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身
佛有怒身,曰金剛。
愈怒,法力愈強,愈能降魔伏妖……
“你許了什么愿?”
“愿你不怒。”
一對戀人在說話,滿大殿的佛都在聽著。
戀人站在哪里,哪里就是懸崖。
滿大殿的佛站在懸崖上。
寂靜回廊
木魚響。
誦經(jīng)聲流利,它經(jīng)由
一池水,經(jīng)由幾條魚,經(jīng)由一只
愛上白天的夜鷺,經(jīng)由我隱痛的膝蓋
再被結結巴巴吐出……謁佛的老嫗
頭發(fā)全白了。她的藍耳飾,漆皮掉落。
行囊太滿,散落的經(jīng)書……
像龕臺下放生的肋骨。
畫卷鋪開,五方佛中,有位叫“阿閦”;
回廊寂靜,我只身一人,看“雙蛇交尾”。
蒼山壓舌,語詞化作水后
放生池也是汪洋……仰頭望,
樹梢一顆紅櫻桃是假的。苦難是假的。
一只夜鷺喝水,不吃魚,喝水,
再喝水……結局是假的。
枯田
枯田,占領了火車窗,
飛馳,已處理不了時間問題。
色彩正急速喪失,心事干燥,
終結——
往往比開始艱難。
若想學會終結,需向莊稼人請教,
——看他們?nèi)绾翁幚砜萏铩?/p>
從小屋出門,揣上一把火,
趕上一陣風,點燃,讓一切燃燒……
黑色菌斑,如蟻如虎,爬滿大地。
灰燼的枯田,仍被農(nóng)人喜愛,
蟲卵覆滅,帶著恨。
火車,處理不了時間問題,
……轟鳴……一列又一列
來回運送著內(nèi)心起火的人。
飛馳,催促心事裸露,
倦容如枯田,壓擠、變形——
就要引燃命里的大火熊熊。
想學會終結,不如搭一列火車遠行,
在深冬的鐵軌上,
火車拖著一片起火的枯田在跑,
燃燒的痕跡,像灰黑色風箏,
似要起飛。預言般的灰燼,美如晨霧。
此時是良辰,想要結束的那一部分,
不如叫它在窗外起火,而南風正起,
農(nóng)人剛出門……
花瓶安靜
因我不平之心,它已不是安靜的花瓶。
像是待爆的容器,隨時置我以碎裂,
置花以短命,置天下以束腰之美后的假與崩潰。
水滿、突刺、一不留神的歪倒與瓷裂……
它將所有危機巧妙聚合,并安插在
案頭、窗臺、富麗的廳堂內(nèi)……
從柵欄、田野、花市、
農(nóng)民手中、盲人鼻下……無論何處
你隨時折來的花瓣頭顱,它隨時以釉身托住。
那年在草原,我摘下野花幾束。
千里迢迢,誰能想到
無休止地犯下采擷之罪,不為凌云壯志
只因惦念一只饑餓的花瓶。
因我不平之心,它必須是安靜的花瓶。
它安靜時的忠誠與虛妄,
它安靜十天后體內(nèi)的渾黃與潰爛,
它安靜百年后我的不甘與永別人世。
它安靜……
它用來吞掉春天的野心安靜大腹安靜,
它可憐……它得到一隅光照時
亦如我被施舍,亦如我玻璃之心可憐的安靜。
點天燈①
我見過那樣的愛。
男人的虎口,掐住夜晚的脖子
直直吻上去……女人們,蛇一樣瘋狂
雨水,雨水之外的滴答
順著蜘蛛爬過的痕跡,折曲在
無數(shù)段感情里,像進化未果的河,
像長出足的淚。
我見過點天燈,
那是一種氣宇軒昂的手勢。
在遠遠的競拍臺上,他為了一只玉鐲
開價。一直加價。
他征服我,僅憑一個手勢(酷刑)。
像無休止的夜,永遠比上一個夜更黑,
像玉制的碧綠的毀滅,他用至高無上的出價,
賜我寵愛與榮耀。
我像蛇一樣瘋狂。
我像一顆莓果,蜷縮在他的舌床,從核
開始潰爛。
而玉,更多玉之外的珍貴與揮霍……
和被他壓下的價格,在這喧鬧的競拍場
他任由它們囚困與孤寂
他任由一切啞默光澤的寶物
——墜入愛的獨斷
另外的……
話說不清楚時,另外的……就會誕生。
晚風吹向無言的對立面,
河堤上,所有的樹都是另外的樹,
那些枝蔓顫動著,伸進金色與紅色之間
將余暉的心一點一點掏空,直至綿延江水
陷入一種懸浮、流動的晦暗。
我在散步。晚風輕易將我吹至時間的盡頭。
空氣里,全是熟悉而又模糊的吻,
