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路過朋友所在的城市,無奈時間匆忙,沒能與朋友相見。坐在候車室,我對朋友表達了這份小小的遺憾。朋友說:“ 等我?!蔽腋嬖V朋友:“ 來不及了,再有一個小時火車就進站了?!?0 分鐘后,朋友趕了過來。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朋友笑著對我揮了揮手,我也笑著揮手致意后,就進站了。
近一個小時的奔波,只匆忙見了一面,連一句話都沒有說。朋友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蔽倚α?,其實朋友說的感覺,我懂。
蘇東坡說:“何夜無月?何處無竹柏?但少閑人如吾兩人者耳?!痹S六年(公元1083 年)十月十二日的那個夜晚,蘇東坡看到月光一時興起,去找好友張懷民一起散步、賞月。在旁人看來,他們并沒有做什么實質(zhì)性的事,似乎毫無意義。
無獨有偶,東晉書法家王徽之在下雪之夜乘船去拜訪友人戴安道,船行一夜走到戴家門口,卻轉(zhuǎn)身原路返回。王徽之覺得自己是“乘興而來,興盡而歸”,有人卻認(rèn)為幼稚可笑,白白浪費了一夜工夫。那是因為,他們不懂“無”中之美。
與朋友一起看畫展,我沉醉在一幅精美的畫作里,久久不愿離開。朋友喚我,我忍不住感慨一句:“為什么藝術(shù)可以這么美?。 迸笥研Υ穑骸耙驗楹翢o用處?!蔽颐靼着笥颜f的“ 無用”,用俗世最實際的標(biāo)準(zhǔn)來衡量,藝術(shù)確實屬于“ 無”的范疇,人們所能獲取的也只是精神上的片刻愉悅。然而,就是這份片刻,千金難換。
葡萄牙詩人費爾南多·佩索阿說:“ 為什么生活丑態(tài)百出? 因為全是目的、企圖和用意?!彼囆g(shù)毫無用處,可以“無”中生美。
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休息,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推著自行車在我面前停下,看著我問:“您可以幫我看一下自行車嗎?我想去那邊玩一會兒?!币娢尹c頭,小女孩放心地轉(zhuǎn)身離開。
看著小女孩一蹦一跳的身影,我心里涌起莫名的感動。若是大人,絕對不會如此輕易地把貴重物品托付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因為他們知道,陌生人存在著許多未知和不確定性。但小女孩沒有這樣的“常識”,她內(nèi)心干凈,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善意,而大多數(shù)時候,世界也會回饋給她以美好。
那天傍晚,我在長椅上坐了一個多小時,一直等到小女孩蹦蹦跳跳地回來取車,甜甜地對我說了一聲“謝謝”。
美的形式可能有千萬種,但本質(zhì)其實在于一個字——“ 無”,不是虛無,而是,它可以什么都沒有,也可以容納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