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禮文　胡萬春

到底誰算錯了工資？

發(fā)工資了。陳燦芝和大家一樣，領(lǐng)了工資興沖沖地走回車間?？墒?，他點完手里的鈔票，不由得吃了一驚，轉(zhuǎn)身就向車間辦公室跑去。

在人堆里，陳燦芝找到了那個工資員：“你們把賬算錯了吧！”

工資員一楞，連忙從陳燦芝手里把鈔票接過來，點了點，又對了對桌上的工票，很肯定地說：“一點也沒有錯嘛！”

“不，一定是算錯了，請你再對一下……”

這一下，工資員可火了：“跟你說沒錯就沒錯嘛，你這人怎么這樣嚕嗦，你不看我手里正忙著嗎……”

陳燦芝怔了一下，返身又跑向車間，他找到了車間主任?？墒牵煤?，車間主任也說會計科沒有算錯。

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要是有這么一天

一九四七年一個炎熱的夏天，在喧鬧混雜的上海北火車站外，有一群穿得破破爛爛的孩子，背上背著小木箱，嘴里不停地喊著：“棒冰要哦，棒冰！……”

車站里川流不息的人群，吸引著這群孩子，他們徘徊在車站門口，貪婪地向里面張望著。

好不容易，趁著警察一轉(zhuǎn)身的時候，孩子們一溜煙地都溜進(jìn)了站里，他們在人叢中鉆來鉆去，高興地兜賣著棒冰?！蝗?，一個操著蘇北口音的孩子，向身旁的孩子們高聲喊叫了超來：“你們快跑呀！警察來了！……”

孩子們往外四竄狂奔，而那個走在最后面、操蘇北口音的孩子，卻被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了后領(lǐng)。他扭頭一看，一張兇狠的臉正對著他：“小癟三，誰叫你們進(jìn)來的，快給我滾出去！”孩子背上挨了重重的一腳，一個栽蔥倒在地上，小木箱摔得老遠(yuǎn)，棒冰撒得一地。孩子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一聲不響地、一根根地揀起那正在溶化著的棒冰……

傍晚，孩子垂著頭，一步一步往家里走著。經(jīng)過米店，他倒出了口袋里全部的錢，買了半升米。

快進(jìn)家門口的時候，他又聽到了哭聲，這是隔壁王大娘和他的孩子。他想：“今天，他家又怕是揭不開鍋了?！彼妓髁艘幌?，悄悄走過去，把口袋里的米倒了一半出來：“大娘，燒幾碗米湯喝喝吧！”

他回到家里，媽媽一看他的臉色不對，就問道：“孩子，你怎么啦？”孩子的眼淚水簌簌地流了下來，他哽咽地?fù)湎驄寢專骸皨專怯羞@么一天，咱們窮人都能吃飽飯，都不再象現(xiàn)在這樣受苦，那該多好呀！……”

這個孩子，就是陳燦芝。

勞動是為了大家的幸福

痛苦的童年終于熬過去了。一九五三年，已經(jīng)二十歲的陳燦芝進(jìn)了上海工具廠。小伙子是多么高興??！他白天在機床上跟著老師博學(xué)技術(shù)，晚上又進(jìn)了夜校學(xué)文化，他真恨不得在一個晚上，把所有的銑床技術(shù)全部學(xué)會，象老師傅一樣地工作。他知道，只有來了共產(chǎn)黨，他才有這樣的一天。

但，事情偏偏這樣不順利，正當(dāng)陳燦芝學(xué)會了技術(shù)，能夠獨立操作的時候，他忽然得了肺病。這真象五雷擊頂，小伙子急得坐立不安。

（插圖參見原版面）

晚上，母親坐在床邊，憂愁地看著他說：“孩子

啊！窮人得了富貴病，這怎么辦呢？”

“媽，廠里要把我送到療養(yǎng)院里去公費醫(yī)療……”

“療養(yǎng)院！那要費國家多少錢哪！”