像江面擴散的漣漪,正被突襲的大雨取消。
也許,過往并不存在。
唱歌的人、在對岸打手鼓的人,都是另外的人。
在一種類似疲倦的興奮中,我恍若睡在你的身體里,
并接受圍困的自由——
手在手里,心在心里,一條船在另一條船里沉浮。
想你的理由無數(shù)。但忘卻更值得頌贊,
所有的意義,流水般積聚于懸崖——
一道瀑布奔瀉,如虎,
一串串白浪如話,連貫,卻講不清楚。
春日大象
兩頭大象,在眾人面前方便,
銅做的兩只喇叭,垂墜于浩蕩春景。
渾黃暴雨里,幾株小草東倒西歪。
柵欄內(nèi),泥濘之處更加泥濘。
嘩啦啦的聲音,持續(xù)很久。
柵欄之外,一排高大櫻樹,
盛放成煙霧彈爆炸后的樣子。
人們在樹下,在一種沖突的氣味中
——呼吸,徜徉,拍照。
花如迷障,粉綿延……
大象,漸漸,成了陌生的事物。
而羞恥,化身為眼球上顫動的
生殖與興奮,似乎更能兌現(xiàn)手中的門票。
兩頭大象,快活地鳴叫起來……
一個小男孩,像得到了某種暗示,
挺起小身板,急于獻出他的雨。
他被父親阻止。他被春日的禮教阻止。
而暴雨,無法傾瀉在云南或非洲,
在城中央,在大廈后方的山丘上,
只有幾株草,承受著噸級別的粗獷。
海灘
金色的海水,恍若金錢不斷地涌向我。
漁船駛入海灘右邊的港口,起吊機
將船艙里的漁網(wǎng)猛地拉起,
——魚,有的宛如流星,墜落;
而其他的……失蹤在我視線的盲區(qū)。
有個女孩,躺在我身旁,不說話,
她腹部的紋身:兩條交媾的蛇,眼睛正望著我。
我在一種舒服得快要滅亡的幻覺里,
感到靈魂離開……又重新拜訪我的身體。
蜂蜜般的余暉,令我的手臂、后背、腳掌
……逐漸發(fā)膩發(fā)稠。
余溫未息的沙灘上,快樂怎么也用不完。
我逗弄著兩只小青蟹,它們夾傷了我的手指。
我試圖用疼痛找出我存在過的證據(jù),
微不足道的流血正被海浪稀釋,卷走。
我試圖以此完成——
一部分的自己向深海茫然無措地出走。
受難者
潔凈是一種響動
像道理一樣被拉得太長后
蛇在里面響了,灰塵在里面響了
所有失去喉結的,便都有了罪名
這緣于我一生反復將衣物拿出去晾曬
洗得清香發(fā)白的衣物
于日落后收回
有時順帶收回一只唱歌的瓢蟲
而原有的香味
被置換成了另一個空間的氣味
我漂亮的衣物
云、鳥鳴和塵粒在漂亮上合體
很微小的合體
以至于,我穿上后,仍然合身漂亮
但當它們每一次脫離我
被推置于窗外
都像在替我受難
我聽得到
所有被曬之物發(fā)出的響動
比如一盆貓薄荷,它清涼的香氣背后
定有缺水的危音與顫動
比如風暴來臨
我還身在遠方,我聽到呼喊
一件件人形之物,柔軟,落魄
在鐵架上,在滂沱里,張開雙臂呼喊
我還身在遠方
它們呼喊,它們只是呼喊,冷痛而不求救
而我,在遠方的塔吊、懸崖、馬背
或一個男人的心尖上
一次一次得救
羚羊群
草原昏黃,群花錯敗。
塵與風聲緊隨,
多好的羚羊群:一片雷雨般的陰影快速掠動。
第一只羚羊,它的肌肉釋放著幻覺,
被拉伸至極限的身軀,是存在三秒的虹。
夕陽為此著迷。蹄子落地,
它是虛弱的神明。新草左右滾動,榮耀是
踐踏、咀嚼……一切刑罰的降臨。
我在谷底,看見的是另一只羚羊。
它的頭懸在枝杈,兩只尖角
指向天堂的兩個方向。
斷蹄沉睡。荇草里,幾根短笛般的骨
被溪水奏響。藍蝴蝶興奮。
滿目粉碎,像鄰國剛剛發(fā)生的大事。
鼓皮般的腹裂開:一只幼羚羊,
它的死先于它的出世。
逃亡,像優(yōu)雅的炫技。
無數(shù)次的蓄力與發(fā)射,將懸崖的高度
一點一點降下去……
直至懸崖與谷底相遇,一片生死相連。
催促我們領悟——
世界的構成:雪豹一只,羚羊無數(shù)。
我們真正的……
我們真正的家人在哪里。
在我回憶的海水里,失事的船只
無人認領。骨頭與黑匣子舊了后,便是
一千年后他山的礦石。蜘蛛爬過它們,
