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七歲那年的一天,父親扛回家一大袋子去核的紅棗。他說:“我準(zhǔn)備賣糖葫蘆。
父親說干就干,他用竹棍和麥秸扎了一個粗粗的草木棒子,用來插糖葫蘆。接著,趁著天氣好,父親把紅棗的灰塵洗去,晾在院子里。我和哥哥時不時就會趁父親不注意偷吃幾顆。吃完后,我們又很害怕,生怕父親發(fā)現(xiàn)后會教訓(xùn)我們。但父親好像從未發(fā)現(xiàn)過這件事——后來我們才知道,他從來都是知道的。
父親把整根竹子劈開,削成一根根粗細(xì)、長短都一樣的長簽子,穿上一串串紅棗,整整齊齊地擺在篩子里。
一切準(zhǔn)備就緒了。父母就開始在廚房里熬糖稀,母親燒火,父親把一大盆白糖倒進(jìn)鍋里,用一根搟面杖使勁攪哇攪哇,直到那些糖全部熔化、冒泡,最后成為黏稠的糊狀。
父親把紅棗串放在糖稀里,迅速一滾,再飛快地拿出來,遞給母親。母親用糯米紙將涼涼的糖葫蘆緊緊一裹,插在草木棒子上。
我和哥哥在旁邊饞得直吞口水,父親在擦汗的空閑里,抽空拿兩串遞給我們:“去吃吧!”我倆頓時喜滋滋地接過糖葫蘆,美滋滋地咬一口。啊,好甜哪!糖稀在口中慢慢地化開,一直從舌尖甜到喉嚨口,整個口腔中都是滿滿的甜蜜。
我們吃著糖葫蘆,忘記了一切。
第二天,我和哥哥從夢中醒來,看到床頭放著兩串糖葫蘆,而父親早就扛著草木棒子出外叫賣了。
幾年后,我們家的情況漸漸好了起來,父親不用再出去賣糖葫蘆了??伤€記得我們倆愛吃,只要他去集市,看到糖葫蘆,總會帶回兩串給我們。但那些糖葫蘆都是用山楂、蜜棗、橘子瓣做的,比父親做的糖葫蘆大,花樣也多,只是,我們再也沒有吃過棗做的糖葫蘆,再也沒有一種糖葫蘆,有父親做的棗糖葫蘆的滋味了。
趣趣姐姐點(diǎn)評:
作者抓住發(fā)生在七歲時父親制作糖葫蘆的事,用細(xì)膩的文筆,把父母為了生活辛苦勞作卻不忘疼愛孩子的心理刻畫得十分感人。細(xì)膩的描寫、樸素的筆調(diào),使情惑更加真摯動人。
精彩片段
我和哥哥在旁邊饞得直吞口水,父親在擦汗的空閑里,抽空拿兩串遞給我們:“去吃吧!”我倆頓時喜滋滋地接過糖葫蘆,美滋滋地咬一口。啊,好甜哪!糖稀在口中慢慢地化開,一直從舌尖甜到喉嚨口,整個口腔中都是滿滿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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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遠(yuǎn)齋也賣蜜餞、冰糖子兒、糖葫蘆。以糖葫蘆為最出色。北平糖葫蘆分三種。一種用麥芽糖,北平話是“糖稀”,可以做大串山里紅的糖葫蘆,可以長達(dá)五尺多,這種大糖葫蘆,新年廠甸賣得最多。麥芽糖裹水杏兒(沒長大的綠杏),很好吃,做糖葫蘆就不見佳,尤其是山里紅常是爛的或是帶蟲子屎。另一種用白糖和了粘上去,冷了之后白汪汪的一層霜,另有風(fēng)味。正宗是冰糖葫蘆,薄薄一層糖,透明雪亮。材料種類甚多,諸如海棠、山藥、山藥豆、杏干、葡萄、橘子、荸薺、核桃,但是以山里紅為正宗。山里紅,即山楂,北地盛產(chǎn),味酸,裹糖則極可口。一般的糖葫蘆皆用半尺來長的竹簽,街頭小販所售,多染塵沙,而且品質(zhì)粗劣。東安市場所售較為高級。但仍以信遠(yuǎn)齋所制為最精,不用竹簽,每一顆山里紅或海棠均單個獨(dú)立,所用之果皆碩大無疵,而且干凈,放在墊了油紙的紙盒中由客攜去。
——梁實(shí)秋《雅舍談吃》