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登上快閣,風與月光中似乎傳來絲絲絮語和呢喃?!奥淠厩教爝h天,澄江一道月分明”,此月此山日日猶是,但今朝他愈發(fā)聽見鷗鷺的回聲?;芈暿侨杖諢o可終了的,愁思總剪不斷,詩人們的每聲吟誦皆是為此作的和聲。若仔細聽,不難聽到陸游窗外的連夜春雨與他輾轉(zhuǎn)反側(cè)時的幽怨旋律,伴著杜甫那鳴泣的花鳥之聲。
心懷孤哀的詩人們循階而人山谷,足音在谷間激蕩,他們發(fā)出悲鳴時,總覺得大自然此時也在饋以他們相同的感受。詩性思維引導他們將思緒不自主地投入此間,便有了物我共感,交融之意。莊子言:“天地與我并生,而方物與我為一。\"在此般情感連接中,人與自然的障壁被消解,人們愈發(fā)敬畏自然之如我的有靈,投以人的理解和相處方式。如魏普名士阮籍行至山窮水盡處,失聲慟哭,哭聲與山谷回音交織相應,此并非絕望的悲鳴,而是在物我為一的認知基礎(chǔ)上,將生命投給天地萬物的信任與敬畏。
詩人們循階而下,他們似乎又意識到了什么。足音唱和,萬物自然隨“我”之心動而動,也正闡明了回聲中“我”的主體性。“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主觀形態(tài)為人心中最強烈的念想,越是無靈之物,越可賦以有靈之形。在自我幻化出的景與聲中,人最易得到相似感的歸宿。于是詩人的腳步加快,那谷中人的吸引力愈發(fā)明晰,早已在無可歸依的汪洋中虛浮了的雙腳,此時真正離地。詩人自然地融入漆黑的山谷,在成為谷中人時,他摸到了谷里黑暗蟲發(fā)光的歸宿星。谷上人見他,稱之為隱者,此隱者之名,亦成為他日后聽到的回聲。
聽吧,回聲即歸宿。
陶淵明發(fā)問,“田園將蕪胡不歸!”于是他在回聲中聽到了“策扶老以流憩”的閑話,與“撫孤松而盤桓”的流連。當人們愈發(fā)熟識自然的回聲,心中便可有此洞天。回聲傳遞了自我最真實的價值追求和情感呼喚,空谷深處成為永遠的精神原鄉(xiāng)。走遍先賢們認識人與自然的思想通路后,心谷的每一聲回音,都為我們指引了無數(shù)谷中人。在印于基因的文化記憶中,自我歸宿的圓滿所帶的隱逸之孤被消解,我們這樣想著,循階而下,吟著心之所向,與回聲相唱和。
點評:
“谷中人”就是思想境界上達到“物我與共”的精神狀態(tài)的超脫者們。作者從詩詞中汲取寫作靈感,從詩人們的人生故事中感悟到生活的智慧:遵從內(nèi)心,灑脫豁達。
王浩然: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高二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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