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什么時候有“成都”這個名稱和成都城？學(xué)術(shù)界有爭論。文史大家任乃強先生詳細(xì)考訂，在《華陽國志校補圖注》注釋中，論證古蜀時期的統(tǒng)治中心在“沱江北”，并不在岷江流域；公元前311年，張儀、張若修建了成都城；這座成都城在那個時期已經(jīng)是“周秦間”“可比咸陽”的“大城”了。任先生對成都城修建以及與此有關(guān)事跡、遺跡的考證非常詳盡，清楚地說明了這些事跡、遺址的來源及其演變。這些考證，既是對成都建城史的補充說明，也是對成都勝跡來龍去脈的最好解說。

關(guān)鍵詞：任乃強；成都建城史；華陽國志；校補圖注

《華陽國志》是中國現(xiàn)存最早而又基本完整的一部地方志書，是由東晉著名史學(xué)家、我國歷史地理學(xué)的開創(chuàng)者常璩編纂的。常璩本人生長在蜀地，為官在蜀地，見聞廣博，熟悉資料。他認(rèn)真吸收了前人修史書成果，首創(chuàng)將歷史、地理、人物綜合編定方志的體例，一掃方志“述而不作”“史地人分家”等弊端，對以后歷代地方志的編修，影響極為深遠(yuǎn)。歷代史學(xué)家都認(rèn)為《華陽國志》是地方史志之佳作。直到今天，《華陽國志》仍是我們了解中國西南地區(qū)古代歷史最重要的典籍。

近年來，研究、出版《華陽國志》者不少。在《華陽國志》的眾多整理本中，由任乃強先生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出版的《華陽國志校補圖注》尤為精妙。其于1992年獲得首屆中國國家圖書獎。

任乃強先生為文史大家，尤擅長西南民族史、巴蜀地方史及地理史?！度A陽國志校補圖注》是他積40年研究之功撰成的鴻篇巨著?！度A陽國志》原本僅10萬字，而經(jīng)過任先生整理、撰述的《華陽國志校補圖注》，竟達(dá)到150萬字。

任先生對《華陽國志》的校、點和補，均反復(fù)斟酌，極見功力。因任先生諳熟西南地區(qū)的地理、歷史，又能運用文字、音韻、訓(xùn)詁的傳統(tǒng)方法，其所考訂，每能貫通歷史文獻、出土材料和實地情形，娓娓而談，既糾駁了前人諸多謬說，又提出了大量新穎獨到的見解，令人信服并給人以啟迪?！度A陽國志校補圖注》注釋中對成都建城史的論述即是如此。

一、古蜀時期沒有成都城

因為古蜀時期的統(tǒng)治中心在“沱江北”，并不在岷江流域，當(dāng)然也就不會有成都城。雖然，《蜀王本紀(jì)》有“蜀王據(jù)有巴蜀之地，本治廣都樊鄉(xiāng)，徙居成都”之說，但是《華陽國志》沒有采納此說，看來常璩是研究了這個問題的。金沙遺址發(fā)掘后，一些學(xué)者認(rèn)為在開明五世或九世，就有了成都。不過，此前任乃強先生就認(rèn)為：《蜀王本紀(jì)》和《華陽國志》所記載的古蜀歷史不完全可信，今成都所在地在古蜀時期不宜建立城鎮(zhèn)。他在《華陽國志校補圖注》中寫道：“杜宇時，成都平原尚屬大澤，卑濕不宜營邑?！?/p>

關(guān)于古蜀時期的“成都平原尚屬大澤”，任先生指出：

成都平原本為四川白堊紀(jì)內(nèi)海之最后遺跡。由龍泉山脈橫阻江、湔、雒、綿諸水，蓄積為內(nèi)湖。大約在地質(zhì)史新生代開始，浸蝕山脈，成兩缺口。西端由于江水浩大，使今新津天社山與牧馬山之間成大缺口，以泄外江之水。而華陽牧馬山與龍泉山間之缺口，與金堂之龍泉山與云頂山間之缺口（即金堂峽）猶未暢通，故成都平原東部內(nèi)江地區(qū)，每當(dāng)江、湔、雒、綿水大至?xí)r，即成水災(zāi)。[1]

考古材料證明，任先生認(rèn)為在秦滅蜀以前沒有成都城當(dāng)然也就沒有“成都”這個名稱是完全正確的。雖然，位于成都市西郊的金沙遺址是中國進入21世紀(jì)即2001年的第一項重大考古發(fā)現(xiàn)；但是，它確實不能證明在秦滅蜀以前就有成都城。

