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從文的“不安分”
“什么也不懂,還要瞎指揮,能人就是上不去!會拉關系的就容易上去,連搞打砸搶的反倒能上去,專業(yè)好的卻不行?!比绱思嵮栽~,正出自沈從文先生之口。如果不是由與沈先生晚年有忘年交的青年作家李輝在《收獲》(一九九二年第三期)上披露,世人是很難相信和想象的。
在許許多多評論文章和回憶錄中,沈從文似乎是一個默默地承受命運壓力,不過問文學創(chuàng)作以外一切,不計較世間是非,沒有鋒芒和剛勁的“平和文人”。李輝在他寫的追思沈從文先生的文章中說,其實,“不安分”正是沈先生“性格中重要的另一面”。在他活躍于文壇的那些日子里,他好像從未平和過。剛剛走進文壇時,他和丁玲一樣,不安于在別人之下沉默;在三十、四十年代,他幾乎是文壇論爭的誘發(fā)者,一個熱鬧的中心。他關心政治局面,社會局面,時常隨意地發(fā)表見解,不管其是否正確。他把它們“看作是自己的生命對世上萬事萬物作出的種種反應,他揮灑了它們,也就完成了生命的意義?!崩钶x認為:“這種不安分,卻是極為難得的五四傳統(tǒng)。”遺憾的是“這種不安分,后來被以寂寞表現(xiàn)出來的一種平和所淹沒了。人們更多地看到的,只是他并非出自本意的與文學的疏遠,以及久久的沉默?!?/p>
秦牧遺言
“從人的起點來說,人的智商是差不多的,有極少數(shù)的天才,也有極少數(shù)的白癡,所以形成差別的主要原因是人們吸收別人長處的多少。如果一個人只向另一個人學習,他就很難出類拔萃?!?/p>
這是去年十月辭世的歸僑作家秦牧生前關于借鑒外國文化的最后一次談話。在接受《外國文學評論》記者采訪時,這位著名散文家還談及世界華文文學“很值得注意”,“特別是馬來西亞、泰國、新加坡等國用華文表現(xiàn)外國生活的作品,因為那些作家與當?shù)孛褡逅榻蝗??!?/p>
秦牧生前曾不遺余力地向國內讀者介紹海外華文文學,擔任過《海外華文文學大系》主編和新加坡、泰國、菲律賓等國華文報刊文學征文的國際評委。他的一部長篇小說《憤怒的海》也是以華僑生活為題材的。這位生于香港的七十三歲老人曾長期在廣州寫作。他的夫人、作家紫風在挽詩中說:我讓“花城”的芳菲長長伴著你。(綜)
韓美林的煩惱
最近,韓美林正在籌備今年初在香港舉辦的個人藝術作品展。他說:“只有藝術才能消除我的煩惱”。
上海《文化藝術報》披露說,“煩惱多多”的韓美林,最大的煩惱是事業(yè)上不被理解,重塑千尊佛首的抱負被潑了一盆冷水,至今結論不明。去年四月,南方某報披露了韓美林立志自一九九二年至本世紀末,重塑千尊巨型佛首之后,他和他的工作室在山東萊州辟建的雕塑場已塑成四尊佛像頭。佛教協(xié)會會長趙樸初鼓勵他們盡早完成這項“世紀末工程”,海內外許多名流及企業(yè)家都表示了支援意向,一些地區(qū)與他聯(lián)系要求為有身無頭的石佛安裝佛首,使民族的雕塑藝術恢復完整,得以發(fā)揚光大。
不料,有人說韓美林在搞“封建迷信活動”,另有人勸他暫停工程。韓美林據(jù)理力爭,指出在我國名山古剎矗立的一些石雕佛由于自然風化或戰(zhàn)事等人為損害而有身無頭、垂垂欲倒,讓人看了刺眼、痛心、惋惜。重塑千尊佛是一種真善美的藝術追求。不可思議的是競有人問:佛教藝術應由佛教界人士而為,韓美林憑什么資格重塑佛像頭呢?
