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 忠
武警邊防部隊大多駐守在崇山峻嶺之中。邊境地區(qū)大多經(jīng)濟落后、交通不便、人煙稀少、自然條件惡劣。1998年4月29日這天,天氣格外晴朗。一大早,記者隨武警云南邊防總隊第三次“八千里邊防行”滇南片采訪團,離開位于麻栗坡縣東部的董干邊防工作站后,便沿著彎彎的國防公路,來到了駐守在中越邊境的和平邊防工作站。
和平,改革開放的前沿陣地。這里山高坡陡,與廣西的那坡縣和越南的河江省苗王縣接壤,一個瑤、苗、彝等少數(shù)民族雜居的地方。聽說,現(xiàn)駐防于富寧縣田蓬鎮(zhèn)廟壩辦事處龍包村的——和平邊防工作站原駐地就在“中和村”,“大法國越南——大中華民國云南三段第23號界碑”就在中和村的山那邊,離龍包村不遠的大石板西村坡坳間,還有一塊“大法國越南——大中華民國云南三段第22號界碑”。為凈化心靈,拍攝這兩塊界碑,經(jīng)請示后,我們一行5人,便由和平邊防工作站內(nèi)勤干事李哨兵作向?qū)?驅(qū)車向邊境線駛?cè)ァ?/p>
第一站便是和平邊防工作站原站址——中和村。來到村旁的一棵大青樹下,中越對峙10年間被越軍炮擊的檢查站室便呈現(xiàn)在我們面前,引人注目的便是那石灰粉刷后的白色墻壁,那墻上有一幅援越抗美時期的標(biāo)語。這幅用排筆寫的黑字標(biāo)語因未受到炮彈的襲擊,至今仍完好無損,墨跡仍清新亮麗,可見60年代援越抗美期間,我人民解放軍指戰(zhàn)員駐守在這里的身影。
在當(dāng)?shù)噩幖胰说闹敢?我走進了檢查室對面的原站部。這是當(dāng)年解放軍換防時交武警邊防部隊接管的連隊之一。如今,站部已住著當(dāng)?shù)噩?、苗、彝等民族的老百?但營區(qū)的痕跡依然如故。
中越兩國,山連山,水連水,唇齒相依,情同手足。眾所周知,曾經(jīng)發(fā)生的那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如今早已成為過去。值得一提的是,1989年中越關(guān)系正?;?從此,沒有了生命的驚悸,崇山峻嶺的邊境地區(qū)才變得從容安詳寧靜起來。
車到中和村,便沒有了彎彎的國防公路。要到23號界碑,得高一腳、低一腳地踏在泥濘小路上。陪同的武警文山邊防支隊政治處宣傳科副科長張強說:“這條泥濘小路還是牛踩出來的?!庇谑?為了看上界碑一眼,興奮的我和云南省作家協(xié)會副主席張昆華、云南電視臺駐武警云南邊防總隊記者站記者梁玲等四人,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山的那邊走去。離開中和村,在泥濘的小路旁的田埂上遇見幾個正在玩耍的小孩子,我隨即拿出相機拍下了他們可愛的身影。孩子們顯得從容舒坦。沒有了戰(zhàn)爭,邊境生活的安詳和寧靜,從這些玩耍的孩子們的眼中也可以看得出來。
不知不覺中,我們已爬上了一座山的埡口,那山路兩邊長著耀人的黃泡,紅紅的可愛極了,順手摘一個放入嘴中,不澀不苦甜極了。只一會兒功夫,張副主席和劉干事已走到了埡口的那邊,我和張副科長、記者梁玲仍在埡口的這邊。崎嶇的山路使梁記者的鞋破了不說,我們還走錯了路。梁玲和我是同事,在部隊她是個優(yōu)秀的姑娘,頗受領(lǐng)導(dǎo)和戰(zhàn)友們的好評。老實說,我調(diào)到記者站的時間不長,對她還不太了解。在昆明我們曾一起到直屬部隊采訪過幾次,我發(fā)現(xiàn)她工作是刻苦的認(rèn)真的,作為副站長,我十分激動地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從事電視報道的魅力,還有與這同時并存的女警官一往直前的魄力。
其實,我的這種激動還是意象到理性的推測。自4月8日我們參加武警云南邊防總隊第三次“八千里邊防行”滇南片采訪活動以來,我的這種感覺被證實了:她有“身為女將賽男志”的性格。于是,背著攝像機的我走前,梁記者在中,張副科長隨后,又調(diào)頭向張副主席和劉干事的那邊走去。
