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　川

近年來，談?wù)摎W美甘世紀文學批評理論成了一種時髦，許多文章和書籍應(yīng)運而生。《外國現(xiàn)代文藝批評方法論》(江西人民出版社)即其中之一。讀過這本書后的第一印象是：名詞概念混亂或含混不清。為了說明的方便，我們就從第213—236頁一組文章的編排談起。這一組的總標題是：“英國新批評”，轄《批評的功能》(艾略特)和《作品本體論的崇拜——論英美新批評》和《新批評與艾略特》?？倶祟}的后面用括弧說明是“形式主義批評”。面對這樣的編排說明，讀者不禁想到如下幾個問題：“新批評”＝“形式主義批評”？“新批評”＝“新批評派”？什么叫做“英國的新批評”？再聯(lián)系到書中其他地方，他很可能會進一步發(fā)問：究竟什么是“形式主義文學批評”？

編者并未給人以清晰的印象。第35頁上的第(14)條注釋說(用以代替形式主義的)其他常用術(shù)語有：美學批評、文字批評、本體批評，最常用的是“新批評”。第60頁上也說“形式主義”也稱“新批評”。但在第193頁上我們看到象征主義、意象主義、未來主義、超現(xiàn)實主義統(tǒng)統(tǒng)納入形式主義。這里還將文學批評與文學創(chuàng)作混為一談。如蘇俄的形式主義是一個文學批評運動，而未來主義是與其平行的一個文學創(chuàng)作流派。有趣的是：《俄國形式主義》和《藝術(shù)旗幟上的顏色》兩篇文章都說俄國的形式主義五十年代以后才介紹到美國，即影響到美國。但書中其他地方卻說美國的新批評是受俄國的形式主義的影響或俄國形式主義是形式主義文學批評的正式開端(第193頁)。其實龐德發(fā)起的“意象派”新詩運動(一九一一年)比俄國的形式主義早。形式主義更廣泛的定義見于第544—554頁。在這里，形式主義既包括法國的結(jié)構(gòu)主義，也包括俄國的形式主義和美國的新批評以及德國的文體學批評(stylistics)。這也許是編者把這篇文章放在最后的原因。

其實，“形式主義批評”與“新批評”這兩個術(shù)語在西方都是有所指的，并不混亂。“形式主義批評”(forma－lism)是指1916—1930年左右風行于俄國或蘇聯(lián)的一個文學批評運動，當時受其影響并發(fā)展了它的是捷克和波蘭。俄國的形式主義批評與英美的新批評運動是平行的。兩者雖有相似之處(都注重文學形式或反對舊的批評方法)，但有根本的區(qū)別。俄國的形式主義批評更偏重語言學技巧尤其是音位分析，而貶低意象及象征主義技巧的作用。他們的方法是機械的，他們對文學史保留濃厚的興趣，但無視文學評價這一關(guān)鍵問題，一味追求新奇?！靶屡u”(the New Criticism)主要指美國三十至四十年代的文學批評運動。它既包括威爾遜一類的批評家，也包括I.A理查茲和蘭遜(Ran-som)與所謂的“南方批評家”。如果說蘭遜的本體論可泛稱為形式主義批評，那么威爾遜、特里寧(Trilling)、麥梯遜(Mattieson)和貝克(Burk)是根本不同的另一類批評家，因為他們更關(guān)心內(nèi)容而不僅僅是形式。如果說艾略特的早期批評作品在風尚方面對于推動美國新批評運動有過巨大的影響，他本人的批評絕非形式主義文學批評。如果“新批評派”一語可用以泛指廿世紀在歐美(含蘇聯(lián))出現(xiàn)的形形色色的批評流派，僅用“形式主義”去概括恐怕也不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