陳燦芝看著媽媽激動的臉色，他覺得有滿肚子的話要和她說，但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在滬江療養(yǎng)院。陳燦芝躺在潔白寧靜的病房里，但他思潮起伏，心情卻一刻也不能平靜：這樣講究的療養(yǎng)院，過去只有那些有錢的闊少們才能進(jìn)來呀！過去我陳燦芝也生過病，可是那是什么樣的情況呀！有一次高燒把我折磨得經(jīng)?；杳圆恍眩馓蚁倌[得象栗子般大，咽一口水，吐一口氣都困難……那時候，媽媽也曾想到過醫(yī)院，但是去一問，光掛個號就得五升米……一天，二天，三天……嗓子疼得實在熬不住了，跳下床去，摸到一根縫衣針，把它幫上竹筷，就往自己嗓子里亂扎………

護士送進(jìn)來住院費用單，請他簽名報銷。當(dāng)陳燦芝一看到賬單末尾的數(shù)目字時，他提筆的手就哆嗦起來：“??！一個月就要化三百五十五元，那醫(yī)生要我休養(yǎng)一年化多少錢啦？我陳燦芝對國家有多少貢獻(xiàn)？卻要國家為我付出這么多……”

陳燦芝去找醫(yī)生，要求出院，醫(yī)生沒同意；他又去找院長，院長也不同意；他急得沒有辦法，只得去找護士。護士笑起來了：“你這人真少有，吃得好，住得好，哪點不舒服，卻老吵著要出去，真是有福不會享了?！?/p>

“享福！”陳燦芝瞪了他一眼說：“一天到晚白吃國家的就叫享福嗎？這個福我可享不了！”

從這一天起，工具廠工會勞?？凭筒粩嗟亟拥疥悹N芝要求出院的電話。

這一天，勞保委員陸毛根來看他了。小伙子一看到廠里的人，高興得眼睛都發(fā)亮了，他一把抓住陸毛根的手說：“讓我出院吧，別人都在那里勞動，我卻在白吃飯，我受不了，我要干活！”

陸毛根拍著陳燦芝的肩頭，親切地對他說：“小陳，安心休養(yǎng)吧，今天我們工人當(dāng)家作主了，黨委書記不是常說的嗎，我們每個人的勞動，也就是為了給大家創(chuàng)造幸福嘛！你只要想明白了這個道理，就安得下心來養(yǎng)病了?！?/p>

陸毛根走后，陳燦芝翻翻復(fù)復(fù)地想著：“每個人的勞動就是為了大家創(chuàng)造幸福！”他越想越感到這句話是多么真實，又多么親切?！耙菦]有平時每個人的忘我勞動，哪來今天個人的幸福？對，我必須安下心來，快點把病弄好，爭取早日出院?！?/p>

我要干更多的活！

希望實現(xiàn)了。六個月后，陳燦芝終于回到了工廠。他是多么興奮和激動啊！象一只雄鷹飛進(jìn)了車間，那綠油油的機床，那轟轟的馬達(dá)聲，這一切是多么陌生，又是多么的熟悉??！他精神振作地站在車間主任面前，象一個士兵等待著分配戰(zhàn)斗仟務(wù)。

車間主任望著他關(guān)切地說：“小陳呀，領(lǐng)導(dǎo)上決定你去當(dāng)檢驗員……”

“什么？檢驗工！不，主任，讓我上機床吧！”陳燦芝急起來了。

“小陳??！你的病剛好，眼前還得注意體力。這是組織上對你的關(guān)懷，也是組織的決定?！?/p>

聽到最后一句話，陳燦芝怔了一下，“好吧，我服從?！?/p>

陳燦芝當(dāng)了材料車間檢驗員后，每天只要卡卡毛坯產(chǎn)品的尺寸，活兒不多。每當(dāng)車間里任務(wù)緊張，機床上工人白日黑夜地苦干的時候，他心里就難受起來：“我不能這樣耽下去了，我要干活，要干更多的活！”他知道主任不會給他其他任務(wù)，他就自己找工作做，他幫助搬運工人把廢品送到庫里去；又跑到機床邊去替老師傅整理產(chǎn)品?！慨?dāng)他站到機床前，看著嶄新的產(chǎn)品，一個個地從機床上滾下來的時候，他心里就象火燒一樣：“黨已經(jīng)教會了我生產(chǎn)技能，回機床我能干更多的活，我要回機床，我一定要回機床！”

難道就是為了多拿幾個錢嗎？

領(lǐng)導(dǎo)上考慮了陳燦芝的要求，根據(jù)他的健康情況，把他調(diào)到了工具車間當(dāng)銑工。當(dāng)陳燦芝回到了已經(jīng)離開很久的銑床邊，他的心情激動得難以形容，他打開車門，立刻就干了超來。

