我一怔,趕緊道:“對!我們一道走,好嗎?”黑道很黑,夜很靜,我們靜靜在黑道里走。我在前,他在后,我感覺得到他的前腳抬起時我的后腳正好也抬起。
再后來,那一年語文課代教完了,那星期五的黑道也走完了,我戀愛了,與這個黑道中的男人。
在愛情的道口上,在我心緒不定時,他總說:“請問,是叫我嗎?”我就跟他一起走了。我能感覺得到他的前腳抬起時我的后腳也正好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