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牦牛,大多數(shù)人都是只聞其名卻知之甚少。而我,因為和它有過一次近乎要命的親密接觸,對它的兇悍至今一直耿耿于懷。
那是小學畢業(yè)前的最后一個暑期,我隨表哥到南疆小鎮(zhèn)巴侖臺游玩。說起來,巴侖臺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地方,可是從烏魯木齊出發(fā),需要穿越天山一號冰川才能抵達的行程,給它平添了神奇的色彩。當我乘坐著汽車行進在冰達坂上,兩邊是直刺云天的冰峰雪山,盤山公路上彎道頻繁蜿蜒陡峻,特別是在險要的達坂頂端埡口,眼見一個疏忽就會跌落萬丈深淵,我無時無刻不在提心吊膽。及至來到雪山腳下,置身寧靜的巴侖臺,才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巴侖臺地處天山中段,群山環(huán)抱,山清水秀。表哥單位是一家鋼鐵廠,向南,離鎮(zhèn)還有上十公里,遠方的雪山歷歷在目,雪山下有一片遼闊的牧場。起初我在這里的生活比較單調(diào),除了偶爾跟親戚到附近山上觀看云霧、雨后鉆樹林去采點蘑菇外,就是寫寫作業(yè)。不過,我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興趣所在。
在表哥單位附近有一條公路,是溝通深山牧場與外部世界的交通要道。每天,公路上都有少數(shù)民族同胞來來往往,他們色彩斑斕的服飾,常常引起我對他們生活習俗的遐想。而秋季天氣漸冷,正值牲畜從高山牧場向低海拔地區(qū)轉(zhuǎn)場的時節(jié)。那些轉(zhuǎn)場的畜群,猶如接受檢閱一般,一撥一撥地不時從公路上走過,馬群彪悍靈敏,牛群步態(tài)沉穩(wěn),還有似白云飄過的羊群,被譽為“沙漠之舟”的駱駝群,等等,令人應(yīng)接不暇。于百無聊賴中發(fā)現(xiàn)了這等樂事,我的好奇心得到了滿足。恰好表哥工作的辦公室離公路不遠,每當畜群到來,我總喜歡去路邊看個究竟。有時也愛湊個熱鬧,跟著牧人跑前跑后,吆五喝六地幫他們驅(qū)趕畜群,盡情釋放著自己的歡悅。
一個秋陽高照的午后,我坐在表哥的辦公室門前,興味索然地復(fù)習著功課,心里卻在盼望著畜群的到來。不久,只見北方塵土飛揚,牲畜的跑動聲、嘶叫聲和牧人的呼哨聲響成一片。
我收好書本剛站到路邊,畜群已經(jīng)滾滾而來。我高興地拍手亂叫著“畜群快來,畜群快來”。表哥在一旁提醒:“這么快的速度,可能是牦牛群。牦牛攻擊性很強,要多加小心?!蔽叶ňσ豢?,這些號稱“高原之舟”的家伙,一個個頭大額寬,體格健壯,身上被長長的絨毛包裹著,彎曲的犄角透著威風,兩只眼睛瞪起來圓鼓鼓的,十分瘆人。
我有些害怕,正想躲開去,突然有幾頭牦牛在我面前抵起架來,驚慌失措的我嚇得大聲呼叫:“不好了,牦牛要頂人了!”不料,話音剛落,真的有一頭牦牛徑直向我沖來。表哥說了聲“快進房子”,一把拽著我轉(zhuǎn)身就往辦公室跑。那牦牛兩眼放光,犄角貼著地面緊追不舍??斓睫k公室時,牦牛的犄角終于挑上了我的腳,猛地把我頂飛起來,撞進門去。跑在前面的表哥經(jīng)不住我的沖擊,也被掀倒在地。辦公室里的幾個女同志趕緊手忙腳亂地關(guān)上了門。
危險仍在逼近。那頭牦牛立在門口,像著了魔似的,肺葉中發(fā)出低沉的吼叫,堅硬的犄角開始頂撞大門,另有兩三頭牦牛也趕來湊熱鬧。“咣當、咣當”,猶如刀砍斧劈,強大的沖擊力震得大家心驚肉跳,木制大門隨時都有可能被撞開。千鈞一發(fā)之際,滿屋的人不約而同地行動起來,搬桌子、找木板,肩扛背頂,竭盡全力抵在門上,呼救聲此起彼伏。
終于,隨著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一位身手敏捷的蒙古族牧人來到門前,只見他甩了幾個響鞭,發(fā)出幾聲吆喝,那些狂妄的牦牛們,居然一個個低下頭順從地跑開了。世界在那一刻瞬間安靜下來,大家半晌才從恐懼中回過神來,小心翼翼地打開已被頂撞得坑洼不平的大門。那位牧人騎在馬上向我們抱拳道歉,而后就策馬追趕牦牛群去了。
事后表哥告訴我,牦牛性情兇猛且多疑易驚,人類害怕它,不敢輕易接觸它。一旦觸怒了它,常會主動發(fā)起進攻,它的威力能將汽車頂翻。那天可能因為我離牦牛比較近,又在它面前比畫叫喊,使它產(chǎn)生錯覺而發(fā)怒,才會發(fā)生如此可怕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