下完坡,23號界碑盡收眼底。站在界碑前,我們的心情都十分激動。中越邊境共有70塊界碑,武警富寧邊防大隊管轄著7塊,國境線長75公里。我驚訝,17號至24號界碑均系“大法國越南——大中華民國云南三段”界碑。溫故而知新。見到23號界碑上有拍照的人們或放牛的孩子用粉筆再現(xiàn)的字跡,為目睹她的英姿,我們紛紛拿出礦泉水進行清洗。界碑顯出了原先的面貌,這是祖國的象征,這才是中華兒女的母親。頓時,我倍感親切,心潮起伏,難以盡言。
返回中和村途中,誘人的黃泡微笑著,仿佛向我們招著手,但我們卻不能與它握手。因攝像機未定格,相機未戛然停止,我們得抓緊時間前往離龍包村不遠的大石板西村坡坳間的22號界碑。每當(dāng)和田蓬鎮(zhèn)互市回來的越南邊民擦肩而過,與趕著牛背著竹籮的瑤族婦女會心一笑,與辛勤勞作的瑤族老人互道一聲:“好!”他們便知道,我們是看界碑后返回的。使我驚訝的是:路邊放牛的幾個小女孩子,年齡均在四五歲,她們見我們幾個穿著軍裝的人路過,便唱起歌曲《讓世界充滿愛》,歌聲之優(yōu)美,歌詞之熟悉是我未曾料到的,但有一點敢肯定:她們有一顆天真、活潑、熱愛生活的童心,她們渴望和平與安寧的環(huán)境。這是她們的心跡,也是我的心態(tài)。
22號界碑位于大石板西村我方一側(cè)的坡坳間,對面系越南河江省苗王縣上蓬公安屯新街站。曾經(jīng)備受世人注目的老山、者陰山,如今隨著云南省軍區(qū)掃雷部隊指戰(zhàn)員走上雷場再次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
車在通向越南的公路邊停下,只見富寧縣支前辦組織的民工正沿著巡邏道修石墻。石墻下是安全區(qū),石墻上署有“嚴(yán)禁入內(nèi)”、“危險”的字樣和木牌,即封雷區(qū)。這是和平地區(qū)在陣陣“轟……轟……轟”的爆炸聲中,由富寧縣支前辦負(fù)責(zé)的又一項工程,目的是避免人畜進入封雷區(qū)。于是,我知道:中越邊境云南段第二次大掃雷,將在100多平方公里的雷區(qū)中,排除約80萬枚地雷和大批廢棄爆炸物品。于是,我又明白:在生死傷殘凝于瞬間的雷場,“掃雷再鑄輝煌,戎邊保衛(wèi)和平”的500名解放軍勇士,會讓人想到一代梟雄拿破侖的一句名言:“一只獅子率領(lǐng)的綿羊部隊,永遠要比一只綿羊率領(lǐng)的獅子部隊強”。這就是“軍人”——軍人,軍人,我反復(fù)咀嚼著這兩個字,覺得這兩個字里,含蘊著痛苦與幸福、眼淚與歡欣、犧牲與尊嚴(yán)。這是一個失去與得到同時存在的詞,一個凝聚著強烈感情和偉大力量的詞。
來到22號界碑旁,遠處的排雷聲仍在響。我情不自禁地拍下、記下我所看到的一切,寫下我的心得體會:武警云南邊防總隊第三次“八千里邊防行”滇南片采訪團,在政治部主任李伍軍為團長的帶領(lǐng)下,奔赴邊防一線,把宣傳部隊、為部隊服務(wù)的真情鐫刻在南疆熱土上。這感是實的,思是新的。
正當(dāng)我們離開22號界碑時,布谷鳥聲在界碑的那邊叫個不停,沿著巡邏道返回,我們的心情都十分舒暢。舒暢中,我們看見了巡邏道兩側(cè)微笑的黃泡,都禁不住握起了手。這時大家才感覺到肚子空空如也。在聽那巡邏道下安全區(qū)地頭,那打豬食的瑤族姑娘用風(fēng)送來的山歌,我們干渴的嘴唇,仿佛又喝下了一股清澈的山泉。
來到公路邊,正遇兩名越軍沿著邊境公路騎著摩托車向我方徐徐駛來。進入我境,只見兩名越軍上尉停下摩托車,與我們握手致意,隨即與和平邊防工作站的內(nèi)勤干事李哨兵寒暄一番便握手告別。
到田蓬邊防工作站的途中,聽李干事說:“這兩名越軍上尉是越南河江省苗王縣上蓬公安屯新街站警官,他們奉命到和平邊防工作站送信。我方富寧縣領(lǐng)導(dǎo)應(yīng)越方苗王縣領(lǐng)導(dǎo)邀請,4月30日將前往越方新街參加兩縣召開的邊境地區(qū)經(jīng)貿(mào)對口洽談會”。于是,望著彎彎的國防公路,像窩窩頭一樣的山巒,我的思緒在翻滾,仿佛22號界碑巡邏道下的安全區(qū),那地頭,那打豬食的瑤族姑娘又給我送來了一首優(yōu)美、動聽的山歌:
布谷鳥聲在界碑的那邊叫個不停哎,
一株黃泡樹呀長著顆顆香甜可口的黃泡,
呀羅呀羅哎呀羅!
布谷鳥聲情意長哎,
放牛的小姑娘唱起《讓世界充滿愛》,
呀羅呀羅哎呀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