于是,好端端一個藝術工程被有關部門調走了藝術方案,說是要“好好研究一下”。在此同時,雕完的佛首,有關的一些單位不按合同及時付經(jīng)費,畫室20多人的生計也難以維持了。韓美林只有感嘆:“辦事多艱難!”
法國學者評人論畫
伊沙白是法國國立科學院的社會學研究員,在他剛剛接觸中國現(xiàn)代史時,有人建議他翻閱中國漫畫,因為,沒有哪個國家的漫畫家“像中國漫畫那樣勇于介入政治,那樣深切地與民族歷史擁抱同行”。伊沙白讀中國現(xiàn)代史,看中國漫畫,無法不正視廖冰兄這個名字?!彼粩喑霈F(xiàn)在每個重要的歷史關頭,他總是永不缺席地勇猛介入,用他的畫,鞭撻黑暗,呼喚光明。(一度,他的畫不見了,那是多么悲壯的一段空白!誰能說那不是一種介入?)”,伊沙白認為,廖冰兄的畫“是非標準始終如一,不因政局的變遷而更換。因此,他的畫經(jīng)得起歷史的檢驗?!睆倪@個意義而言,廖冰兄的畫是“歷史漫畫”。
幾年前,巴黎舉辦的一次中國漫畫聯(lián)展上,廖冰兄的畫被偷。伊沙白作為法國人很感難堪,但同時,他又有點難言的快意:畢竟,法國小偷讀懂了這幅畫,且十分喜愛它,想占為己有。否則,誰會冒風險去偷一幅不具市場價值的漫畫呢?伊沙白說,廖冰兄的畫之所以“能為人類共享”,是因為“畫家在忠實表達中國人的感受時,深刻地觸摸到人類共通的人性本質部份,這使他的畫超越了民族界線”。
談到廖冰兄的為人,這位法國人十分贊賞他“承擔正義時的道德勇氣”,特別是他“具有的中國知識分子常常有點欠缺的民眾性?!币辽嘲自谥袊R份子有限的接觸中覺得,他們有時有一點自以為是“精英階層”成員,不大有興趣了解其他階層的人,即使接觸也顯得有點居高臨下。但廖冰兄似乎”具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平等觀”。在廖家,工人、農民、商人、廠長、知識份子、鄉(xiāng)下官員、待業(yè)青年各色人等,不約而至,一推門,叫一聲“廖老”,就坐下暢談,賓主親密無間?!斑@使他擁有了介入社會的入場券,這是他勇于為民請命的力量源泉”。
英國教授談馬克思主義
英國哲學博士戴維·麥克萊倫教授去年下半年來華講學時說,一些人宣稱馬克思主義死亡,這訃告是“太早了”。
這位教授主張把“馬克思的思想”與對馬克思主義的傳統(tǒng)解釋區(qū)別開來。他有堅實的論據(jù)支持這一區(qū)分,因為馬克思本人就首先作過這種區(qū)分。馬克思在評論他的過分熱情的法國后繼者時說,這些法國人將他的理論變成了一個太系統(tǒng)化的形式。他說,如果這些人是“馬克思主義者”,那么,他自己便不是一個“馬克思主義者”了。
談到馬克思主義哲學傳統(tǒng)中今天仍“富有生命”的東西,麥克萊倫肯定地說,首先是“歷史的唯物主義觀念”。按照這一觀念,“如果想要理解歷史的發(fā)展,最好的出發(fā)點是探究社會的經(jīng)濟生產(chǎn)關系。今天,這作為一種觀察歷史的方法,乃是精采的”。這種文化唯物主義的方法比起流行于西方的一些時髦流派要深刻得多。其次,是馬克思關于意識形態(tài)的理論,指明了意識形態(tài)從哪里來,又為誰服務,深入探究了它的社會和政治根源,揭示了它與經(jīng)濟基礎之間的制約關系。這些論述,“作為一種社會批判理論仍是強有力的”。
麥克萊倫認為,面對新時代需要回答的問題,馬克思主義的力量仍舊“在于強調物質的力量”?!叭绻敫母锷鐣?,就首先需要從經(jīng)濟方面考慮?!币痪啪哦甑谑凇墩軐W研究》報道了上述觀點。據(jù)報導,中國學者反映熱烈,也有學者提出商榷問題。
