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曉玉
王梅(女)與林利結婚數(shù)年一直未生育,因為林利患有目前醫(yī)學上還無法醫(yī)治的不育癥。盡管小兩口感情不錯,但沒有孩子的家庭使他們總覺得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于是夫妻商量到某醫(yī)院求助于人工授精懷孕。根據(jù)林利已喪失生育能力的狀況,王梅只能接受非配偶人工授精。在封建生育觀尚殘存的中國,非配偶人工授精還很難為世人理解和接受,在夫妻再三懇求下,醫(yī)院同意為李梅做非配偶人工授精術,經過醫(yī)生前后三次實施人工授精術,王梅終于幸運地懷孕了,兩口子感激不盡,興奮不已。然而,好景不長,自孩子出世那天起,周圍同事和朋友的流言蜚語不斷,什么王梅懷的是別人的孩子啦,王梅做過人工授精手術啦,等等。更為不幸的是,王梅得不到婆家的理解和支持。公婆整天陰沉著臉,林利也悶悶不樂。發(fā)展到后來,在世俗觀念的強大壓力下,林利竟違心地否認了他同意妻子做人工授精手術的事實,不接受這個人工授精的產兒,整天與王梅吵吵鬧鬧,動不動就拳腳相加,王梅被逼無奈,只好向法院提出離婚的請求,同時要求林利負擔孩子的撫養(yǎng)費。林利同意離婚,但堅決不肯負擔孩子的撫養(yǎng)費,竟蠻橫地說什么“孩子與我無血緣關系,我憑什么支付這個野種的撫養(yǎng)費用?”
本案涉及到前后相關的兩個法律問題:一是人工授精子女的法律地位;二是離婚前所生子女的撫養(yǎng)。
首先,根據(jù)法律的規(guī)定,該人工授精孩子應視為林利和王梅共同的婚生子女。盡管目前我國還沒有制定人工授精子女權益保護的專項法規(guī),但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夫妻離婚后人工授精所生子女的法律地位如何確定的函》則作出了明確規(guī)定:
在夫妻關系存續(xù)期間,雙方一致同意進行人工授精,所生子女應視為夫妻雙方的婚生子女,父母子女間的權利義務關系適用婚姻法的有關規(guī)定。
其次,王梅向法院請求林利承擔孩子的撫養(yǎng)費有法律依據(jù)。王梅實施人工授精手術一事是與林利共同商量后雙方一致決定的,且在前后進行的三次授精手術過程中,都是由林利陪同前往醫(yī)院,顯然林利是同意的,因此,所生孩子應視為婚生子。既然是婚生子,夫妻雙方就應當按照婚姻法的有關規(guī)定對所生子女承擔相應的責任。關于婚生子女權益保障,我國《婚姻法》第29條明確規(guī)定:
父母與子女之間的關系,不因父母離婚而消除。離婚后,子女無論由父方與母方撫養(yǎng),仍是父母雙方的子女,離婚后,父母對子女仍有撫養(yǎng)和教育的權利與義務。
本案中,王梅與林利盡管在法律上解除了夫妻關系,但雙方對離婚前所生子女共同承擔撫養(yǎng)教育的義務并沒有隨著婚姻的解除而消除。由于孩子隨母親生活,所以孩子由王梅撫養(yǎng)教育,林利則應當承擔孩子的撫養(yǎng)費直至孩子獨立生活為止。
本案中涉及到目前世界上一個尚未定論的法律新問題:人工授精子女的法律地位及權益保障問題。自1978年以來,許多國家開始應用人工授精術,這不僅給不育夫婦和有殘疾的夫婦帶來福音,而且為人類優(yōu)生優(yōu)育提供了一條新途徑。但接踵而來的問題是子女的法律地位問題。也即,人工授精所生子女與接受授精術的夫婦是一種什么關系?這個問題要從兩方面分析:一是同質人工授精子女的法律地位,所謂同質人工授精子女,就是采用配偶男方的精子授給女方所生子女,中外法學界普遍認為,以同質人工授精所生子女,與父母有天然的血緣關系,屬直系親屬,并為當然的婚生子女,夫婦雙方均不能向法院提出否認親子的訴訟;二是異質人工授精子女的法律地位,所謂異質人工授精子女,就是采用配偶男方以外的其他男性的精子授予女方所生子女。關于異質人工授精子女的法律地位,目前國際上普遍認同的是,如果是夫方同意授精生育的子女,推定為該對夫婦的婚生子女,夫方不得對該嬰兒提出否認的訴訟。如果婦方未征得夫方同意或者強行實施異質人工授精,所生子女一般推定為婦方的非婚生子女,夫方對其子女不負有任何法律義務。本案屬于異質人工授精并經夫方同意的情況。因此,王梅所生孩子應視為雙方的婚生子女,雙方對孩子都負有撫養(yǎng)教育的義務,林利借口孩子與自己無血緣關系而拒絕承擔撫養(yǎng)費,是于法于理不容的。
本案給年輕夫婦的啟示是:一、接受人工授精手術,應確屬夫婦雙方患不育癥且久治不愈,或者患有嚴重遺傳性疾病以及有遺傳性家庭病史不便生育的情況下才加以考慮;二、婦方實施異質人工授精術,務必征得其配偶的同意,并有書面協(xié)議為證;三、夫婦雙方應與醫(yī)院鑒定協(xié)議并予以公證。只有這樣,才能盡量減少像本案這類糾紛的發(fā)生,保護女方及其子女的合法權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