下班時，旁邊走過來一個工人，看到他滿頭熱汗淋漓，連下班鈴也沒有聽到似的，就過來叫他說：“你何必這樣拼命哪，你做的是計時工，多做了誰也不會多給你錢的?！?/p>

陳燦芝一楞：“你怎么這樣說呀？多做一個，國家不是多了一個產(chǎn)品嗎？”

那個人笑了笑走了，陳燦芝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難道一個人的勞動就是為了自己多拿幾個錢嗎？”

他慢慢地走出車間，走著，走著，忽然在一部立銑床前站了下來。那是一部又高又大，又笨又重的機床，這部機床在車間里經(jīng)?！案C工”，生產(chǎn)不緊張時，誰也不愿上去干活。因為上了這部“老爺”機床，不僅干活吃力，容易壞刀子，而且干的活少，要少拿計件工資。陳燦芝摸了摸這部機床：“這樣一部大機床空在那里、多么浪費?。　彼睦锖懿话?。

正好這時車間里下來一批急活，車間主任也想到了這部機床，應(yīng)該把它利用起來！但是，派誰上去最合適呢？他想來想去，終于想到了埋頭苦干的陳燦芝。他找到了陳燦芝問：“小陳，你看見那部‘老爺銑床嗎？”

“看見了！”

“這兩天車間任務(wù)緊張哪！你愿意上這部機床干活嗎？”

陳燦芝毫不豫猶地說：“好?。　?/p>

丁主任看著眼前這個誠樸熱情的小伙子，心頭充滿了喜悅：呵！這個年輕人，真干脆，根本沒有考慮到自己的得失，他愛撫地看著陳燦芝說：“‘為了不讓你吃虧，你還是干計時工吧，這樣，你不致少拿工錢?！?/p>

陳燦芝根本沒有想到計時計件，也沒有想到吃虧不吃虧，這時，他只想到一點，就是怎樣才能在這部機床上干得又快又好。

要大家好才是真好

陳燦芝上了這部機床不到兩天，這部機床就象“返老還童”似的，讓他揩得精光煞亮，恢復(fù)了青春。他每天一早就上班做準(zhǔn)備工作，鈴聲一響就悶頭干了起來，然而八小時下來，完成的定額的確不好。他要讓“‘老爺”車床走得更快，他嫌自動走刀太慢，就使出全身力氣，用手去擰手搖柄，黃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從他額上滾下來，手心里又磨起了一個個血泡。

旁邊有人看到了說：

“哎呀！你這是干什么呀？行走刀干活不是輕松些嘛！”

陳燦芝說：“乎搖比行走刀要快些?！?/p>

“那太吃力啦！”

陳燦芝說：那沒有關(guān)系，多出活嘛！”

就這樣，陳燦芝一天比一天超額得多了，定額員看到他超額這樣多，算計時工太吃虧了，就給他改成了計件。

陳燦芝仍然沒有想到計件計時，照樣地干著。直到拿工錢的時候，他這才大吃一驚。怎么有一百二十八元呢？過去一直是拿六十六元九嘛，因之，當(dāng)他點完鈔票后，就肯定是工資員算錯了。但現(xiàn)在工資員和車間主任都說賬沒有算錯，他們告訴他，這多了一倍的錢，是這個月的超額獎金。陳燦芝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拿這么多錢，但又不能退，怎么辦呢？他的心情沉重起來了。

下班了，天上下著小雨。陳燦芝踏著那部破舊的自行車，叮鈴當(dāng)啷地回家去。

當(dāng)他脫下身上濕淋淋的棉衣，交給他妻子的時候，妻子在爐邊嘀咕了起來：“這件衣服還是結(jié)婚時買的，每逢下雨天，我就要給你烘啊烤的，你就不能去買件雨衣嗎？”

陳燦芝沒有作聲，仍然在想著心事，他看著妻子手上的濕衣服，他知道自己口袋里有足夠買幾件雨衣的錢哪！

妻子看他不說話，就催促著說：“今天不是發(fā)工錢嗎？就先去買一件吧！”

陳燦芝看了妻子一眼說：“錢，今天有的是，就是花了難過……”