金沙遺址發(fā)掘出的大型建筑是一處由8座房址組成的大型宗廟或?qū)m殿建筑，由門房、廂房、前庭、殿堂構(gòu)成，總長90米，寬50余米，總面積約5000平方米。這是我國西南地區(qū)發(fā)現(xiàn)的先秦時期最大的一個建筑群。它是古蜀人的一個大型聚居地，很可能就是商末至西周時期成都地區(qū)的政治、文化中心；但是，因為沒有發(fā)現(xiàn)城墻，還不足以說明它是古蜀人的一個“城”。

退一萬步說，就算今后在金沙遺址發(fā)掘出了更大型的建筑遺址甚至有城墻遺址證明它有“城”，也只能證明蜀人遷移到了今天“成都”的這個地區(qū)并且使之成為較大的聚集地，甚至有了“城”；但是，有什么證據(jù)能證明：這個“城”就一定會被稱為“成都”呢？

二、成都城的修建過程

成都有真正的“城”，按目前的資料，只能認(rèn)為是秦滅古蜀后所筑之城，有夯土城墻，且在規(guī)模、布局上都照搬了中原傳統(tǒng)。《華陽國志·蜀志》說：“（周）赧王五年，（張）儀與（張）若城成都，周回十二里，高七丈。郫城，周回七里，高六丈。臨邛城，周回六里，高五丈?！盵3]

上文的周“赧王五年”，有誤。任先生為此作了詳細(xì)考訂。他說：

（赧王五年）上已敘至赧王七年，此乃回述五年，明是分章另起矣。當(dāng)補王名。（惠王二十七年）此六字，是傳寫者用下文旁注，宋槧誤入正文。當(dāng)刪。廖本此下有長注云：“按，此有誤也?？肌妒酚洝罚鐾醵?，公子繇通封蜀。四年，蜀相殺蜀侯。五年，誅蜀相。秦惠王立十三年，明年更元。又十二年。凡二十五年而為赧之二年。是赧三年當(dāng)惠二十六年也。赧四年，當(dāng)惠二十七年也。是年惠王卒。赧五年當(dāng)秦武王元年也。必經(jīng)宋人改竄遂不可通耳。”今按：廖注謂《常志》與《史記》每差謬一年耳。秦漢世歷法未精，各家推算方法不同，紀(jì)用年度每異。譙周、常璩之書與《史記》所紀(jì)年度固恒差異一年。《通鑒》于始皇元年，始具干支，確定年度之標(biāo)識。始皇元年以前各書紀(jì)年皆紛歧不一，與干支不合，難定孰是故也。[4]

可知這里的周“赧王五年”當(dāng)為“赧王四年”，即秦“惠王二十七年”，也就是公元前311年。即是說，公元前316年，秦軍征服了古蜀國；之后，為了維持統(tǒng)治，要駐扎軍隊，建立管理機構(gòu)，需要城垣了，所以秦統(tǒng)治者在公元前311年興建了成都、郫、臨邛三座城市并設(shè)立了相應(yīng)的“縣”。關(guān)于張儀、張若修建的成都城及其郫城、臨邛城，任先生指出：

秦之成都城，在今城北郭下。今城，明代修筑，號“九里三分”，謂縱橫各達(dá)此度。秦城“周回十二里”，則縱橫徑三里，僅當(dāng)今城面積九分之一而已。然在周秦間，已為大城，可比咸陽矣。

秦筑之郫城，蓋即唐人所稱之“小郫”，在沱江（毗河）之北，蜀王故邑。非今郫縣。其時“二江”未開，沃野未啟。今郫縣只如成都近郊，非二張筑城處。惟舊郫為蜀王舊都，宜筑城。周回僅七里，在當(dāng)時已為大城矣。

秦臨邛城，為蜀與西南邛、笮、夜郎市易中樞。奴隸商之最大市場。周回六里，僅一里半而已。在當(dāng)時亦非小城。[5]

也就是說，公元前311年，是成都建城的確切日期。張儀、張若修建的成都城在那個時期，已經(jīng)是“周秦間”“可比咸陽”的“大城”了。事實上，成都也就是從那個時期開始，經(jīng)濟、文化迅速發(fā)展，成為中國南方的大都市。