經(jīng)濟學家復信兼職律師
兼職律師吳凱最近投書《方法》雜志,信中說,他發(fā)現(xiàn)對市場經(jīng)濟的提法變化很大?!皶r而肯定,時而否定;有人肯定,有人否定。否定得最厲害的是一九九○年前后,記得《人民日報》一九九○年十二月十七日有篇文章說:‘市場經(jīng)濟就是取消公有制,否定黨的領導,否定社會主義,搞資本主義??隙ǖ米顓柡Φ氖亲罱鼛讉€月。”他個人對市場經(jīng)濟可能帶來的社會問題,“把握不住”,可這又直接涉及辦案工作,“深為焦慮”,因此,希望能就市場經(jīng)濟的社會功能得到點撥。
經(jīng)濟學家鄧偉志在《方法》一九九二年第五期上答復吳凱時,從五個方面談了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的社會功能。其中談及:“變指令性經(jīng)濟為市場經(jīng)濟以后,企業(yè)擁有越來越多的自主權。自主就是自由。買賣雙方無不是自愿的,”“這自愿就是自由。我們喜歡用‘自主、‘自愿,而不用‘自由,是因為我們忌諱‘自由,所以才閃爍其詞。可是,打開馬列著作,里面充滿著對自由的贊美。”“以地球為市場的現(xiàn)代市場經(jīng)濟,不能不要求現(xiàn)代人具有全球意識”,商品流通既會增強社會的水平流動,也會增強社會的的垂直流動和上下對流,“僵死的戶籍制度遲早要被市場經(jīng)濟沖出缺口”。
一封個人署名來信引起議論
國際合作辦學是當今世界高等教育國際化的一種形式。《光明日報》十月二十八日刊登的一封題名《國際合作辦學大有作為》的個人來信,引起一些議論。
來信介紹說:“日本、馬來西亞等國鼓勵國外高校到本國設立分校。歐共體也在逐步實現(xiàn)高等教育一體化,相互承認彼此的學歷。新加坡先后創(chuàng)辦了日本新加坡軟件工藝學校、德國新加坡生產(chǎn)工程學院、法國新加坡電子工程學院等?!遍_展國際合作辦學,對我國高等教育的好處是,有利于加快外向型國際型人才的培養(yǎng),有利于吸收和學習國外高等教育經(jīng)驗,有利于中國高校自身發(fā)展和相互競爭,有利于吸收境外投資,改善辦學條件,有利于中國教育走向世界。
屬名“張貽復”的這封來信還列舉了目前我國高?,F(xiàn)狀極不適應我國市場經(jīng)濟與國際經(jīng)濟接軌形勢的種種表現(xiàn),并提出,如能允許某些高水平學科境外辦學,許多高校都將大有作為的建議。
來信的這些意見,使不少讀報的文化人振奮不已。但也有人多慮地說:“但愿今后的教育史家在書寫這段新史時,能有國際化的戰(zhàn)略眼光,不會視為‘文化滲透式的‘和平演變。”據(jù)說,這疑慮的產(chǎn)生,多少是因為《光明日報》在報導上海市委黨校一九九二年首期中青年干部培訓班課題組有關國際合作辦學的上述調查意見和結論時,沒有采取“本報訊”的正規(guī)方式,而用了較為靈活的個人“來信”方式。此種方式,近年被某些報刊作為編輯部“進可攻,退可守”的工具,很使一些讀者心神不安(京宗)
現(xiàn)代私塾在臺灣
“武訓辦學”故事的重現(xiàn),或者更廣泛地說,中國傳統(tǒng)私塾、民間書院的現(xiàn)代造型,不但一直存在于臺灣,而且近五年的發(fā)展愈趨多元。
王維真先生在臺灣《聯(lián)合報》“讀書人”??孀?,認為這種趨向“無論是基于中國傳統(tǒng)琴棋書畫兼習的教育主張,或是源自西方人本思想的教育理念,都有可觀!”
