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天,我收到了母親寄來的一個快遞,打開一看原來是凍著的薺菜。我輕輕取出,將其放入清水中解凍。那些薺菜在水中舒展著“腰肢”,鋸齒狀的葉緣在陽光下閃爍著銀亮的光芒??粗鼈儩u漸復原,我想起了母親當年教我分辨薺菜的情形。
那天天剛亮,田壟的雪化了一半兒,麥苗地里到處是濕漉漉的草屑。我縮著脖子,跟在母親身后,走在剛化了雪的田壟間。母親把我的圍巾又纏緊兩圈,呼著白氣對我說:“你得貓腰仔細看,薺菜都貼著地皮長?!闭f著,母親蹲下來掐斷一株薺菜遞給我,說:“真薺菜葉背泛白,像裹了層糖霜?!彪m然母親告訴了我辨別薺菜的方法,但我還是分不清,常把野草錯認成薺菜?,F(xiàn)在想想,那時的我真是笨得可愛。
把薺菜摘回家后,母親一般會先把薺菜洗干凈,拿出一部分包雞蛋薺菜餃子,多余的就放進開水里燙一下,再捏成一個個團兒裝進保鮮袋,放入冰箱里冷凍。吃的時候拿出一團兒,放在開水里一解凍,就如剛采摘時那樣鮮嫩、翠綠,這樣一來,我們一年四季就都能吃到薺菜了。有時,母親還會做一些薺菜大包子,儲存起來慢慢吃。
今年春節(jié)假期,母親把冷凍的薺菜拿出來包包子,我就在旁邊跟著學。因為愛吃薺菜,所以我放了很多餡,以至于最后收不住口,越捏越露餡。母親輕輕點點我的額頭,笑著說:“薺菜不貪多,留個氣口,包子才會發(fā)好?!闭f完,她用筷子挑去多余的餡料,重新把包子包好。待包子蒸熟后,其鼓脹如花苞,翠綠的湯汁從褶縫里滲出來,慢慢地洇過籠布,仿佛一幅水墨畫。我拿起一個嘗了嘗,跟春天剛采摘的薺菜一樣鮮嫩,正好可以“撫慰”一下過年期間吃了太多肥膩之物的腸胃。
假期結束前,母親對我說:“家里還有凍著的薺菜,明天給你包餃子吃吧!”因我一大早就要趕時間出發(fā),就答道“不吃了”,可是心里卻有些許遺憾。
后來,和母親打電話聊天,隨口說起想吃薺菜了,母親便說:“今年的薺菜剛好出來了,我去挖,燙好后寄給你。”聽到這些話,我的心頭涌上一陣暖意。雖然我離開了家,但母親的關懷始終如影隨形,不曾遠離。
解凍好母親寄來的帶著濃濃愛意的薺菜后,我將其放進料理機里攪碎,打算自己做頓餃子吃。當鍋里的蒸汽漫起,我把餃子推進沸水中。那些半透明的餃子在鍋里沉浮,恍惚又是舊時光景——母親揭開鍋蓋的剎那,白霧裹著薺菜香撞進鼻腔。那時,母親還是一頭烏黑的頭發(fā),可如今卻如薺菜上的霜花一樣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