關(guān)于張儀、張若修建成都城的布局，任先生指出：

秦成都城，有大城與少城。少城，《寰宇記》引李膺《益州記》云：“與大城俱筑，惟西南北三壁，東即大城之西墉?！苯窨肌按蟪恰?，張儀在滅蜀時所筑，“少城”，張若在作蜀守后所筑，非秦惠王二十七年同時筑也?！稄垉x傳》：“武王自為太子時不悅張儀。及即位，群臣多讒張儀，……懼誅……張儀相魏一歲，卒于魏?！薄肚乇炯o(jì)》武王二年，張儀死于魏（《六國表》作武王元年），武王二年即周赧王六年（前三○九）。是儀甫討誅陳壯，即返咸陽，未更入蜀。其筑成都城，在滅蜀之初，非周赧王五年。又少城如亦同時作，即不至與大城隔為二城。又王羲之帖，向周益州詢張儀城樓遺址，即大城西北之宣明門。故知大城為張儀所筑，即所謂龜城也。張儀所筑大城，門可考者：北曰咸陽門，南曰江橋門；西墉與少城間二門，南曰陽城門、北曰宣明門；東墉相當(dāng)二門失名。城蓋微狹長，六門如龜之有首、尾、四腳，故有“龜城”之稱。后人因傅會為儀依神龜行跡筑之之說。《寰宇記》引《周地圖記》云：“儀筑城，城屢壞不能立。忽有大龜周行旋走，巫言依龜行處筑之。城乃得立?！薄吨艿貓D》隋人所作，漢魏六朝時無此說也。

《華陽國志校補圖注》記少城內(nèi)有成都縣署?？じ崤c鹽官、鐵官、市官、長、丞衙署皆在內(nèi)城（大城）。少城唯民居，而以商業(yè)繁盛見稱。晉張載《登成都白菟樓詩》：“郁郁少城中，岌岌百族居。街術(shù)紛綺錯，高甍夾長衢?！弊笏肌妒穸假x》云：“亞以少城，接乎其西。市廛所會，萬商之淵。列隧百重，羅肆巨千。賄貨山積，纖麗星繁?！鄙w張儀初筑大城，僅以捍衛(wèi)官寺。商賈集市于西墉之外。民戶緣之繁興。張若乃遷成都縣府而筑少城以衛(wèi)商戶。其時間當(dāng)在陳壯亂后，與張儀筑大城并非同時。常璩很可能將兩者混為一談。[6]

對成都城內(nèi)的下倉、觀樓，任先生作出了解釋：

“下倉”，謂各縣倉。古謂國都以外之邑曰“下邑”。下邑之倉則曰“下倉”。秦時，各縣不盡有城。惟縣邑所在皆有倉，以儲民賦之谷。倉皆繞垣墻似城，故曰“倉城”（見《公孫述傳》）。此謂自成都、郫、臨邛三縣有城者，固皆有倉在城內(nèi)；其他縣邑?zé)o城者，亦皆先有倉城。秦地乏雨，倉囷多露立。蜀中多雨，故倉上皆“有屋”，謂椽蓋也。[7]

此謂各城門上亦皆作屋。特稱“觀樓”，今云城樓是也。樓以望敵，兼駐守衛(wèi)者，設(shè)有砲機、弩具，以制御寇賊。射闌，以屏蔽射者。[8]

眾所周知，成都“龜城”這一別稱，雖然源自神話傳說，但是，唯物史觀告訴我們，神話也和別的藝術(shù)一樣，在本質(zhì)上是反映一定的社會生活的，是產(chǎn)生在一定的社會基礎(chǔ)之上的上層建筑，是一種作為觀念形態(tài)的藝術(shù)。所以，關(guān)于“龜城”的神話傳說并不能完全否定，因為，它是當(dāng)時社會生活的一種反映，說明成都建城的過程是非常艱難的。

川西平原是由岷江、沱江沖擊而成的扇形平原。在李冰沒有“開二江”排澇之前，川西平原幾乎就是土質(zhì)松軟的濕地，那時的川西平原并不適合建城垣。所以，任乃強先生在《華陽國志校補圖注》中說：“杜宇時，成都平原尚屬大澤，卑濕不宜營邑。營邑必在較高之黃土丘陵地帶，故郫本在九隴。”[9]廣都、新都、成都三邑之原址亦正如此。因而任先生又說：“蜀王世，成都平原之沖積土部分猶洳濕，故營邑皆在赤土淺丘上，郫、新都、廣都、成都皆然?！盵10]