蜥蜴盜取它們的顏色。和那些黑夜里
漂泊的星叢一樣……
我們體內(nèi)一部分來歷
與一部分終結,全都一廂情愿地陷入歷史
而將無名無姓。
我們真正的回憶在哪里。
深夜,滿大街餐廳的后廚里,
老鼠在盤中大快朵頤。
而之后,是它們留給世界的了無痕跡。
你感知什么少了,又好像沒少;
你覺察到,一個小家族在隔壁世界
肥碩起來……這過程寂靜如你供養(yǎng)回憶,
但它滋生的菌群,足以吞噬今夜之后的所有夜。
我們真正中意的睡夢,是哪一種夢。
夜,被占領后,叢林里的聲響
時常敲響城市之門后,又轉瞬消失,
徒留一陣疾風:一陣有形狀的風,
從虎的樣子,逐漸旋轉成一顆安靜的
蘑菇的樣子……你摘下它,你需要一種幻覺
為你壯膽,隨后你進入狼群,搶回一個
人類的嬰孩……而這些都是你用咖啡抵擋住的
一些不想要的夢。
真正的夢呢?是一根腿骨,穿上你的回憶
一點點開始豐滿,然后有腳,有臉……
直至雙眼睜開,像家人一樣,躺在我們身邊。
教育
密閉的書房里,
哥哥寫字,父親靠在椅子上沉睡。
母親敲門,送進來牛奶和一盤綠葡萄,
妹妹在她腹中。
等她出世,父親也會疲憊地在她身旁沉睡。
而母親,也會一遍一遍進入她房間
送去牛奶般的教育。
但是,沒有另一個新房間,
我的妹妹,與我共用一間臥室。
在一個極小的窗口,努力將整個世界
拖入眼中。
有時,天空的藍,會無緣無故傷到我們的心。
有時,飛機像一只赤裸的大鳥,在屋頂轟鳴,
妹妹會突然捂起發(fā)燙的耳朵。
有一天,我們穿過客廳,看見
父親的自行車,在門外滴著水,
像剛從湖里打撈上來的一架魚骨。
我們下樓。而身后的臺階,
正一步一步、一年一年……在消失。
醒獅橋
路無盡頭。而橋,
用一段弧
同時攬下了開端、興奮與結局。
經(jīng)過它時,我便將此生全部的重量給了它。
日子比從前好過了。一個小孩數(shù)石獅,
重復的獸面:被埋的王依次顯現(xiàn)。
關于醒,我們把它放進一座橋的名字,
而定義之外——
樹、秘密或其他,則更迷戀于沉睡。
晚風有點累,一只貓爪,
正在撩撥大湖之心。往事擴散的方式陳舊,
波浪,陷入它自己布設的迷局。
如何給黃昏里的清醒
注入瘦弱但不絕望的意義?
使這一時刻拖延,在心愿被黑夜溶解前
獲得我要的結局。
小曲學著山中人,歸隱;
新的事物,危險如斷弦。
差點消失在山后的這一隅,
湖水幸福過,隱忍使它像固體;
城墻幸福過,藤蔓爬上它的舊疾。
橋上戀人擁抱了很久,他們眼中相反的景色,
使他們多年后重新做回幸福的人。
蝴蝶谷
我們坐在河邊,
將最近發(fā)生的事捋了捋。
小石頭,一顆一顆被拾起
然后飛出……
模糊的夕光里,
他的暮年連接著的我的青春
——構成另一個他者沖動的一生。
冰藍。
時間,與遠處的炊煙冰藍,
他像曲子一樣輕,躺在我身旁。
二十年后,我也會進入曲子,
蝴蝶谷幽靜……少女,
她祈愿永世困在她的青春里。
我們的手,高高舉起;
我們的投降,于風里顯得愚蠢卻不自知。
嘴唇,一前一后
完成枯萎。
一匹馬,低頭,咀嚼,抬頭……
它偉岸的輪廓,勾勒著世界的版圖。
我們坐在河邊,
一直坐到影子交疊,只剩我一人。
沒有恨意,
我一個人,也可以將那些事情捋一捋。
新娘
這一天終于來到。我摯愛的親友們,
在我的花園喝茶、聊天、玩撲克。
玫瑰圍著他們盛放,我從廚房走到客廳,
透過一壺涼水般清幽的光,
望見……我的玫瑰赤裸著,在無人區(qū)盛放。
這一天來得略顯拖延。
雨,巴掌一樣打著石桌……
橢圓形水池,像一只溢出淚水的眼睛。
紅錦鯉難忍激動,接連跳了出來,
一只黑貓爪,耐心將它們推回水里。
我摯愛的親友們——
一手的好牌,
爛在了一個布滿真相的花園。
這一天終于來到。
詩,先于我的至親,走進我的花園。
是在舉行一場婚禮。父親,
緩緩將我的手放進了他信任卻又