坐在一旁的姨母聽見了，笑了起來：“你真是孩子話了，錢多了怎么難過呢，錢越多越好嘛！”說著又打趣地說：‘你要是嫌多了，那就送給我買東西好啦！……再說，你這個錢是勞動得來的，又不偷，又不搶的、有什么好難過的……”

陳燦芝聽著姨媽越說越得意，又看到妻子一臉贊許的神色，心情越發(fā)沉重了，他霍地站起來，盡量使自己的聲音緩和地說：“姨媽呀，咱們對日子的要求，應(yīng)該有個分寸。咱們每吃一碗飯，買一樣?xùn)|西，都不能忘記了從前，從前我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現(xiàn)在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要比，我們應(yīng)該多和農(nóng)民的生活比比。我國大多數(shù)農(nóng)民的生活水平都還很低。咱們的國家眼前還不很富裕。要是大家把國家的錢都分光，用光，國家還拿什么來建設(shè)？”他說著就激動起來了，看了看妻子又說：“過好日子誰不愿意？但要大家好才是真好，我一個人好有什么好？”

夜里，全家都入睡了。只有陳燦芝翻來復(fù)去睡不穩(wěn)。朦朦朧朧地好象看見了廠里的黨委書記，這個在戰(zhàn)爭中失去了一條腿的老干部，現(xiàn)在又擔(dān)負(fù)著多么繁重的責(zé)任，他一個月才拿多少錢啊！他又想起了陸毛根在醫(yī)院對他說的話?！皩Γ粋€人的勞動，首先應(yīng)該是為大家創(chuàng)造幸福，集體的幸福是最大的幸?！敲?，一個人活著，也應(yīng)該是這樣，永遠(yuǎn)為集體爭幸福！”

陳燦芝越想思路越清，他好象已經(jīng)看見了自己在車床上生產(chǎn)出來的就是一座座突突冒煙的工廠；無數(shù)的拖拉機、收割機、發(fā)電機……這些都是社會主義的一磚一瓦呀，要是每個人都能把自己的產(chǎn)品縮短一分一秒工時，讓國家不增加開支又能得到更多的產(chǎn)品，社會主義不是來得更快了嗎？但，但今天自己拿了這么多錢，定額工時又得幾個月才修改一次，那該怎么辦呢？他想啊想啊，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樂得幾乎笑出聲來。……

第二天，天剛朦朦亮，陳燦芝就往廠里跑。他到了車間，急急忙忙地找出了自己的工票，拿起筆來，在上面寫了一陣后，交給記錄員孫健飛，掉頭就跑。

不久，孫建飛跑了過來，“你怎么啦！把超額工時減掉了？減掉工時，就是減掉你的超額獎金呀！

陳燦芝向小孫噓了一下，輕聲地說：“一下子拿那么多錢，說得過去嗎？”

孫建飛笑了：“這有什么關(guān)系，你超額得比別人多，當(dāng)然要多拿獎金。”

陳燦芝說：“為國家多化點勞動是應(yīng)該的，我可不要這些獎金?！?/p>

孫建飛又說：“話可不能這樣說，有的人還不能完成定額呢？……好吧，你要是一定要這樣做，那我就寫篇稿子，在黑板報上表揚你一下?！?/p>

一聽說表揚，陳燦芝可急了：“嗨！這有什么好表揚的！……你是團員嗎？”

孫建飛點了點頭。

陳燦芝接著說：“我也是。咱們都是團員，做了這么一點事，還值得大叫大嚷嗎？……你可千萬不要出去亂嚷嚷?！?/p>

臨去，他又不放心似地叮嚀了一句：“一定要保密！”

苦干還要加上巧干

從這以后，陳燦芝經(jīng)常偷偷地改著工票，除了小孫以外，誰也不知道。工票是越改越多，他的工作勁頭也越來越大，他上班比過去更早了，下班比過去更遲了，一天到晚就站在機床旁邊干呀、想呀、算呀。這還不算，到工具間借工具時，走起路來就象二百公尺賽跑，一到工具間門口，又不停地催著：“快點、快點！”遇到工具管理員手腳慢一點，他就會大聲嚷著：“嘿，又給你們浪費了幾分鐘！”弄得工具管理員對他很有意見。有一天，就為了領(lǐng)工具兩人吵了起來。這時，旁邊有個人嘀嘀咕咕地說：“看他，為了拿超額獎金，連一分鐘也是好的?！闭f完，他特地跑到陳燦芝身邊，好心地說：“你的肺病剛好，這樣干可不行啊，要拿超額獎金也不能這樣拿法?！?/p>