史書記載，張儀修成都城時很不容易，因為當(dāng)?shù)氐屯莩睗?，土質(zhì)松軟，需要取土填埋，《華陽國志·蜀志》對此記載說：“（成都）其筑城取土，去城十里，因以養(yǎng)魚，今萬歲池是也。城北又有龍壩池，城東有千秋池，城西有柳池，西北有天井池，津流徑通，冬夏不竭，其園囿因之。平陽山亦有池澤，蜀之漁畋之地也?！盵11]

盡管取土填埋，仍然因為當(dāng)時的土質(zhì)太松軟，故而修建中的成都城屢筑屢頹，花了不少時間。后來因地形而宜，立基礎(chǔ)于高亢之處。本來不得已而為之，歷時9年才最后完成，結(jié)果還造成了成都城不僅分為大小城，而且城墻南北不正，非方非圓，曲縮如一個烏龜，故而成都古代被稱為“龜城”，民間還流傳“神龜示跡”的傳說。這樣的傳說，其實客觀反映了成都建城所經(jīng)歷的艱難過程?！端焉裼洝逢P(guān)于“成都”得名“龜城”的記載，或許就是這樣來的。

成都城修建幾十年后，懂“天文、地理”的李冰治蜀。他在修都江堰的同時“穿二江成都之中”，抓到了排澇的關(guān)鍵，所以在幾十年后的漢代，“成都平原已全為陸土田疇”，[12]不僅方便修筑城堡了，而且使成都平原低洼潮濕的狀況大為改善，良好的農(nóng)田充分顯現(xiàn)出都江堰的灌溉作用，“水旱從人，不知饑謹(jǐn)，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13]。

三、與修建成都城有關(guān)的遺跡

成都城的修建十分艱難，修成之后，新修的城墻屢次垮塌，不得不重新規(guī)劃，重新取土，在這一過程中留下了與修建成都城有關(guān)的許多遺跡。任乃強先生在對《華陽國志》的“校補圖注”中，對古蜀遺跡和成都城修建遺跡，也有闡說。

《華陽國志》記載：“（蜀王）遣五丁之武都擔(dān)土為妃作冢，蓋地數(shù)畝，高七丈，上有石鏡，今成都北角武擔(dān)是也。”這里涉及了武都、石鏡、武擔(dān)山這幾處著名的古蜀遺跡。任先生指出：

此武都，舊說為武都郡山。武都郡，漢武帝元鼎六年所置也，惠文王時無此郡縣名。則此說之為漢世人所編造可知。……揚雄所傳已有兩說。常璩所取為或曰一說也?！^石鏡者，蓋石英鐘乳之傳于砂巖裂隙所成。蜀王截作圓鏡，譙周猶及見之。常璩已未及見矣。

武都山，本仇池山之古稱，已詳《漢中志》13章。蜀人不可能取土于此。五丁雖大力，亦不可能以石為擔(dān)?！度龂尽?，劉備“即帝位于成都武擔(dān)之南”，所指為今之鳳皇山。今成都城西北之“武擔(dān)山”土堆，是唐宋開西北城外河所積土，后人妄傳為蜀王妃冢。又指綿竹縣北山伏虎坪為武都山。伏虎坪因劉宋時武都流民在此墾種，因置武都僑郡，而后得武都之名，揚雄、譙周諸人安得預(yù)知此山之稱武都哉？江油縣北亦有武都山，同是后人偽托。[14]

關(guān)于成都著名的古蜀遺跡支機石，任先生指出：

此所云“方折石”，歷世保存。民國初年發(fā)現(xiàn)于城西，俗稱“支機石”，曾植于支機石公園。解放后園廢，移植于青羊?qū)m之文化公園，現(xiàn)存?！瓚?yīng)是開明氏徙治成都后之新墓群，本在鳳皇山地區(qū)。漢世曾運一枚入成都，其一枚棄在毗橋，形制同。人誤為五丁擔(dān)折棄也。毗橋去新都近，所移棄者，疑是麗元山冢石。世人妄傳，張騫泛天河，得織女支機石，矚寄嚴(yán)君平。君平識之，石遂暴長為今狀。則又不同于武丁擔(dān)說。人遂莫能知其為石筍。又有妄指張儀城西門遺石為石筍者。[15]

關(guān)于“五丁擔(dān)折棄”的說法，任先生進一步補充說：“相傳武丁擔(dān)折于其時。蓋石孫原埋半于土中，地上部分因歲久而折。即今支機石也?！盵16]