在作者所舉“解嚴”之后臺灣的私塾造型中,有小規(guī)模的私人辦學(就在住處開課),學生與老師論典、聊天、作菜、灑掃,一起思索生命,交融情感),也有步下大學講壇的教師開辦的書院(所開課程有老子、周易、論語等原典之選讀,也有為成人的“生活與文化”,為兒童的“兒童文化”等通識之講述。兩者均對社會開放,比起在大學校園,更能直接接觸社會各階層中追求另一種修身之學的人士),還有另一種各種“基金會”,“推廣協(xié)會”辦的“假日生活學?!?、“森林開放小學”等(采取校外讀書方法,開放式教育觀念,重在學好書本以外的人生態(tài)度、生活能力及道德倫理)。
在臺北創(chuàng)辦“德簡書院”的王鎮(zhèn)華先生說,無論社會的腳步多么快速,他都要堅持“忠于自己生命的節(jié)拍”。他的書院是目前“瘋狂速度化潮流中的產(chǎn)物”。“忙”與“盲”的人們和書院師生的從容氣度恰成強烈對比。無論如何,人們面對生命主體“一定要慢下來沉寂靜思”。
前所未有的文化慶典
華人世界今春將在中國大陸舉行一次盛大的慶典:“二十世紀華人音樂經(jīng)典”演出,這是前所未有的。
去年下半年,北京、上海、臺北、香港、美國五地的音樂家接受中華民族文化促進會的委托,各自開列有一百部經(jīng)典音樂作品。到九月底,已形成包括一百三十七首(部)作品在內的“二十世紀華人音樂經(jīng)典”提名曲目,正式的一百部“經(jīng)典”由此篩選而出。作品主題主要偏重于表達民族精神、愛國熱忱、英雄氣概及追求美好生活與情操、反抗外來侵略等共同感情與共同向往,如《黃河》、《漁光曲》、《義勇軍進行曲》、《我愛你中國》、《長江之歌》等。
一百部華人音樂經(jīng)典包括歌曲、器樂曲、歌劇各類體裁,褒揚展示了華人音樂創(chuàng)作的杰出成就,將請海內外一流的歌唱家、演奏家、指揮家及音樂團體在北京、上海、廣州、重慶同時演出,并爭取在全世界的華人聚居區(qū)有不同形式、規(guī)模的“經(jīng)典”曲目演出。合作出版的《20世紀華人音樂經(jīng)典》音象制品,將為音樂界、圖書館提供文獻性、系列性的音響新資料,以促進世界華人文化交流,強化同根同族意識,發(fā)展中華民族文化。
關于《人論二十五種》
劉再復在海外寫作的第二部書稿《人論二十五種》去年已由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正式出版。這之前,因《明報月刊》曾陸續(xù)連載,海內外注者頗多,有激烈批評,也有熱烈贊揚。
這本雜文體的文化批評與社會批評,論及的二十五種人,主要是中國的社會眾生相,也涉及人類的普遍弱點,“即人類不成熟時的不幸現(xiàn)象”,“有鞭韃,但也有理解、同情和辨護?!弊髡咴谧孕蛑斜硎?,他“確信人生的意義正存在于反抗荒謬與反抗絕望之中”,他“以自己審丑的結果,奉獻給干凈的孩子們和尚未被社會污染的純潔心靈,愿他們與種種病態(tài)人格保持精神距離,讓自己的人生具有別一種境界?!?/p>