陳燦芝看了他一眼，一句話也沒說，回到機床繼續(xù)埋頭干著活，心里卻那么想：”嗯！這老頭的話，也有道理，老這樣蠻干是不夠，還得在機床上動動腦筋，改進(jìn)改進(jìn)才對??！”

在這部銑床上，做得最多的活是銑梢子槽，但加工這種活速度很慢，陳燦芝心想：“怎樣才能把這種活做得快一些呢？”他知道車間里有個王師傅，銑梢子槽總是比別人快，他覺得這里面一定有什么竅門。于是，陳燦芝抽空到王師傅機床旁邊去看，發(fā)覺王師的操作力法，果然和自已不同，他是先在梢子兩端鉆了兩個眼子，然后用立銑刀順著眼子，從這一端銑到另一端，這樣做法比起過去的老辦法來，要快得多。陳燦芝馬上回去學(xué)著他的方法做，速度是快了。但他做著、做著，忽然心里一動：既然鉆兩個眼子，速度就能快這樣多，那么要是順著槽子長度，再多打幾個眼子，不是更快了嗎？結(jié)果一試驗，工作效率又提高了一倍，原來的定額被大大地打破了。他又偷偷地改工票了。

社會主義怎能開慢車？

陳燦芝工作越干越快了，每一種活到了他的手里，沒有一件不超額的。車間里的人都議論紛紛，大家都說：“這個小家伙，干活可真夠勁??！”但也有幾個喜歡在雞蛋里挑骨頭的人，卻那么說：“他干得快，還不是為了多拿一點獎金；經(jīng)常同人家吵嘴，搞壞團結(jié)；最近，還壞了不少刀子，這不是浪費國家財產(chǎn)啊！”其中有個人，還把陳燦芝壞了的刀子，送到車間丁主任面前，說：“陳燦芝為了拿獎金，什么也不顧了?！?/p>

丁主任聽到類似這樣的反映，已經(jīng)不止一次了。他很奇怪：陳燦芝一向是個很好的小伙子，怎么會變成這樣呢？他決定找陳燦芝談一次。

主任先問他：“你為什么老是和工具間同志吵嘴呢？”

陳燦芝感到一陣委屈，但他仔細(xì)一想：“一個青年團員，和人家吵嘴總是不好的?！彼\懇地對主任說：“這是我性子太急，以后要注意克服?！?/p>

主任又問他：“你干活不是很好的嘛！為什么最近壞了很多刀子？”

陳燦芝很想說明最近因為新帶了徒弟，為了早點學(xué)會技術(shù)，就讓他單獨操作，結(jié)果壞了不少刀子；再說，機床又“老爺”，工作物又硬，產(chǎn)量又做得多，所以，刀子又損壞了一些。但他又一想：“徒弟損壞刀子，主要是自己沒有教好，這應(yīng)該是自己的責(zé)任；再說，其他原因……總之，壞了刀子總是不好的，這是給國家造成損失?！彼麑χ魅握f：“這個問題，我今后一定要注意?！?/p>

……

陳燦芝從主任辦公室出來，下班的工人都早已回家了，他怏怏不樂地回到了自己機床旁邊，拿起壞了的刀子在手里看著。他想：“還是不要讓徒弟單獨操作吧，自己做，刀子就不會壞得這么多！”剛想到這里，他馬上又搖著頭說：“不對，黨委書記不是說了嗎，建設(shè)正迫切需要技術(shù)工人，不讓他們操作，哪一天他們才能學(xué)會呀！……要不，就把車子開得慢一點吧？……還是不對！建設(shè)社會主義怎能開慢車呢？再說，機器開一天，等于十多匹馬力在跑，要化費多少電力，作慢些，這算什么話！……”

他在車間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煩躁地思索著。猛的，他看見一個普工，推了一車已經(jīng)報廢的刀子，準(zhǔn)備送到廢品庫去。他想了一下，拔腿追了上去：“把它給我?！?/p>