看不見的清輝里……
琥珀般的晚霞不停飄移,掌聲虛弱,
鉛灰色婚紗(一朵開花的烏云),緩緩下降……
我看見一副美好的身體穿上了它。
——懸崖般的美:有別于深淵,嗡嗡作響的美。
我的愛人,她的眼皮微微紅腫;
我生前與死后的玫瑰,正在,全部走向她。
大理的雨
十三月的雨,落在大理。
那是過去的一年里,被我們浪費的雨。
——鐮刀收割云,空籃盛裝雪,
糧倉倒懸……神,與我一貧如洗。
在一首詩里寫“大花開盡”,
寫完我就后悔?,F(xiàn)在
與你,在洱海畔尋找通泉草、
棒頭草、酢漿草、黃鵪菜……
那些在腳底漿化成水的一切微小。
遠方的船,緩慢
像心底幾聲悶悶的哼吟。
十三月的雨,小小細細的,落在大理。
被我反復用舊的一滴淚,也去了大理。
悄悄地,
一塊盆地,水,愈積愈多。
悄悄地,
有了第五個季節(jié),
忘不掉的那些,積聚
……如另一座蒼山隆起。
浴室
她的用力近乎一種仇。
——雙手交叉,敲擊、捶打、推揉……
悶悶的房子里,我像她恨過的人。
兩只拳頭,像兩個繃緊的秘密
在我后背,推動著一顆夜藍色的痣,滑行。
三十多年前,類似的拳頭,
在我母親手臂開出過兩朵花
——接住了一個小嬰兒。
她重擊我時,我不吭聲。
閉眼后,又忍不住偷看她:
衰老的曲線難守衰老的底線,
它托住雙乳、腰、腹、恥骨與虛弱的夢,
不讓它們垂落得更低。
濕漉漉的力,一遍遍
釋放在另一個女人的身體上。
天花板蔚藍,疲憊。
水珠搖垂,逐漸膨脹成陌生的眼睛,
兩個女人被它囚禁。
當它砸下,我的身體顫動,
但她按住我后頸,說,不要動!
這是一間關于服從的浴室——
一個女人恨女人的世界。
我接住琥珀色的力,如在夏夜
接住飛蟲與一切消隱之物對光明的撞擊。
但我的沉默與順從,也是給她的力。
一間小小的白色房子里,水床上的身體
經(jīng)由她手,光亮如玉
——透著寡婦般的潔凈。
等芒果熟
在一個溫度不明的午后,
等芒果熟。
兩個死去的芒果,在盤中。
碧綠碧綠的芒果,像他年輕時的
一對好腎。他的步伐也好,
因此,我們?nèi)チ瞬簧俚胤健?/p>
比如,一個小鎮(zhèn)的一個小胡同
我們那時胃口也好,一根面條兩端
懸掛著兩張嘴巴,慢慢靠近
直至,像眼前的一對生芒果,
苦澀的,分不清彼此。
拿出十個蘋果,包圍起芒果,
聽說,甜會傳染。
窗外的枇杷、杏子
黃成另一種芒果的顏色,
這樣的南方,我待的南方,
這樣寒風嘶嘶鳴叫的南方,
培育不出一個活在樹梢的芒果。
我們分開,
是因為他有更南的,南方。
丁達爾光
幸福,是用來偶遇的;
而幸福以外的,需要雙手合十求一求。
如仇恨,也不是輕易能得;
我聽說過一名男子,他的腰間掛滿長的短的刀,
一夜大雨,他在漆黑的田埂上來回奔跑。
但他腳底粘滿初春的碎花,他不知;
他嚎叫一次,仇家上空便雷鳴一次,他不知。
木魚何處不能敲?
我最值得說的開悟,不
在庵,也不在廟。
我遇見過一種光,如獅虎發(fā)散的喉音,
令曠野于千米之下微微發(fā)顫——
其中的一小束光,像刀光,
但很快化為窸窣而落的花粉。
無邊荒草在向我點頭,山坡停在了妄語前。
飛翔的水泡……脫離我們身體,
去尋找更杰出的父與母。
我見過的那束光,是用來偶遇的;
我求來的,大都是略微發(fā)甜的苦。
河谷、林中、公路、海邊……偶現(xiàn)一條光路時,
你要發(fā)愿。它將不可篡改的悲喜
重新排布在了比光更高的時空里。
①一種拍賣行為:在競拍者的包廂天花板上掛一盞燈,意思是無論這一輪賣的是什么東西,出到什么價,都由點天燈的人來出錢買下。
也是一種古代酷刑:把犯人衣服扒光,用麻布包裹,再放進油缸里浸泡,入夜后,將他倒懸在一根高高的木桿上,從腳點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