作者論及的二十五種人是傀儡人、套中人、犬儒人、點頭人、媚俗人、肉人、猛人、末人、輕人、酸人、閹人、忍人、倀人、妄人、陰人、巧人、屠人、畜人、讒人、儉人、癡人、怪人、逸人、分裂人、隙縫人等。作者聲明,他是“把抨擊對象的荒謬和自己的缺陷,都作為鑒賞對象,描述出來”,讓讀者與自己“共賞共笑”的。在《論傀儡人》一節(jié)中,談及歷代文化人用不同形式表達的“自審自救精神”,作者例舉了黃遠生先生鮮為人知的《懺悔錄》。黃先生是個正直的知識份子,曾中光緒甲辰進士,后東渡日本留學,辛亥革命投身新聞界,被稱作“報界之奇才”。當時中國風云變幻,各種勢力都想利用他的名聲。具有獨立人格的他,在強大壓力下也常常難以支撐住。在袁世凱稱帝時,不得不受命作了一篇《似是而非》的贊揚帝制的文章。但他很快地進行了自救,逃離北京,隱居上海期間寫作了《懺悔錄》。他對充當傀儡進行自責說:“似乎一身,分為二截,其一為傀儡,即吾本身,另自有人撮弄,作諸動作。其一乃他人之眼光,偶然瞥見此種種撮弄,時為作嘔?!睂@種“非我”,他竟“恨不能宰割之,棒逐之”,自譴是“居京數(shù)年墮落之罪?!?山珊)
對一本暢銷小說的批評
圍繞《曼哈頓的中國女人》(周勵著)的種種文化現(xiàn)象很有意思:一方面,是風靡全國,供不應求,三、四月內重印三次,總印數(shù)達四十余萬冊,在全國書市上列為文藝類暢銷書榜首;另一方面,作者出國前工作居住的上海,一些文評家對此保持了謹慎的沉默。
正在全國多家晚報上連載的這部描寫旅美華人異國奮斗的自傳體小說,被新聞記者分別歸為“打工文學”、“商旅文學”或“新移民文學”。主人公奮斗成功的經(jīng)歷,對于想投入商海和走出國門的大眾讀者有極大吸引力。對這部作品過熱的頌揚之聲終于引發(fā)出了不同意見。一九九二年十月二日的《文化藝術報》刊出上海青年批評家吳亮《批評的缺席》一文,表述了一種有代表性的看法。
吳文認為,《曼哈頓的中國女人》是“一部在精神和寫作才能上都暴露出缺陷的通俗回憶錄”,它“毫無創(chuàng)意地重復了早期知青文學中的各種經(jīng)驗”,但“在精神上和語言上有明顯的雙重退化”,它只是一種“采風、觀光和私人日記的復合之類”,“生活的實用指南”。在精神方面,“平庸無奇的資產(chǎn)階級對幸福所下的定義和樹立的人生指標,在《曼哈頓的中國女人》中得到最通俗易懂的表達,并成為它的總基調。在這種基調的四周,環(huán)繞著諸如炫耀、感懷、文飾、夸夸其談一類的抒情說教和凱旋式的告白?!眳橇琳J為,沒有將這個文本“放到更大的文學環(huán)境中去進行比較”,沒有指出它的缺陷,批評界為此應反省自己的失職。
書評界一些人認為吳亮的這種意見具有其道理,更難能可貴的是,面對同一話題,使人們聽到了兩種聲音。持異議者則批評吳文以“精品文學“的尺度去衡量大眾讀物,“不僅過于苛刻,而且有些書生氣?!?靜仁)
沃爾夫現(xiàn)象
一九九○年六月,前東德著名女作家克里絲塔·沃爾夫的小說《遺留的記憶》問世后,在德國掀起了軒然大波。借助大眾媒體,作家、評論家、報刊編輯及作協(xié)、筆會中心等團體都卷入了論爭,涉及的問題之深廣使用言詞之激烈,都是前所未有的。
《遺留的記憶》本來寫于一九七九年,采用第一人稱,敘述了一位女作家受到監(jiān)視的情景及恐懼心態(tài)。小說寫成十年后,作者經(jīng)加工才將其發(fā)表。
