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霧漫過山塘街的青石板路時,古戲臺的雕花木窗透出第一縷天光,白居易筆下的“七里山塘”以獨特的方式迎來了新一天的人流與喧囂。而當夕陽掃過山塘河的水面時,輕舟慢船又循著槳聲燈影向著遠處咿咿呀呀的吟唱駛去。作為大運河遺產點與江南文化活態(tài)樣本,“七里山塘”守護蘇州千百年文脈的同時,也正在開創(chuàng)“文化場景化、遺產生活化”的文旅融合新形式。
會館里遺存的商業(yè)基因
山塘街192號汀州會館,清康熙五十七年(1718年)福建上杭紙業(yè)游蘇會商集資創(chuàng)建,光緒年間重建。當年也是見證了閶門、山塘、上塘一帶“商賈輻輳,百貨駢闐”的輝煌大場面的。從上塘街被保留下來后,移建到山塘街,被陳設為蘇州商會博物館,呈現蘇州商會自1905年成立以來百余年的風雨歷程,濃縮蘇州近現代商業(yè)文化,串聯起從“洞庭商幫”到當代蘇商的嬗變軌跡。
當年因上塘街拓寬,汀州會館被文物部門拆解后對構件編號,存放于倉庫。據蘇州山塘旅游發(fā)展有限公司建設部門相關人士回憶,2002年,山塘歷史文化街區(qū)修繕過程中,文保專家建議,騰出位置增加一些古建筑,得到了文物部門的支持,將存于倉庫內的汀州會館原樣恢復?!耙?guī)制、樣式等都是照著原樣來的,但建筑本身在拆解時已經不太完整,只剩后面的儀門和兩個邊廊,以及后面的大殿,即原會館后半部分建筑,這也是現在我們所能看到的,但是是照原樣整體遷移過來的?!?/p>
經歷了近20年的時間變遷,原本的蘇州商會博物館展陳設施設備漸漸老化、損壞,于是,經4個月的閉館改造,館內珍貴歷史資料得到系統(tǒng)性更新:300余件珍貴檔案文獻,呈現從晚清商會萌芽到當代工商發(fā)展的百年脈絡;蘇綸紗廠的“神鷹”、雷允上的“九芝圖”、恒孚銀樓的“上字地球”……老商標描繪出從清末至1949年的蘇州品牌記憶;民國商標局的原始檔案還于此次煥新開館時,首次呈現。
古建新生的時空對話
山塘河自古便是“居貨山積,行云流水,列肆招牌,燦若云錦”的黃金水道。而今,“舟游姑蘇”復刻著當年水運、水行的軌跡,兩條穿梭于山塘河與上塘河的航線,將虎丘、留園、戒幢律寺(西園寺)、寒山寺等姑蘇古城西片的所有景點串聯起來,再現了從“夜半鐘聲到客船”到“紅欄三百九十橋”的古典意境。
江蘇省文保單位,明代南京吏部尚書吳一鵬的宅地玉涵堂內,西一路被辟為姑蘇區(qū)運河文化展示館,陳列緙絲、蘇繡等蘇作非遺技藝;西二路是蘇州生肖郵票博物館,藏有1950年以來世界五大洲10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發(fā)行的全部生肖郵票和部分生肖郵品;后花園真趣園化身為《尋夢山塘》的演藝空間,將昆曲、評彈、江南絲竹演奏等編排成一場既有江南韻味,又能讓游客綜合領略蘇州代表性傳統(tǒng)曲藝表演魅力的園林實景演出,得到了市場的真實認可。山塘旅游發(fā)展公司旅游部門相關人士介紹,今年,《尋夢山塘》特做了軟硬件方面的景觀提升,包括增加古風裝置配合游客拍照打卡,新一年的演出季將于4月盛裝開啟。
跨過通貴橋,往西北方向去兩步,從東匯路外安齊王廟內移建過來的古戲臺,早已與山塘歷史文化街區(qū)融為了一體。這是整個七里山塘中段的核心區(qū)域,曾經因為地形像港灣,游客往來都不愿意走進去。2021年,山塘旅游發(fā)展公司根據其文化屬性,重新進行了整體的活化使用:一樓的貍貓主題郵局為文創(chuàng)明信片蓋章打卡;文創(chuàng)專營店售賣旅游文創(chuàng)產品;咖啡店專賣美人貍咖啡;二樓琴川書店出售關于蘇州或蘇州人寫的書。改造后,這種輕量化互動形成的文化功能矩陣,延長了客群停留時間,提升了空間利用率,整個古戲臺里面的人流量、轉化率包括營收,都給出了驚喜。尤其是二層廂房內的文化休憩空間,同時布陳為黨建展廳,游客喝咖啡、歇腳、推窗觀景之余,也會順便觀摩、學習。
在流動的歷史中再創(chuàng)造
山塘,是歷史留給蘇州的無價之寶。從白居易開鑿山塘河、修建山塘街,經歷朝歷代的建設、疊加,有了今天這般格局模樣——是一個歷史文化街區(qū)、大運河蘇州段遺產點,也是一個建控面積約30.94公頃的文旅綜合體。
與尋常古鎮(zhèn)老街“從前車馬慢”的閑散生活氣息不同,山塘自明清起,就散發(fā)著濃厚的商業(yè)氛圍。但受傳統(tǒng)前店后坊、一街一河,且沒有太多進深的建筑格局限制,一個開間六七十平方米的場地,是沒法引進較大型的商業(yè)業(yè)態(tài)的。建設部門相關人士介紹,傳統(tǒng)磚木結構的建筑,雖然在今天已經適應了一部分現代商業(yè)需求,但在用電、排污等基礎設施方面不太可能有大突破,因而只能經營一些小商業(yè)。后續(xù),更期待有新的業(yè)態(tài)模式可以適應這類歷史文化街區(qū)的形式。
當游船劃過山塘河,船舷兩側展開的不僅是粉墻黛瓦的畫卷,更像是一部流動的現代文明史詩。從山東會館、陜西會館到汀州會館(中國商會博物館)、岡州會館,從原張國維祠堂(中國南社紀念館)、玉涵堂再到山塘古戲臺,文化遺產的永恒魅力,不在于凝固時光,而在于持續(xù)生長。真正的保護,是讓歷史文化遺產永遠活在當下、投進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