晚上，砂輪上直冒火花，陳燦芝把那些報廢刀子，改磨成各種各樣小型刀子。

從這天起，陳燦芝報廢的刀子少了。但仍然是天天超額完成任務(wù)，不斷地改著工票。

陳燦芝是不是“傻瓜”？

陳燦芝改工票的事情，終于給人發(fā)覺了。

定額組新來了一個組長楊師傅，是個共產(chǎn)黨員，工作非常負(fù)責(zé)，每一張工票，他都要親自看過、蓋章。當(dāng)他第一次看到陳燦芝的工票時，他很奇怪，只見上面寫著：“該工票減去工時十小時——陳燦芝?！彼喼庇悬c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在大堆的工票中尋找著，果然又找到了一張，上面還是寫著：“該工票減去工時十二小時——陳燦芝?！薄?/p>

這給楊師傅的震動很大，怎么會有自己減去工時，自己情愿少拿超額獎金的人呢？他想了半天，又有點懷疑：“為什么別人都沒有超額這么多，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原因？”于是，他想了個辦法，跑來找陳燦芝。

他對陳燦芝說：“有500只螺絲帽要銑六角，現(xiàn)在派給你做，每只的標(biāo)準(zhǔn)工時是8分鐘，但任務(wù)很急，我知道你做得比別人快一些，你看，7分鐘一只行嗎？”

陳燦芝看了看圖樣，想了一想：“不，我看三分鐘一只，還差不多！”

楊師傅大吃一驚：“什么？三分鐘！……能完成嗎？”

陳燦芝點頭說：“能完成！……你就在工票上寫三分鐘一只吧！”

楊師傅看了陳燦芝一眼，半信半疑地說：“好吧?！阃瓴怀蓵r候，我再給你加工時吧！”

楊師傅嘴里這么說，心里卻老是安不下來，等到陳燦芝開始干活時，他馬上站在一旁看著。

陳燦芝沒有注意他，只是一門心思工作著。當(dāng)?shù)谝恢宦萁z帽銑好的時候，楊師傳看了看手表，驚愕地說：“唉呀，你干得這么緊張，還要6分多鐘一只呢？這不行，我把你工時還是改為7分吧！”

陳燦芝搖搖頭說：“不！不！如果一個螺絲帽多做一分鐘，那全國用的那么多的螺絲帽，這該多花多少工時?。　朕k法！一定要在三分鐘內(nèi)完成一只?！闭f著，他拿了一支粉筆，蹲在地上一面劃，一面想。突然，他站起來，拉著楊師傅的膀子，高興地喊：“楊師博，你看，老辦法銑六角是一只一銑，現(xiàn)在，要是把六個螺絲帽夾在一起銑，那不是快了很多嗎？”

楊師傅聽了也興奮起來：“好??！這到是個辦法，咱們這就試試看！”

試驗結(jié)果，六個螺絲帽放在一起銑，每只只化工時二分多鐘。

楊師博回到了辦公室，越想越激動?，F(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陳燦芝所以會自已縮短定額工時，修改工票，情愿少拿超額獎金，那是因為陳燦芝認(rèn)識了為誰在勞動；陳燦芝所以能做得這樣快，那是因為他苦干加上了巧干。

他馬上把記錄員孫建飛找來，問道：“你還是個團員呢？這個事情怎么沒有對我說。”

孫建飛怔了一下，說：“陳燦芝說過：正因為我們是團員，做了那么一點兒事情，有什么好說的呢？”

楊師傅嗯了兩下，說：“好吧，過去的事情算了。陳燦芝到底改了多少工票呢？我們快把它查出來吧！”

陳燦芝改的工票只查出來了一部分——二十七張，楊師傅會同團的干部，把這些情況向黨委會作了匯報。

陳燦芝的先進(jìn)事跡，終于在全廠傳開了。頓時，全廠職工議論紛紛；這個說：“陳燦芝這種忘我的行為，真是可貴啊！”那個說：“我們要學(xué)習(xí)他的苦干巧干精神。”也有的說：“唉呀，過去我們把他看扁了，原來他是這樣一個好青年哪！”

但是，也有那么個別的人，卻那么說：“陳燦芝這樣做，真是一個傻瓜！”

親愛的同志，你們說，陳燦芝是不是一個“傻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