成都最古老的街道是“赤里街”，因為它在成都之南，有人認(rèn)為就是現(xiàn)在的漿洗街。任先生指出并非如此：

赤里街，《寰宇記》引《蜀都記》云：“成都之南街名赤里?！苯癜矗捍朔乔貢r“赤里街”也。秦赤里街當(dāng)在秦城之北，如今昭覺寺與磨床廠間赤土埂，或平陽山附近紅土淺丘間，故名赤里?！疥柹浇駷轼P皇山與獅子山間之奇淺丘黃土岡，就農(nóng)地言為瘠土，然遺存古跡多。在成都平原中心最高平。疑是蜀王故邑所在。秦初蜀郡治，當(dāng)去此不遠(yuǎn)。至張儀張若筑蜀郡城于其南之沖積土上，徙其官府市肆。故稱舊邑為“赤里街”也。[17]

因為修建時取土筑墻，成都城留下了萬歲池、龍壩池、千秋池、柳池、天井池等遺跡。對這些遺跡，任先生也進行了考證：

萬歲池，《寰宇記》云：“在府北八里。昔張儀筑都城，于此取土，因成池?！薄斗捷浖o(jì)要》卷六十七云：“萬歲池在府北十里。張儀筑城，取土于此，因以成池，廣袤數(shù)十里（畝字偽）。唐天寶中，刺史章仇兼瓊筑堤，積水溉田。歲久淀淤。宋紹興中，置制使王剛中復(fù)疏之?！迸c《唐書·地理志》及《宋史·王剛中傳》合?！短浦尽纷鳌俺啥伎h北十八里”。《清統(tǒng)志》已不能詳其處，但云“在成都縣北”。今按：昭覺寺北有白蓮池，廣數(shù)十頃，當(dāng)獅子山側(cè)黃土丘陵之阿，今其附近皆平田，蓋即古萬歲池。其地土質(zhì)赤黃細(xì)黏，宜筑城。因掘土地凹，遂以為池也。原廣數(shù)十畝，故《水經(jīng)注》曰“萬頃池”。[18]

龍壩池，《水經(jīng)注》作“龍堤池”。堤與壩同義，捍水之土埂也。考其地，即今城西北之“九里堤”。《成都府志》云：“其地洼下。諸葛武侯筑堤九里以防沖嚙?！苯擞诘滔戮虻谩妒褙┫嗔磷o堤諭碑》，確是漢刻。證明其地原為池澤。有堤捍水，故曰“龍壩”也。

千秋池，今東門外沙河鋪外大觀堰是也。黃土丘間大池，舊多有巨室園庭繞其宅，風(fēng)景略似西湖。今猶饒灌溉養(yǎng)魚之利?！斗捷浖o(jì)要》云：“在華陽縣治東（十）五里，相傳亦張儀所鑿。諺曰：‘東千秋，北萬歲’，謂此。”

柳池，舊籍無考。按成都附近地勢，當(dāng)在今城西羅家碾、道士堰。今其地特卑下，稻田每有水患。舊有青羊?qū)m道士作高堤障浣花溪水引灌，于此開水門，成巨瀑以沖水碾。蓋本柳池，涸為洼地稻田也。

天井池，無考，疑是今城西北之“洞子口”。此等池旁，皆舊家園囿所依，因成名勝。積久涸廢，猶存市街志其遺跡。[19]

平陽山，即今城北將軍碑與天回鎮(zhèn)之間黃土岡陵。一般倒稱“陽平山”。今其上有金魚池、鴨子池及小池澤頗多。與萬歲、千秋池皆在不滲水之黃土地帶，故不易湮廢。若龍壩、柳池、天井，則皆在沖積土上，易涸為農(nóng)田也。[20]

任先生的考證，詳盡、清楚地說明了上述遺址的來源、方位、變化。這些遺址，既是成都建城史的實物見證，也是成都勝跡來龍去脈的最好說明。

注釋：

[1][3][4][5][6][7][8][9][10][11][12][13][14][15][16][17][18][19][20]任乃強：《華陽國志校補圖注》卷三《蜀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122頁注釋14，第128頁，第128頁“?？薄?，第130頁注釋6，第125頁注釋10，第131頁注釋7，第131頁注釋8，第120頁注釋7，第131頁注釋9，第128頁，第120頁注釋7，第133頁，第125頁注釋10，第125頁注釋11，第125頁注釋12，第125頁注釋9，第131頁注釋11，第131頁注釋12，第132頁注釋13。

[2]成都文物考古研究院、成都金沙遺址博物館編著《金沙遺址——祭祀?yún)^(qū)發(fā)掘報告》，文物出版社2022年版。

作者：四川師范大學(xué)巴蜀文化研究中心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