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澤的《中國美學思想史》(齊魯書社出版)第二卷問世了。該卷論述的范圍為隋唐至明代。
一、注意文化氛圍的考察,把研究對象置于廣闊的歷史文化背景中加以審視。在分析總結這一時期美學思想的發(fā)展及特點時,先對文化大背景做全面深入考察。如作者分析唐代美學思潮時先考察唐代文化的歷史特點,儒學、佛教的發(fā)展及儒、釋、道的關系,以及文學藝術的發(fā)展等問題;宋代則考察了理學的興起、發(fā)展及禪宗的流行,儒、釋、道合一等問題;明代則考察了當時的文化政策、中期后資本主義因素的發(fā)展和市民階層的擴大、泰州學派的興起和禪宗的廣泛流行、西方知識的輸入等,在此基礎之上,綜合分析此時代的美學思潮流變。這種從文化視角對中國美學史做深層次的體認,對中國美學史的研究具有啟示意義。
二、注重從歷時性和共時性兩方面對美學概念、范疇的發(fā)展及內涵演變進行考察、梳理和闡釋。本書集中研究了諸如“比興”、“興象”、“興寄”、“境界”、“意象”、“味”等一系列美學范疇在唐代的發(fā)展情況,考察了“韻”、“清空”、“理趣”、“平淡”等范疇在宋、金、元時期的演變情況。在對某家某派美學思想的分析中,亦注意考察一些美學范疇的流布運用情況。作者既注意考察美學范疇的“歷時”發(fā)展,又考察它們的“共時”特點,即在同一時期的不同美學家那里,或在詩、文、書、畫、音樂等各類理論批評中的流布形態(tài)。同時作者還注意對一些相鄰或相近的范疇的不同內涵加以揭示,如關于“意象”與“意境”,既指出它們的相同之處,又指出它們的區(qū)別在于“意境”要求的是通過具體、形象化的情景交融的藝術描寫,能夠把接受者導入無限想象空間的藝術化境,而“意象”更主要的卻是講“意”與“象”的關系。
三、較成功地處理了歷史性與當代性相統(tǒng)一的關系。美學史屬于歷史科學范圍,故應嚴肅認真地對待歷史文獻,不搞“六經(jīng)注我”。歷史性與當代性二者的關系既是矛盾的,又是統(tǒng)一的。作者以確切的歷史資料作為立論的基礎,在探討中國美學思想時堅持歷史分析的原則,對文獻的詮釋盡可能地符合古人的原義。同時注意運用現(xiàn)代的科學理論和方法,作出準確的闡發(fā)。如對“文氣”說,作者考察了從先秦諸子到桐城派的發(fā)展演變過程,辯析了孟子、王充、曹丕、劉勰、韓愈、李德裕、蘇轍、袁宏道等家對它的運用情況,排除偶然性的歷史干擾,認為所謂“文氣”主要是講審美主體的精神、情感心理狀態(tài)和散文創(chuàng)作之間的關系,要求主體在臨文時有一種昂揚奮發(fā)的精神、情感心理狀態(tài),即如歌德所說的“神圣的精神灌注生氣”;這就既運用了現(xiàn)代心理學知識加以邏輯性的推闡,又沒超出其所包孕的歷史內涵之范圍。堅持歷史方法與邏輯方法、歷史性與當代性相統(tǒng)一的態(tài)度不僅體現(xiàn)于對具體問題的詮解方面,更體現(xiàn)于全書的構架方面。本書將中國美學思想的發(fā)展演變還原為一種歷史的完整形態(tài),以見出其體系特點,及對具體的美學家方面——剖析形形色色的美學見解如何依次作為一個辯證否定的環(huán)節(jié)而存在,即后起的美學家在保留前人思想成就的前提下又如何超越、揚棄前人的思想。這種方法論的運用體現(xiàn)出了一種既對歷史負責,又關心現(xiàn)實的態(tài)度,這是準確認識并積極揚棄傳統(tǒng)之前提。
四、加強比較研究,在中西美學互參互照、溝通的過程中確認中國美學的特點及其在世界美學系統(tǒng)中的歷史地位。中西美學產(chǎn)生于不同的文化體系,特色各呈。但由于人類認識階段的相近性,中西關于詩心、文心的認識又具相同之處。作者比較中西美學的不同特點,力求分析造成這種差異的文化原因,更致力于中西美學在許多問題上的相近或相同看法的溝通工作,如對張懷瓘的草書理論與蘇珊·朗格“有意味的形式”,張彥遠的“筆不周而意周”與格式塔心理學的“封閉性”、“鄰近性”,劉辰翁的“觀詩各隨所得”與接受美學,中西關于“圓”的境界的共同見解等的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