克·沃爾夫一直是德國文壇的重要作家。一九七六年東德當局取消詩人畢爾曼國籍時,她曾帶頭在抗議信上簽名,并因此受到批評。西方輿論中也有人曾企圖把她歸入“持不同政見者”之列。但是,一九八九年東德劇變前,她卻主張從內部進行改革,向出走的青年人發(fā)出“留在這邊,支持我們的國家!”的呼吁,引起一些人的不滿。于是,小說的發(fā)表就成了導火線。支持者和反對者立即形成對立的兩個陣營。以評論家賴?!峄鶠榇淼囊环街肛熚譅柗蛟碛谐鰢眯?,在國外出版等特權,是“官方作家”,而現(xiàn)在寫自己受監(jiān)視、迫害,是“美化自己,裝腔作勢?!毙≌f用了文學虛構手法,十年后才發(fā)表,是“膽怯的表現(xiàn)”。同時批評沃爾夫在八九年事變中沒有起積極的領導作用。支持沃爾夫的一方則認為這篇作品是富有藝術性的散文,表現(xiàn)了自我的孤立無助和無奈,是對內心沖突的反思。筆會中心主席嚴斯、作家格拉斯等駁斥了對沃爾夫的指責。他們認為,應該理解這一代作家成長的環(huán)境。當西德知識分子一九四五年被拋到自由的荒野中,不得不自己尋找政治立足點時,東德的知識分子被納入了另一種已形成的意識形態(tài)規(guī)范中。經(jīng)歷了納粹統(tǒng)治的人們寄希望于另一種抉擇,即社會主義的、更美好的德國,這是十分自然的,不能因為沃爾夫相信可以從內部改革而指責她。事實上她的作品有很強的社會批判作用,兩個德國都讀她的書?,F(xiàn)在,利用在文學上可以作出這樣或那樣評價的一本書來貶損一個知識分子是后現(xiàn)代的麥卡錫主義的變種。后來,爭論擴展到如何看待整個東德文學,以及西德戰(zhàn)后進步文學傳統(tǒng)等問題,涉及的人也擴大了。(寧瑛)
同一個吐溫,不同的時代
最近,美國得克薩斯大學學者謝利·費希爾·菲什金對馬克·吐溫小說《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的評論和分析,使多元文化論者與傳統(tǒng)主義者在文學規(guī)范問題上的不休爭論更不可開交。
在美國,《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至少從五十年代以來就因其明顯的種族主義——“黑鬼”一詞幾乎平均每頁出現(xiàn)一次——遭到抨擊,而且每年都有兩三個公立學校區(qū)就這個問題重新進行一番論戰(zhàn)。菲什金在《紐約時報》和《高教紀事報》撰文認為,在這部美國最有爭議的巨著中,馬克·吐溫實際上是“讓美國黑人的聲音在其藝術創(chuàng)作中發(fā)揮主要作用”——更具體地說,就是“讓一個黑人孩子而不是白人孩子”充當了“發(fā)出吐溫用以改變美國文學形式聲音的典型人物?!?/p>
菲什金是幸運的。她的文章有人看,也有人評。哈佛大學的人文學教授小亨利·蓋茨認為,菲什金證明了是“美國黑人的語言構成了這部偉大作品的基本結構要素”。一再主張不僅要承認美國黑人文學而且要承認白人文學中也有美國黑人血脈的小說家托尼·莫里森,贊揚菲什金深刻理解了黑人的語言和想象力對馬克·吐溫的巨大影響。因撰寫馬克·吐溫傳記而獲普利策獎的賈斯廷·卡普蘭則是為數(shù)不多的認為菲什金的觀點證據(jù)不足的人之一,但他對她的努力也大為贊賞。
菲什金在一九九三年將面世的《哈克是黑人嗎?》由牛津大學出版社出版。該書主要對馬克·吐溫一八七四年十一月發(fā)表在《紐約時報》上的《討人喜歡的吉姆》一文進行評析。在書中,她推翻了為多元文化論者和傳統(tǒng)主義者心照不宣共同接受的假定:即美國文學的主流基本上是迎合白人中產(chǎn)階級趣味的。
(劉宗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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